一般人看到这些并不会觉得有意思吧。

夏目顺着那只手臂目光向上, 对方不像自己蹲在地上，而是站在那俯下身，他很容易就看见渗透在碧绿中的丝丝兴味。

只要与猫咪老师闹起来他就容易忽视周围, 完全没发现赤井秀一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门边走了回来。

自家猫偷拍被当事人当场发现，夏目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就着抓住猫咪老师胳肢窝的动作收紧手臂，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赤井先生不想留下照片吧，可以删掉的没关系。”

猫咪老师被他一抱迎面撞进怀里，很有弹性的身体在撞上胸口后似果冻般弹了弹，随后它立马四肢并用地撑出空隙挪着给自己翻了个面, 说话前还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你想憋死我吗！纳兹咩。”

“抱歉。”夏目松了松力气。

猫咪老师双爪搭在环绕与身前的手臂上, 气势磅礴地看着赤井秀一试图说服他, 以捍卫自己的拍照成果。

“喂, FBI你也觉得我拍得不错吧，我的拍照技术在妖怪里可是最厉害的！”它晃着脑袋, 语气得意，“反正这照片纳兹咩也不会传出去, 放在他手机里很安全。”

更重要的是，以后被这FBI惹生气了它还可以揍照片发泄。

最厉害什么的——明明是只有三三对手机感兴趣喜欢拨着玩，其它妖怪都不感兴趣吧。夏目顶着赤井秀一的视线, 略带尴尬地笑着，没去戳穿它过于失真的夸耀。

也不知赤井秀一信没信，他直起身后居高临下地与猫咪老师对视，“如果我一定要删除呢？”

“诅咒你哦……”猫咪老师压着嗓音, 尾音拖得长长的。它表情故作凶狠, 眼里闪着猩红的亮点, 仿佛有一团黑雾从背后破空而出。

“三三，过分了哦。”夏目低头看它，声音平静。

“当然是开玩笑的。”黑雾随之瞬间消失。

猫咪老师见威逼不成，转而对夏目来软的；夏目抱得不紧，它仗着身体圆润软滑在夏目怀里滚来滚去，嘴里拖着奇异的调子和停顿。

“照片、照片、照片……”

怎么跟喝醉酒似的，夏目无奈地抬头望天，又不敢松手怕它摔下去，只能再次收紧双手试图打断它的转圈动作。

突然，身旁传来属于赤井秀一那低沉的声音。

“照片传给我一份吧。”

“放心吧赤井先生，你决定删除的话我会……唉！”他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震惊得直接松开了双手。

在重力的作用下，猫咪老师直线掉了下去，还没落地又被他手忙脚乱地捞起来，一人一猫同时舒了口气。

夏目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赤井秀一，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试探地开口问他：“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把照片传给我一份。”赤井秀一冷静地重复一遍，毫不意外看见青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听你们刚才的对话，不是担心会被其他人看见变小的照片吗？”

“正常的话是那样，”他侧身站着，眼里溢出自信的光彩，“不过这种有趣的回忆保留下来也不错，只要确保其他人没办法看见就行。”

就算以后有个万一被看见，这种荒诞的照片，别人也很难相信是真的吧，他只要坚定否认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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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我能看看照片吗？”

诸伏景光站在庭院外听了半晌，指了指躺在夏目与赤井秀一之间可怜的手机。得到夏目同意后他单手拿起手机，飞快点开那两张照片：两张都是从赤井秀一侧后方拍的，视角向上。

第一张两人都没看镜头，以院墙为分界，赤井秀一背对着站在墙下的阴影中，院墙上方正好漏出诸伏景光的肩膀和脑袋，还有搭在院墙上的半个手掌。

两人的体型在同一幅画面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直观的是离小背影最近的手掌，没全部伸开已接近那背影一半大小。一明一暗，一大一小，两人貌似在严肃对视着。

第二张画风陡然一变，镜头上昂的角度更大了，原本背对着的男人转过身，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惊讶又暗藏锋利的碧眼闯入镜头。

照片里诸伏景光表情惊讶，他上半身微微前倾，搭在墙上的手掌由此向下几分，指尖竟巧妙地与墙里赤井秀一的肩膀重叠在一起。

赤井秀一原本就踩在阴影上，脚下那片是光线很暗显得有些模糊的区域，再结合大角度的仰拍效果，乍一看这图还以为是诸伏景光抓着他的肩膀把人拎了起来。

按照拍摄顺序，竟莫名串成了个小连环画：庞然大物的诸伏景光在院外发现小小赤井秀一，两人先是对视思索；下一秒，院外的人直接伸手把小人拎了起来，两人都因这动作一惊，赤井秀一转身欲逃，目光犀利。

