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拿来的是他让张苍用玻璃做的跳棋。圆滚滚的玻璃珠子放在专门设计的刻有凹陷孔洞的棋盘上,顾衍耐心地给秦王父子介绍规则后,就陪两人下棋。比起带有□□性质的六博棋和需要谋算的围棋,跳棋这种规则简单,上手快的棋类显然更适合一个四岁的孩子。
在又输了一局后,扶苏抿着嘴对嬴政和顾衍说,“父王、先生,能等我一会吗?我想研究一下这个”显然他也看出自己和父王、先生的下发有区别,想仔细琢磨一下。
顾衍当然是随他去了,嬴政也正好有事和顾衍商量,非常容易的就放扶苏自己玩。
“王上,你有点奇怪。”
顾衍和嬴政面对面的坐下,淡笑着问道,“是在担忧什么吗?”军队是事情不需要太过忧心,如今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向好的一面发展,内政也没有大纰漏,顾衍不知道刚刚嬴政奇怪的情绪从何而来。
“寡人只是”嬴政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老师解释这个事情。他不满顾衍教扶苏,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忧虑,具体就表现在他担心扶苏会有不臣之心。可若是说出来,顾衍一定会认为这是毫无道理的,毕竟他正值壮年,他的长子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
但前世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秦国被六国遗民推翻的画面实在是刻骨铭心,让向来骄傲的帝王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原本嬴政以为自己在重生后已经足够坚强果决,将很多错误的地方修正了过来,可在见到扶苏缠着顾衍要读书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并不是自己坚强,这些年所努力做到的一切不过是他为了逃避内心深处的愧疚罢了。
秦人立国数百年,竟在他的手里毁于一旦。虽然亡国之君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孩子,但他不会逃避的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正因为这点怀疑自我,他才会想到前世自己的长子在大殿上的据理力争,想起他被逼自杀,想起自己身死后看到咸阳城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才会在自己的孩子想要读书上进的时候,担忧未来有一天他会觉得自己的父王不是一个完美的君主。
顾衍看不到嬴政纠结的神情,但联系过去的经历和他曾经对嬴政过于聪慧的猜测,大致也清楚嬴政在纠结些什么。无论史书上如何彪炳他的功勋,又如何对他的暴虐口诛笔伐,在顾衍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壮年得志,挥斥方遒后又见证了家国倾颓的普通人,他也会有软弱的时候,也会不自信,也会胡思乱想,只是他更会克制自己的情绪,用行动去压制自己的软弱。
顾衍笑着敲敲桌子,这是曾经他吸引嬴政注意力的方式。然后淡淡的说,“说不出来就不用说了,没关系的。”
然后他示意嬴政去看正在埋头研究棋盘的扶苏,说,“反正王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是吗?如果心有不安,那就给他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有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来,岁月悠长,不必只争朝夕。”不论嬴政心里如何波动,他最后不也答应了扶苏的请求吗?
嬴政点点头,但也没有开口赞同他的话。
顾衍知道他是不愿意多说,于是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而谈起楚国的事。嬴政的担忧也是顾衍的担忧,于是没有说两句他就和嬴政说起王剪攻下楚国城池后的计划。
“楚人剽悍难驯,尤其不喜秦人,王上若是想要天下归心,必要谨之重之啊!”
嬴政当然知道,只是如何谨慎的处理却还没有办法。眼见王剪就要拿下大半楚国疆域,顾衍的那些惠民政策在楚国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毕竟作为一年两收,盛产丝绸的地方,即使国家税收较高也不会影响百姓们享乐。这样富庶的国度猛然被秦人统治,不管他们提出多好的条件,楚人也只会觉得秦人在虐待他们。
“为之奈何?”嬴政询问顾衍的意见。
顾衍沉吟片刻,温和的问,“王上可信任昌平君、昌文君?”这两位都是秦国外戚,嬴政的表叔,也同样是楚王的堂叔公,——如果当今楚王真的是熊氏后代的话。
“先生是说,让昌平、昌文二君到楚国旧地为官,替寡人笼络百姓?”嬴政皱着眉头,这个办法前世他是试过的,但结果就是在楚国国破后,项燕还拥戴昌平君为楚王继续反秦,他觉得不妥。
“如今楚王还在,命昌平、昌文二君到楚地就任,明说在楚人治楚,但两君是秦臣,实际上还是借两君之名,让秦人治楚。至于如何取信于民”
顾衍考虑到扶苏还在不远处玩耍,可能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于是用手指沾水在案几上写了几个字,楚王非熊。
嬴政眯着眼睛看这四个字,脑子飞快地思考,最后猛地想起曾经收到的消息,楚王杀了春申君。
为什么?就是楚王顾及春申君的名声地位,意除之而后快,这个时间也不对。春申君年纪毕竟大了,就是楚王不动手,他也没有几天好活。为什么楚王宁肯背负斩杀贤良的骂名,也要杀掉一个老臣。
因为他的存在,是个不能直说的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耳朵发炎,带着整个脑袋都很痛,吃了药又头晕目眩,暂时更这些,明天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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