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狐不是个善妖,但她毋庸置疑地是个好母亲。
不然,原本在平安时代柔弱善良的她也不至于因为亲子晴明的请求,便固执地转生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执念都是将晴明孕育出来。
为此在这数百年的光阴中,从最普通不过的柔弱狐妖,变成威震一方的妖怪大将。
可以说,腹中孕育着的亲子的胚胎,就是羽衣狐一次又一次在轮回中挣扎的支柱,有谁想要抢走或者伤害她的孩子,那要迎接的必然是羽衣狐不死不休的仇恨。
口口声声说着要成为腹中胎儿另一个母亲的继国朔夜,在羽衣狐的眼中便是如此。
但是很遗憾的是,羽衣狐打不过继国朔夜。
因为从“恶鬼之王”和约莫四分之三的四魂之玉中汲取的属于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力的治愈,姬野真司灵魂上的创伤早已恢复了全盛时代的七七八八,制约这具堪称完美肉身因素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以这个世界的标准衡量如今的继国朔夜的力量,那么只有一个标准。
——神明。
还是在神明中都相当能打的那一类佼佼者。
单纯从力量层面来说,奴良滑瓢已经不是这位娇小瘦弱的人类姬君的对手,只比奴良滑瓢强上一线的羽衣狐自然也不是。
于是,故技重施从内部以木遁孢子封锁羽衣狐的行动,对她腹中孩童归属权心痒痒的继国朔夜无视周身妖鬼们或是惊恐惧怕,或是愤怒仇视的目光,好声好气的和羽衣狐商量着:“妾身没有抢走殿下孩子的意思,妾身是想和殿下共同养育这孩子。”
“荒谬!晴明乃吾之子,如何能认你为母亲?”
羽衣狐眼中狠意不减,第一世便是死于阴阳师手下的她可太清楚这些恶心的家伙最在意什么了,于是眯起狐狸眼,低沉尖锐的声音中饱含恨意:“只可惜,吾的孩子乃是逆天而生,蒙受天缺,寻常的手段根本支撑不起孕育他的消耗,你若真的想成为他的母亲,要么给吾五百青年女子的肝脏,要么,就将你自己的肝脏献于吾!”
人类,最是虚伪做作恶心,这样的挑衅继国朔夜肯定忍不了,只要她露出破绽,自己就能趁机逃走,再不济,也能舍去这一具肉身,重新转生一回。
羽衣狐的算盘打的哒哒响,几乎已经预想到了自己带着孩儿从继国朔夜手上逃脱的场面。
却不想,下一刻,听到她那明显拒绝之意的少女却是粲然一笑:“嗯~~居然这么简单吗?殿下已经饱受孕育之苦,为你和孩子补充一些营养,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做的。”
等等——简单?这简单吗?
羽衣狐的情绪还未从愤恨转换到震惊,便见到了少女接下来的行动,瞬间,扭曲的神色定格在她的脸上,形成了堪称滑稽的奇怪表情。
系统48十分能够理解羽衣狐,毕竟就连它——即便已经见过“姬野真司”从喉咙里掏心脏喂给伊尔迷和西索,但不代表着,它就能适应这种事情啊!
更何况,这次和之前还略有不同。
姬野真司向来是那种不吝于让行动和口头表达保持同步性的性格,继国朔夜当然也有这一美德,于是在轻声安抚“孕狐”的情绪后,少女毫不犹豫的隔着厚重的衣物划开自己的腹部,从中,掏出了——鲜血淋淋犹散发着温润热气的肝脏。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等等,这女人的气味确实是人类没错啊?
什么品种的人类,能有四个肝脏?
妖生第一次的,因为脑子里一次性出现太多的想法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羽衣狐体会到了“无力吐槽”的感觉。
但一手两个肝还活蹦乱跳的少女已经献宝般的将手中鲜活的肝脏捧到了羽衣狐的身前,一双明亮莹润的眸中满满都是羞涩与期待。
“殿下,我挖出来了,你是先吃这块愉悦风味的肝脏,还是先吃这块害羞风味的肝脏,抑或是这块担忧小宝宝风味的肝脏和这块想着你的时候挖出来的肝脏?”
