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金还是信用卡？

以横滨如今的物价来看，依托于发达的交通与政府政策的倾斜，一碗拉面的价格不过才五百円，普通阶层的平均时薪为一千一百円，四百三十万円，也就是一个成年人连续工作3909小时获得的报酬，约等于8600碗拉面。

而羊组织全部成员行动一天所创造的价值，也不过同等于一十碗拉面。

三途川的一楼，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

作为头羊担任着保护之职的中原中也看看“店长”，又看看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僵硬了躯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仅仅拥有两年的记忆，还是生活在擂钵街这样的混乱之地，但这个最为朴实的价值观念依旧牢牢地存在于中原中也的脑海之中。

可恶……但凡这店长露出一丝攻击性，他都能毫无负担地选择以暴制暴，用黑手党的规则来解决这件事情。

但这店长偏偏选择了最为朴实无华，却最行之有效的方式。

“我会还的。”赭发的男孩咬住下唇，语气努力保持平稳，却依旧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属于孩童的倔强和稚嫩。

见姬野真司并没有立刻回答，中原中也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梗着气，又重复了一遍：“破坏了场地确实是我的问题，这部分费用我会支付，只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啊……”

姬野真司并没有欺负老实人的爱好，甚至可以说，他欣赏且赞美这样纯洁美好的灵魂，但他现在可是渴望金钱，努力奋斗的龙傲天型奋斗流主角，对于这类主角而言，怎么会白白看着损害了重要资源的对象简简单单地离开呢？

把握每一分能够利用到的资源才是正解！

心中对自己想要呈现的人设做出把握，黑卷发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坦然表现出自己的不信任：“虽然不觉得中原你是会违约的人，但原谅我，实在想象不出中原你、小白濑和小三川、小龙介要采取怎样的方式偿还这笔钱……”

闻言，醒目的绯红浮上少年的面孔，他知道这位店长的怀疑是人之常情，更清楚羊想要攒下这笔资金是何等困难，更别说……他也做不出让羊的全体为自己的债务负责这种事情。

捏紧的拳头紧了又松开，男孩底气不足道：“你不要看我年纪小，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帮忙搬东西卸货、修理简单的机械、发放传单和报纸什么的，我们都能做……”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建议你们用这样低效率的工作来偿还金钱。”

姬野真司露出并不赞同的神色，他将双手放置于身前，明明是比白濑三人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人，由内而外流露出的沉稳和内敛却恍若身居高位多年的掌权者，他说：“你们不觉得，现在这样很浪费吗？”

“哈？”

中原中也显然是无法理解姬野真司这句话的含义。

少年一贯保持着浅笑弧度的眼眸第一次完全张开，透亮的绿色眸子直愣愣地将视线投射到了赭发男孩的身上，四目相对之下，中原中也最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诚恳：“价值创造的多少，由创造者本身的资质所决定，中也你和小白濑他们都只是孩子，想要创造出偿还债务的价值，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不说，还将在你们资质塑造的关键时刻浪费你们大量的精力。”

“试想一下，这四百三十万円一次性用到你们的身上，将会为你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提升？而得到这笔钱的你们，是不是就能腾出手来，创造更多的财富？”

如果他们一次性获得四百三十万？

——可以把几个小的孩子送入学校，可以让白濑等人去学一门手艺，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在擂钵街的外面承包一处店铺，即便是卖可丽饼也好，孩子们可以有除了混黑手党和回收废品垃圾以外其他的选择。

如姬野真司所说，压榨羊组织如今的精力去偿还这笔金钱，确实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是这样没错。”

不自觉的，中原中也开始按照姬野真司给出的思路延伸思考，并且深以为然，但简单地思索并未得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式，中原中也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总不会是你放弃让我们还钱了吧？”

他是知道的，经常会有一些有钱的富绅捐款给贫穷者，虽然这样的好事从未发生在擂钵街的孩子们身上。

“不不不，我想要做的，是对你，还有你的同伴们进行投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好巧不巧的，姬野真司也正是这一朴素价值观的践行者，不还钱是不可能的。

但抵债可以。

“你们缺少金钱，我缺少人力，你们为我服务，我来支付你们需要的钱财，而这份钱财再次回到我的口袋，充做偿还的资金。”

笑意重新涌上店长的眼眸，他的介绍简介却细致，仿佛全心全意地在为他们好：“在此过程中，我能保证你们在适当的阶段最大限度地提升自己，而获得提升后的你们，也能更好地为我工作，是不是超赞的双赢的打算？”

听上去简直棒极了！

单听姬野真司的这番说辞，任凭是谁都会觉得这家名叫“三途川”的点简直就是全横滨顶顶良心的企业——关注员工的发展潜力和未来规划，甚至不惜进行前期投资，即便这个员工只是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的来自擂钵街的流浪乞儿。

自有意识以来，中原中也就没有遇到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但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爱占小便宜的白濑、龙介和三川却齐齐露出瑟缩的眼神，看向一脸和善的店主先生，仿佛在看不停吞噬着光线和海水的巨大海沟，流露出兽性的警惕和无措。

“那么——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买卖？”

作为最直接的受益者，于情于理中原中也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还款方式，好在仅存的警惕心提醒着他，男孩抵制诱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你明明可以有更优秀的选择——我和我的同伴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吧？”

