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以法拘之,以刑止之。&ot;
顾衍原本认真的表情忽然就破了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哈,阿正不亏是赢姓子孙,有乃祖之风!”此时的人对王上恐怕没有多少尊敬,顾衍这样说算不上僭越。只是赞叹嬴政真不愧是秦人子孙罢了,就是他当着嬴政的面说如今的王上不好也不会招人非议。
不过,这样的话倒是让嬴政高兴了一阵。上辈子受困于那些不轨之徒对自己身世的揣度,他很在意自己的血脉问题。如今被一个不知他过往的人如此说,他是高兴的。但,这高兴没有冲淡他感受到的顾衍对他的方法的不赞同。
“先生似是不乐?是学生哪里答错了吗?”他忽然绝对自己这位小先生很有趣。毕竟,他是个执掌秦国,一统江山数十年的王。如果他能不伪装的和对方流畅交谈,那对方至少得是范蠡那样的吧!
可,对面那个妄图教导他的人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嬴政眯起虎目,打量着老师。他是不是可以怀疑对方的真实年龄
“如今倒是晚了,你远道而来恐还未洗漱。明日清晨,我再与你说我之答案。”顾衍没有说嬴政的对错,只是说自己有不同的答案。
嬴政当然没有异议,对于有才之人,他是非常有耐心的。
山上的春天比山下来的要迟,冬雪还未尽化,但河流已经感受到了季节的变化开始慢慢的同届。小院内,穿廊的挑檐下挂着一排银灯,明明暗暗的照亮穿行的道路。棋盘还是那副样子,只是此时席上却坐了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顾衍静坐在棋盘前用手摆弄着那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树枝上,他披着青色的外衣,身边是特意种植的书带草。
韩徒跪坐在少主人的下手,身边是点着烛火的镂空石灯。书院的主人是不需要灯的,但仆人们需要。即使这不算太小的庭院只有几个仆从,顾衍也没有因为自己不需要灯火就禁止侍人们浪费烛火。
草丛里有零星几点萤火,顾衍自己和自己下棋。
韩徒一直很奇怪,自己的主人为何如此淡然。明明已经失去了光明,可除了刚刚失明的那两天他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拒绝喝水吃饭外,之后就一直一副目盲也阻止不了他天天下地,看书写字的样子。
就连拜见秦王,自家的主人都没有露出任何不便的样子。甚至来到咸阳,贵族们大多也不知道顾氏次子已经瞎了的事——即使主人没有隐藏什么。
如果韩徒生在现代,一定会用‘开挂’来形容顾衍。但只有顾衍知道,这不是什么开挂,更不是馈赠,因为他从来没有依靠赠与来获得什么。
当视觉消失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增强以替代失去的感官,虽然不是突破性的给予身体什么异能。剩下的感官在视觉作用的遮掩下,显得不那么突出罢了。当视觉消失时,它们变得无比敏锐。
通过大量的练习,人类可以重新掌握这些感官的阈值,重新建立刨除视觉外的感知系统。好在,古时的社会生活相当简单,顾衍不需要面临随时而来的汽车,扰乱嗅觉的污染气体,混淆听觉的噪音。
这让他的生活简单不少。
“韩徒,你相信生而知之吗?”
韩徒抿着嘴,不知道主人是真的在询问这个超出他能力范围的问题,还是自言自语。
好在顾衍没有为难他,然后又自言自语,“唔,天生龙种是真的?”他虽然看不见,可那个孩子身上被隐藏很好的气势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因为视力消减而增强的其他感官。
若是如此,秦始皇又作何解释?难道自己的学生不幸的因为早慧成了未来秦王的眼中钉?
也不是不可能。
顾衍用白玉棋子磕了一下棋盘,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春寒料峭,雕花的穿廊窗子被吹的呼呼作响,声波穿过各种障碍物,回弹再消失最后被顾衍捕捉。安静的空气最后被韩徒的声音打破:
“少主,天冷了”
顾衍将白子放在早就想好的地方,在韩徒的搀扶下站起来,广袖一甩起身离开。灯火照亮了他前进的道路,而身后白子已经彻底将黑子杀死。
翌日晨,顾衍躺在榻上,半长的头发自然的摊在脑后,白色的寝衣刚刚盖过脚面。而越丫带着一堆仆妇静静的跪在门外,她眼尖的看到奚奴们抬着烧好的热水缓慢又稳定的过来,立刻示意身后的仆妇就接着。
当仆妇们将奚奴摸过的地方用细麻布自己擦过后,她才用长柄匕将热水舀到青铜鉴里,等待主人的召唤。而奚奴们自然是被低声喝退,省的脏了主人的眼。
“唔——”顾衍一脸虚脱的被阳光照醒,他平时动脑过度又低血糖,早起对他来讲是个不小的刑罚。可他的‘学生’还在等他。
当顾衍跪坐在青铜镜前享受越丫的洗脸梳头服务时,在心里暗下决心。下回的问答时间定要安排在午后。
“少主,王太孙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韩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太大的寝室让他的声音即使不大也足够清晰。
“若是害怕下回就不用回禀了,我和他说有事的话让他直接来找我就行。”顾衍用手摸了摸脑袋顶上的布巾,随意的说,“你的声音听起来是被他吓坏了。”
“奴”韩徒叩首打算请罪,顾衍却脚步轻慢的挥退所有侍者,自己去见嬴政。
越丫跟在主人身后偷偷回头示意韩徒主人没生气后,才快步跟上打算为主人和那位气势惊人的王太孙热水端糕点。
等到了书房,顾衍却不进去而是让越丫招呼嬴政到院子来。
一排排蚂蚁从他衣摆处列队而过,顾衍像是若有所觉似的给蚂蚁们让路,然后温和的笑着说,“一会儿就拜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