【??不是,这种限制级画面真的是我能看到的吗?朔夜老婆你已经从恰别妖变成主动让别妖恰了吗?(恍恍惚惚.jpg)】
【啊啊啊啊,救命!看看朔夜老婆这绝美的容貌,看看这红与白的极致色彩对比,再看看我老婆这情意绵绵的眼神,嘶——我不对劲,我居然被蛊到了,可恶,人家之前一直都是小太阳主角控来着!】
【我朔夜老婆怎么就不是主角了呢?虽然我朔夜老婆偶尔确实是出其不意了点,手段也确实是直白粗暴了点,但我朔夜老婆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超大声——)】
【采访一下楼上,这个家,是指和四之宫彦的家,还是指和人见·奈落·阴刀的家,抑或是指和羽衣狐的家?】
【作为主角,这种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all!all才是好文明——】
【不是,就我在关注,朔夜老婆要做晴明母亲的事情了吗?虽然羽衣狐现在怀的不是正版,虽然这个世界的清明大概率是个棕发络腮胡,和白发阿爸不是一个同位体——但果然,本痒痒鼠有点想叫一声妈——】
【艹,楼上你XP真怪,本痒痒鼠还是更想叫老婆。】
直播屏幕外,怪异到堪称诡谲的表演按照剧本上演,直播屏幕内,又一场狂欢赫然已经展开。
但直播屏幕内的种种,显然与羽衣狐无关,如今的她眼中只看得见一人。
白发姬君的眼神是如此的热切,如此的诚挚,当她看着她的时候,即便是羽衣狐这种玩弄人心的老手,也不由得有一瞬间,觉得这家伙确实爱自己爱到发狂。
但野兽的直觉告诉羽衣狐,所谓的爱,建立在她愿意接受继国朔夜这份“好意”的基础之上。
于是,颤抖着接过少女白皙手指上覆盖着血液的肝脏,羽衣狐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将这份鲜美的爱意吞入腹中。
“殿下这是同意了,我成为这孩子的另一个母亲,对吧?”
“对的。”
“那么殿下觉得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比较好?我觉得三月二十就是个不错的日子。”
“没问题。”
“太好了,妾身就知道,殿下同样期待着与妾身的婚礼,那么记住哦,除了妾身的肝脏,殿下不准吃其他人的肝脏,这份爱,由妾身一个人独断就行。”
“记住了。”
“那么,丰臣氏就交给殿下了~”
愉悦的、害羞的、担忧的、思恋的……四块肝脏被继国朔夜送入羽衣狐的腹中,众目睽睽之下,继国氏与丰臣氏的联姻也在顷刻间达成。
即便她们一个是九城之主,一个是丰臣家主之母,还都为世俗意义上的女子,但当权与力达到顶峰的时候,一切的纲常伦理都不过是上位者操弄的玩物。
无论是奴良滑瓢,还是羽衣狐手下的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两员大将,都只能作为旁观者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在最后一个“好”字的应允落下之时,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恰好遮蔽全部的月亮,随后,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空奔赴陆地,成为这场盟约的另一见证。
盟约达成,娇小的少女拍拍衣服,将未来的妻子从地面上扶起,一脸满足惬意的笑容,看着犹未从怔愣中完全回过神来的羽衣狐,继国朔夜伸手按在她的腹部,笑道:“那么,就让我也和宝宝打个招呼吧~”
弹幕有言说,羽衣狐现在怀着的这个不是正版,那可不行,作为主角,被下属欺骗成功的话可是很掉逼格的。
就是不知道羽衣狐吃到第几颗肝脏的时候,那污浊的灵魂能彻底的被阴阳遁中和掉。
毕竟她想成为的,是“晴明”的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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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的达成是如此爽快迅速,又一次从五百年后返回,日暮戈薇一边围坐在枫之村村口的火堆边和同伴们分享妈妈准备的小零食,一边从弥勒的口中了解到了自己离开这些天发生的大事。
首先,就是人见·奈落·阴刀的“离世”。
如同历史中记载的那般,朔夜姬的第二任丈夫在婚后约莫一年后离世,这倒是早已在日暮戈薇的意料之中。
“所以,犬夜叉和弥勒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找朔夜姬履行那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喝着母亲装在保温瓶里的热牛奶,戈薇好奇地问道。
“这个不急,反正有朔夜姬帮忙看着,那家伙逃不了,索性收集齐剩下的四魂之玉,我们再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去。”
弥勒摊摊手,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坦然心态:“再说了,现在人见城忙得很,估计也无暇顾及我们的事情。”
“欸——很忙吗?发生了什么事?”