长于擂钵街的他们向来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却不想，姬野真司听到他的疑问，露出愈发疑惑不解的神色：“这个世界上的人口是有极限的，但财富不是，只要创造财富的人依旧存在，那么他们就是我们的服务对象，为这些人提供更优质的服务，我们就能获得更多的财富”

“以中也你作为例子，如果我不介入你的人生，或许十年后，你的财产只能支撑你购买我们一万円的服务，但如若你的人生因我而发生了改变，十年后你便能购买一百万円的服务。”

这是中原中也未曾接触过的思维，他微微张大嘴巴，余光扫过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受训人员，发现大家竟无一人露出异色，不禁开始怀疑是自己大惊小怪。

特意留出短暂的时间给中原中也思考，见男孩茫然的视线逐渐明朗，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姬野真司轻笑一声，说出了最后的结语：“至于接受这份投资的是什么人，他能创造的价值究竟几何，这些都与我无关。”

“因为啊——”

视线从中原中也的身上挪移开来，黑发少年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每一个员工都纳入眼底，一字一句郑重宣告：“我们‘三途川’的目标，可是成为全横滨最棒的服务型企业，从生老病死，到衣食住行——我们并不在乎现在的你是什么身份，在‘三途川’的眼中，每一个横滨的生灵，都只是潜在的客户！”

少年的话语仿佛拥有力量，中原中也努力地想要从中找出漏洞，却遗憾地发现，越想越合理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不仅越想越合理，还越发地觉得，姬野真司都给出这样的条件了，自己还不答应下来简直就是辜负了对方的美意。

纯朴的少年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好心肠的店长于是善解人意道：“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去用餐吧，可不能因为我和中也还有小白濑的关系，耽搁到大家晚上的训练呢。”

【哈哈哈哈哈，艹，姬野真司你还真是个人才（小鲨鱼的肯定.jpg），如果不是我从你忽悠哒宰卖身还债开始追直播，只怕也会被你这幅质朴善良的表演蒙骗了。】

【？？！什么？原来是表演吗？可恶，咱第一次看直播，难道主播不是好人吗？】

【哈哈哈哈，虽然我是中厨，但看看我崽那努力思考的样子——中也，终究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楼上你说什么呢？我家中也可还是个两岁的孩子——上学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吧！】

【笑死，姬野真司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包揽从生老病死到衣食住行的一切服务——你确定这是服务型企业干的事情？】

【啧啧，少见多怪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明明就是从牛郎店开始的保护伞公司发展之路！】

【楼上你是懂经营的（小鲨鱼竖起肯定的鱼鳍.jpg）】

【我想想哈，太宰治、森鸥外、中原中也，港口黑手党最为璀璨的钻石这都快被姬野真司捞光了吧……嘶——如果是走黑方线的话，我就原谅他的人渣了，毕竟混港口黑手党的除了■甜■，又有几个精神稳定的呢？】

在短暂几天平波不惊的日常直播以后，因为中原中也出场所带来的事件影响，直播弹幕终于迎来了一波新的高潮。

弹幕上的信息在眼底一划而过，姬野真司并不意外弹幕中有人看出自己真正的野心，毕竟作为主角，他能屹立的巅峰也只有一个。

相比于弹幕的讨论，还是对中原中也这枚黄金级人才的培养更为重要。

“……按照你所说的，你必须承担作为组织首领的责任，而组织大多为未成年人。”

店长办公室中，姬野真司坐在椅子上，详细询问着中原中也的信息，闹事的白濑三人站在门口的角落，保持着与其秉性极为不相符的安静。

“是的。”

在谈论到“羊”组织之时，年仅十岁的男孩显露出远超年龄的担当和责任感，他微微垂眸，小心措辞，简单介绍了如今的情况：“而且羊组织中还有不少的女孩，据我所知，‘三途川’是不招收女孩子担任员工的吧。”

“纠正一下，是先前不招收。”

一手握住钢笔在桌案的文件上比画，姿态轻松慵懒的少年另一手杵着下巴，声音清脆而愉悦：“看来我和中也确实很有缘分呢，恰巧在今日，‘三途川’完成了第一次资金回流，除去培训人员和扩容场地的资金，剩下的钱刚好被我投入了新的项目之中，是很适合中也你和你的同伴们的项目哦～”

适合十岁的中也和未成年的羊们？

原谅男孩贫瘠的想象力，混迹横滨两年，除了漆黑肮脏角落中不能说的职业，他竟不知有什么职业适合由羊的孩子来执行。

疑惑同步到了男孩不加掩饰的五官之上，对于男孩的不解，黑卷发少年潇洒地摆摆手，笑着介绍道：“我编写了一批教材，本想应用于店内成员的文化补习上，但教材的实际应用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大家培训的时间也很宝贵。这样一来，前期最教材的调整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呢。”

“要来试试吗？拿我的钱，读我的书，然后为我工作？”

橘红的光线从敞开的窗外照射进来，落入青年的眼底，仿佛在那片沉醉的绿潭中点亮了一抹火焰，烧灼的中原中也的心不自觉变得热切。

面对此情此景，有谁能拒绝姬野真司给出的条件呢？

在那一刹那间，中原中也突然明白了，为何在擂钵街向来怠惰，仿佛自己也是街区废墟中一部分的流浪者们，会在“三途川”的训练中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热情。

人不能拒绝利益、飞蛾不能拒绝光亮。

倘若绝对的利益和恍若太阳一般的光芒相结合，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中原中也不得而知，他只能感知到自己用干涩的嗓子吐出几个音节，他说：“非常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