……来回划动好几次，诸伏景光表情怪异地把手机放了回去，原来这就是赤井评价有意思的原因。

确实挺奇妙的，他在心里想着。更是带着离奇的熟悉感让他恍惚回想起同班的几名警校好友，毕竟在那个青春活力的年岁，他们几个也不是没被带着拍过各种搞怪照片。

只不过属于他的那份，在毕业后就强忍不舍全部删除了。也正是这种勾起过往的感触，令他也生出了不删挺好的想法。

诸伏景光清了清嗓子，放下手机的同时别开了视线，“这两张照片能传给我吗？”

说完他特意补了一句:“当然我会加密好不让其他人看见的。”

院里一人一猫齐刷刷看向赤井秀一，男人则是注视着诸伏景光，思索几秒点了点头。

“你自己保密好就行，对了，帮我把我的笔记本拿过来吧。”

“你是要？”

“给这满是漏洞的防护加个保险，”赤井秀一敲了敲手机壳，转头询问夏目说：“可以吗？”

“嗯。”夏目自觉手机里没什么需要过度保护的信息，之前连锁屏密码都只是简单的日期；但现在里面存上了两名秘密警察的合照，他同意得毫不犹豫。

难道赤井先生还会电影里看起来很是厉害的黑客技术，噼里啪啦一顿敲键盘就给自己手机里那两张照片上好防护了？

他眼睛‘唰’一下亮了，很是期待地把目光投向变小后仍然比他高出一截的赤井秀一。

拿笔记本的同时，诸伏景光绕进厨房从冰箱取出冰块。他用布包住冰块，横过刀面用力将冰拍碎，挑出一部分换成小方布重新包好，这才回到庭院旁边。

庭院那点面积还有个池塘，显然不够放置笔记本，他回去时夏目和赤井秀一已经等在了庭院外的桌上。

夏目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冰袋道了声谢，望着那边又是好奇又是期待。

脑海里幻想的是手指划出道道残影的画面，直到看见变成庞然大物的笔记本，他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赤井先生也变小了啊，这要怎么操作笔记本？

果不其然，赤井秀一看着比自己大出好几倍的笔记本也愣住了。停顿片刻，他面无表情地抬脚踩上键盘，平时伸手就能碰到的按键此时要跨好几步才能踩到。

隐约听到身后气音般的笑声，他迅速转身凝视。那笑显然是某只猫妖怪发出的，视线里它正被夏目伸手捂住了嘴巴，身体却还笑得一抖一抖的，小短脚晃得叫人眼花。

于是，赤井秀一看似淡定地从笔记本上走下来，头也没抬，“诸伏，你来做。”

“我这方面的技术可没你专业。”

“我口头指导。”

“你这笔记本里有不少FBI的情报吧，不怕我看见？”

“我盯着你。”

“是是。”听着对方语气越来越冷，诸伏景光拉开椅子坐在笔记本前，努力抑制住涌上喉咙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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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两人忙着，夏目看了眼从早上起就格外安静的弥，丝丝担忧从眼中溢出，随后萦绕在眼角未曾散去。

平时吃完早餐弥虽然也没什么精神，但不至于这般……消沉。

他伸手握住弥的手腕，交替扶着冰袋的手指冰凉凉的，弥条件反射般的跳了一下却没甩开他的手。

“抱歉。”意识到自己手掌很冷，夏目迅速放开它，转而把手贴上了自己的脖颈。

即使是大热天，他也因手掌的冷意缩了缩脖子，直到感觉变暖和了才放下来继续握住弥的手腕，“这样不冷了吧？”

“嗯。”弥低着头低声回应。

夏目听到不自觉收紧手指，牵着它往庭院里走，一边回头朝笔记本旁的两人喊道：“我们先进去一下。”

猫咪老师跟在他们后面，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了然。

拉开房门，夏目牵着弥走进去，坐下后弥在对面抓着手指没说话。

他上前一步半蹲在弥身前，双手握住它的肩膀，认真观察着弥眼中的变化，“怎么了弥？”

弥张了张嘴，发出一道飘渺的气音后又合上了，它放在腿上的手指缠在一起，随着手指扭动的频率加快，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

“没事的，冷静下来。”夏目松了松手，柔着声音安慰它。

“发生什么了吗？今天早上没什么精神呢，可以告诉我吗？”

他凑近低声询问，眉梢挂着担忧。

视线里弥松开了手指，慢慢从长袍下拿出一张纸，双手捧着递到自己眼前。

“这是？”