回家度过考试月的日暮戈薇茫然的眨眨眼,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惊天大事。
“当然忙啦,奈落‘病逝’是二月,迎娶丰臣氏的那位羽衣夫人是在三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羽衣夫人和朔夜殿下的婚事就是赤裸裸的政治联姻,婚事一了,朔夜殿下的势力便开始侵入丰臣氏的地盘,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斗争就讲究一个快准狠,如今丰臣氏并入继国氏,作为继国氏实际掌权者的朔夜殿下可不就忙得飞起?”
想到上次去人见城找珊瑚时看到的一切,弥勒和犬夜叉都心有余悸:“珊瑚说朔夜殿下已经连续半个多月没休息了,上行下效之下,整个人见城忙开了,就连我和犬夜叉都被拉去打了一天的工,虽然报酬确实很足没错,但——”
日暮戈薇抬头望去,只见一人一犬仅仅是回想起打工那日的情形,脸上便露出了恐惧、悲伤并杂糅着痛苦麻木的复杂神色。
——就像是现代社会那些007六天,周末好不容易来神社参拜休闲还要随身带着电脑随时修改方案的社畜。
日暮戈薇心有余悸,但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了犬夜叉和奴良滑瓢交谈中本应该最突出的信息,随即,正要吞咽的热牛奶差点就喷了出去:“等等,你们说什么?朔夜殿下和丰臣氏的那位羽衣夫人结婚了?”
“准确来说,是朔夜姬娶了那个什么羽毛夫人。”闻言,犬夜叉不爽的皱起鼻子:“戈薇你可离那个什么什么夫人远一点,那是个臭得要死的狐狸精,真搞不懂,朔夜姬为什么会喜欢臭狐狸。”
若是放在平时,戈薇非得揪着犬夜叉好好询问一番何为“臭的要死”的狐狸精,但此时,少女只是呆呆的坐着,连手中盛着热牛奶的保温杯掉落在地上都无暇顾及。
“怎么了戈薇?”
女孩的异常是如此的显著,以至于犬夜叉和弥勒几乎是在下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戈薇的反常。
“弥勒!”
听到同伴的询问,日暮戈薇这才从呆滞中恢复正常,但勉强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少女堪称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她扭头看向两个呆呆的同伴,目光在犬夜叉身上顿了顿,随即选择询问弥勒,神色严肃冷静:“朔夜殿下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对西部地区出手?”
“欸,西部吗?”
这本应该是一城机密,但弥勒和犬夜叉还真就知道,扎着小鬏揪的青年和尚挠挠脸颊,好奇道:“戈薇你怎么知道,上次我和犬夜叉一起去人见城的时候,收到了朔夜姬的新委托,内容就是帮她将建立外交关系的信件带去西国——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惊喜?
应该说是惊吓才对吧!
