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虽然宇智波真司所谓的“回答”听起来荒唐又可笑,但经过这一年的相处,大蛇丸自认为足够了解这个孩子。
他的言语或许存在隐瞒或者诱导的成分,但并不会说谎。
于是目光在男孩的左眼上略做驻足,很快便转移到了昏迷的志村团藏身上,主动岔开了话题:“我早就告诉过你,既然有那么好用的手段,早点把这位总是打扰我工作的老爷爷控制了对大家都好,你非要等待他的主动,真是浪费时间。”
“毕竟朋友之间动手实在是太不和谐了嘛,大蛇丸你作为我最信任的挚友,应该是最能理解我才对。”
面对大蛇丸的嫌弃和吐槽,宇智波真司却表现得相当理直气壮,拿起实验台上的一支试管,兴致勃勃地用试管的另一端戳戳志村团藏消瘦的面颊,打量着中年人紧闭眼皮下剧烈转动、似乎承受着了莫大痛苦的眼珠,好奇追问道:“你之前说的,志村长老的实验室秘密收集了初代目和后续千手一族直系血亲的身体细胞这件事,确认了吗?”
“已经得到确认。”
事关研究,大蛇丸完全是将这一消息当做S级任务前去验证,自然是十分的确信。
似乎是已经预见了自己使用秽土转生之术将初代目转生出来进行研究的场面,面色苍白的男人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言语中是难以自控地颤抖和笑意:“老师对其他人或许很提防,但对自己的这几个老同学却信任得厉害,加上志村长老手中还有着根这一支部队……或许,他对木遁之力升起窥伺之力,暗中窃取初代目细胞的时间比我们预料的还要更早一些。”
“哦?看样子你对团藏暗中进行的计划已经有所了解了啊。”
等待志村团藏恢复意识的间隙,宇智波真司不介意多了解一些这位朋友的现状,基于对志村团藏的了解,他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猜测道:“团藏是已经将初代目的细胞嫁接到其他人的身上了吗?这样可不太好呢,虽然我也祈求着人类的进化,但团藏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贸然这样做实在是太胡来了吧。”
“噗——”也不知是被哪句话戳中的笑点,大蛇丸激动的神色扭曲了一瞬,古怪地看了蹲坐在昏迷的志村团藏身前的男孩,怪笑道:“你倒是了解他,这种蠢东西也妄图指染不属于他的才能,无论是行动还是欲望都很可笑啊,而这样愚蠢的东西居然掌握着村子的权利,就显得和他一个村子的我都可笑起来了呢。”
“大蛇丸你不必嫉妒团藏哦,对于你我也是一样的了解。”
似乎是对志村团藏终于失去了兴趣,宇智波真司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小小一只不到大蛇丸的腰部,但当他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却总有一种深渊般的吸入感。
那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看向男人,明明自己才是年幼的一方,却奇特的对大蛇丸这样一个前辈展现出“关切”与“慈爱”的情绪:“那么团藏遗留下的关于初代目体细胞实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那些可怜的相关者也是我们的同伴呢,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对吧。”
“那是当然。”已经习惯了宇智波真司说话习惯的大蛇丸眯起眼眸,似是欣慰又似是嘲讽:“我很高兴,真司你终于踏出这一步了,很期待你能把这个可笑的村子变成什么样呢。”
“会是你喜欢的样子的,大蛇丸。”被戳破了心中所想的计划,宇智波真司却丝毫不慌,反过来安慰大蛇丸,小脸上是绝对的自信:“我保证过,你会喜欢的。”
虽然很想和大蛇丸一起去看看志村团藏遗留下来的关于初代目体细胞实验计划的全貌,但宇智波真司毕竟是刚刚返回村子的忍者,身为根部的一员,先向根部长老汇报回来的情况勉强算是合理的行为,但耽搁更多的时间可不利于在火影那边留下良好的印象。
“……我很高兴,你没有对老师使用那个术的打算,虽然那个老头子有时确实有点聒噪,但姑且也算是我的老师。”临别之前,大蛇丸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来。
对此,宇智波真司倚着身子靠在实验室入口前,无辜地摊开手:“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想和大家成为朋友罢了,不要把我说的像是会随便对朋友使用瞳术的疯子啦~”
话虽这样说,但瞳术呈现出来的效果是显著的。
大蛇丸离开后不过五分钟,在现实时间十五分钟之内经历了一千五百次轮回的志村团藏这才痛苦着表情从噩梦中醒来。
而在睁眼的瞬间,中年男人的瞳孔便因为骤然接收过于庞大杂糅的记忆而溃散开来,仿佛要把脑浆搅成原汁的痛苦顷刻间支配了他的全部感官。
肉体被切开、器官衰竭的死亡、被埋葬于厚土之下绝望的等待窒息、在灾荒的年间被当成祭品焚烧献祭……亲人死于流乱的盗贼、信任的师长因为自己的疏忽被政敌谋害、爱恋的女子实则为杀死自己而来……
一千五百次的轮回、一千五百次的死亡、一千五百次的痛苦和挣扎……作为这一千五百次经验的亲历者,志村团藏在身体和精神都仿佛即将消融的痛苦之中,恍惚间竟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但下一刻,这些记忆与痛苦便再度如同潮水般褪去,消散的比夏日的雪还要无影无踪,剩下的唯有要压塌他灵魂的、宛如星球质量般厚重的浓烈情感。
这一千五百次累计起来的死亡的绝望和失败的挫败感是如此的浓烈,仿佛漆黑的沼泽要将他吞没,在这种情感的支配下,仅仅保留了关于“志村团藏”此人记忆的他头一次生出死亡或许也是解脱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似乎曾经在很久远的记忆之中,亲切且热情地称呼他为朋友的男孩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亲昵且和煦:“团藏,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要去火影大人那里汇报这次任务的情报吗?”