“我的名字，请夏目收下吧。”

惊讶过后夏目放开它的肩膀，抬手将那张纸推了回去，声音很温柔拒绝的语气却充满坚定，“我不想用名字约束或使唤妖怪，收回去吧。”

“不是使唤……是呼唤，”弥的声音刚开始很小，后面渐渐大了起来，“夏目想见我的时候就用名字呼唤我吧。”

它双臂伸直，又把写了自己名字的纸推到夏目面前。

想？夏目听到它的话愣了愣，疑问脱口而出，“弥要离开吗？”

弥点点头，又担心夏目想多忙补充道：“不是除妖师的原因，那样我只会胆怯地离开不敢联系你，是、是我自己。”

“为什么？”夏目低声呢喃，很是疑惑。

——“没记错的话，似乎弥这一族总在各地流浪吧。”

夏目闻声看去，猫咪老师进屋后就趴在桌边，摇着尾巴懒洋洋的，见他看过去舔了舔爪子，“变小后记起来的，以前就听说过拥有变小能力的一族妖怪，只是从未见过。”

“除此之外，传说里它们一直在流浪，从不能停留，大概这就是它们的宿命？不想离开又必须离开，它准备在你恢复的今天告别，所以大清早开始就没什么精神。”

“是这样吗？”夏目望向满眼不舍的弥。

意料之外，弥听完猫咪老师的话目光呆滞了，声音满是惊讶，“妖怪里对我们居然有这样的传说！”

淡淡的伤感被打断，猫咪老师舔着爪子的动作僵住，它猛地扭头怒瞪弥，颇有些恼羞成怒，“你搞什么！不是因为流浪的宿命在这玩什么分离！”

“虽然我们这一族很多在流浪，但选择安定找个城市定居也是可以的，”弥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要离开，是我自己的原因。”

它抬起头，泪水在眼中升起，于边缘荡漾未能落下。

“我也不想离开夏目，但一直在一起很可能伤害到你们。”

夏目摇了摇头，满含温和与包容，“怎么会，变小只是意外啊。”

他以为弥说的伤害是变小，却看见弥在自己的回答后泪珠夺眶而出，那滴滴泪光与进门后就放在桌上、浸出一圈水雾的冰袋连在一起，瞬间惊起了夏目心中的无限慌乱。

他抬手去擦弥溢出的眼泪，总擦不尽，眼底担忧更盛。

“就是这样我才必须离开啊，”弥说着意味不明的话，逆着光哭着笑了出来，“夏目太温柔了，这种温柔会让我越来越贪念的。”

“但是，夏目的身边有很多人呢，我却只有夏目一个。这样对夏目分给自己的温柔就会感到越来越不满足，想要更多、想向你索求更多，迟早会伤害到你吧，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情感上的。”

它见夏目要说话，加快了语速打断他，“这才是缠绕在我们这一族心上无形的宿命，是贪念的永无止境。我过去见过很多，也似乎看到缠在夏目身边后的未来可能变成那样。”

“所以我才要离开，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以后的旅程不再是漫长黑夜，能让我短暂停留的光我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那张写了它名字的纸再次递出去。

原来初见时缠绕在弥身上浓厚的孤寂，是这样积累而成的啊。夏目望着它被泪水打湿的笑颜，担忧尚未从眉间褪尽，安抚的温度已然蔓延上去。

弥害怕伤到他，可在这段不可能完全平等的感情中，明明受到伤害的，是它啊。

他接过那张纸，珍重地收进口袋，在弥朝自己扑过来的同时，他张开双臂将它揽入怀中，带着属于人类的温暖。

“下次一起回八原吧，中级它们都是很好的妖怪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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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与离别都落下帷幕，临近午饭前，来接夏目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上门的人看见，赤井秀一安静躲在庭院里间，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诸伏景光刚打开门，门外两人就熟练地走了进来。萩原研二眼睛很亮，一边换鞋一边探头朝里面喊：“小夏目，我做了新衣服给你，绝对比小诸伏的好看！”

“喂，你别说得像变态似的。”松田阵平的声音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走进客厅，在看见站在桌边的夏目后表情突变。

“你额头怎么了？”

“额头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以后照片被人看见，别人找来询问秀一只会头也不抬，冷冷回应：假的，这你信？

除了娘口三三，很难有妖怪能一直陪在夏目身边近乎朝夕相处的。最初是想写流浪的宿命论，又觉得经历了一次虚假的告别后这种情绪没到点上，就改成这样了，不是不想停留，是停留过于紧密后可能在未来造成伤害感谢在2021-12-11 23:59:17~2021-12-13 22: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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