经过“羽衣夫人嫁给朔夜殿下”这一消息的提醒,日暮戈薇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明明继国朔夜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不可忽视的人物,她知道继国朔夜的前两段婚姻,知道继国朔夜在后世最广为流传的评价,知道少女姬君被记录在史书上的病弱清贫的年少之时,却偏偏从来没想过了解这样一位堪称奇迹般的存在,究竟卒于何时何地。
直至今日,受到某一关键词的提醒,宛若清风拂过,驱散笼罩大脑的烟云,日暮戈薇大睁着眼睛,猛地站起身来,看向人见城的方向。
常言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终结混乱的天下人、弑杀神明的无信者、统一秩序的建立者以及女性自由婚姻的守护之人……这四个称号,代表了继国朔夜在这个时代留下的最深刻的烙印。
自由婚姻的守护者,说的是这位爱与婚姻都坦荡到傲慢的姬君以一己之力扭曲了这个时代的婚姻观;统一秩序的建立者,是对她在伤痕累累的世道上建立新秩序的褒奖和肯定,那么弑杀神明的无信者和终结混乱的天下人呢?
日暮戈薇轻轻闭合上干涩的眼,将自己所知道的史料与称号一一对照。
她记得,“无信者”事件,应该就发生在最近,当时她入坑的游戏为此专门出了一期活动,她肝生肝死才勉强通关。
关卡卡面由行业内最顶尖的画师绘制,华美的御所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宛若张开嘴的怪兽,这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象征着至高权力、象征着高贵血脉、象征着神之子代神治理世间的御所的顶上是硕大到连纹理都清晰可见的月亮,下方,是身着蓝底银竹青花纹十二单的白发姬君。
极致的画工绘制出少女稚嫩但绝美的面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半敛的睫羽微微下垂,让人无法透过那双白色的眸子看清她的神色,只能从舒展的眉宇间,判断出少女约莫是抱着漫不经心的惬意心情。
但与少女这月下夜游般轻松情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女轻柔擦拭手中染血刀剑的动作,和她身后,身着华服首身分离的人形。
卡面上书——
“即便死掉了最后的代言人也没有反应吗?是不愿,还是不能?果然,神明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真好啊,接下来大家只用信任我就好。”
弑杀神明的无信者,迈出了她向神明挥刀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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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之神不如没有,你说对吧?”
千里之外的京都,从天皇的御所中走出,白发姬君一边擦拭手中的刀具,一边眯着眼悠悠长叹一声,向身后的羽衣狐和奴良滑瓢求证道。
虽然奴良滑瓢早就知道了继国朔夜“强抢高天原”的伟大计划,但真正走到这一步,还是做不到像继国朔夜这样淡然。
羽衣狐也一样。
虽然他们是妖怪,是大妖怪,掌握了远超一般人极限的力量,但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会将代表着天照神明权威的天皇像杀鸡一般宰杀掉啊!
谁家妖怪闲得没事儿非得用自己的性命试验一下天照神明的脾气?
虽然继国朔夜身体力行的验证了,高天原诸神似乎确实出了大问题。
正当奴良滑瓢陷入自己的头脑风暴中之时,走在前面的白发少女突然回头,看着二人若有所思:“杀死天皇都不能引动高天原神明的注视,那就只能去出云看看了,只不过出云位于西部,得快些搞定西国才行。”
“西国由白犬一族主宰,西国之主凌月仙姬是一位实力强悍且性格冷漠品性高洁的女妖,想要获得她的认可确实不容易。”
听到继国朔夜的询问,奴良滑瓢不假思索道,这才从头脑风暴中清醒过来。
甫一清醒,奴良滑瓢便发现,继国朔夜的眼神越过自己和羽衣狐,直勾勾地看向了后方。
直觉告诉妖怪大将似乎有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但直觉是直觉,现实是现实。
“奴良君,你说,妾身把那脑袋装入匣中送给凌月仙姬,足不足以证明妾身的诚意?”
身前的合作伙伴兴致勃勃地给出了自认为可行性很高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