“这次……任务的情报……”
狼狈瘫软在地上宛若败犬一般的中年人意识恍惚,只是单纯地重复着宇智波真司的话,发愣的目光看向蹲在身边的男孩,痛苦也好、绝望也好、爱意也好……所有的情感都拥挤在心里,齐声声向他发出同样的声音。
那声音尖锐、嘈杂、仿佛充斥满了他的整个灵魂,那声音直入心灵,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灵魂上刻画出相同的一句话——
“相信他,你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他将是唯一值得你信任的存在。”
没有温情、没有蛊惑,只有简单粗暴的烙印,志村团藏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变。
这孩子,宇智波真司是自己唯一信任的朋友,有什么不对吗?
当他真正接受这一观念的时候,围绕灵魂的尖叫终于开始停息,溃散的视线也有了定点,他费力地睁大眼睛,看向身边的“朋友”,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一段似真似幻的记忆:“让真司你去执行那么危险任务的我实在是太糟糕、太没用了!虽然有拜托山椒鱼半藏在雨之国的境内好好照顾你,但我还是很抱歉,让真司你的朋友——旗木家的那个小子遭遇不幸。”
“日斩那里就由我去说明情况吧,我记得木叶白牙的孩子和你还是同学?或许有身为同龄人的你安慰,那孩子能从不幸中走出来。”
面对“唯一信任的朋友”,戾气、暴躁和怨恨仿佛从志村团藏的身上散去,剩下的唯有对“唯一友人”的愧疚和讨好:“我会按照您的意志处理好一切的,再信任我一次吧,真司。”
“这样啊,果然相互理解的朋友就是最棒的!”
看着原本一脸凶相的男人痛哭流涕地为自己的疏忽而愧怍,宇智波真司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去吧,我也很好奇火影大人对这一次任务的看法呢,在会议上的表现可不要让我失望,我的朋友。”
在以往总是作为波澜本身出场的志村团藏变得安分了以后,这一次的任务总结会议并没有发生其他意外,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将旗木朔茂的“死亡”定性为了“牺牲”。
猿飞日斩表现得十分哀伤,这符合他一贯的形象,但志村团藏居然也流出了鳄鱼的眼泪,这就叫原本因同僚死亡而低落哀伤的诸位忍者有些毛骨悚然了。
显而易见的,木叶的大家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志村团藏的微变化,但在木叶的另一角,完成今日的巡察任务,刚刚回到家中便被同僚告知父亲牺牲噩耗的男孩显然没有太多的时间接受这一不幸的消息。
旗木卡卡西很难讲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心情,悲伤?绝望?茫然?痛苦?
似乎都有。
作为出生在第二次忍界大战末期的孩子,他尚且不能记事之时便失去了母亲,开始有记忆以后,似乎时不时的便能听到村子里某某某的家人死在战场上的消息。
死亡距离他很近,自从选择成为忍者开始,他就做好了牺牲在任务中的准备,可死亡距离他又很远,远到他无法想象那么强大的父亲会这么早地死去。
接收噩耗的男孩愣在原地,机械呆滞地送走了送信的两位忍者,待到院子里只有他一人之时,他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那并非自己的幻觉。
父亲……真的死了。
霎时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倾泻而下,男孩哭得汹涌,却固执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看上去是何等的凄惨和无助,但眼中却闪烁着如同狼崽般的凶光,任何一个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怀疑,这孩子绝对不会玷污其父“木叶白牙”的威名。
宇智波真司翻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真不愧是朔茂的孩子,连哭起来都是这么的好看呢。
悠悠在心中对着系统48感慨了一句,在男孩停止哭泣,重新变得警惕起来的目光中,宇智波真司跃下高墙,轻巧地落到旗木卡卡西的身前,温和的就行自我介绍:“旗木同学,我是你父亲的另一个队友,也是朔茂在死亡之前,最后托付之人,你可以叫我一声叔父。”
开、开什么玩笑?
卡卡西想都不想,就准备抽刀揍这个口出妄言拿父亲开玩笑的混蛋一顿,却被同龄的男孩单手止住,反剪双手按在地面,用那无害无辜且温柔蛊惑的神色轻轻询问:“果然,卡卡西也觉得朔茂那么好的人不应该终结于此吧,那么要和我一起,进行将朔茂从黄泉中唤回的伟大实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