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d是主要面向心理亚健康人群所研发的线上产品,孟醒溺于亚健康状态许久,也多少知道当下社会心理疾病多发的大趋势。
那天他在mood广场上偶然翻到的那张转经筒的照片就觉得不对,后来被打断,晚上回到民宿又想起来,再去看发布照片的用户。
虽然这样不好,但孟醒那天晚上把那人所有公开发布的状态都翻看了一遍,发现这人的使用时间要比他长一点,拖到最下面的几张照片能看见香港的建筑和街道,再往后翻一翻的坐标才定位到香格里拉。
原本孟醒打算再观察几天,直到昨天晚上他发现那人更新了一条状态,拍的是晚饭。
昨晚孟醒终于找到时间请简芮希吃一次饭,是香格里拉一家很有名的牦牛披萨。
桌上的食物先后在照片中出现,孟醒仔细看了看,又发现两只交握的手被纳入照片中。
江措手很大,手指很长又骨感,握着孟醒的手要把他整个包住了,还握得很紧,手背上突出青筋,孟醒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还和江措发脾气,觉得整个手掌都疼。
至此基本上能确定那人就是简芮希,本来是没什么的,偏偏简芮希发的些内容,孟醒仔细看了以后,后背都泛了一层恐惧的冷汗。
【那人想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不答应,他好像气急败坏了,我朋友让我不要招惹他,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去招惹他,全是他自己自说自话。
备份于2017.01.06】
【那人又来骚扰我,我实在觉得他烦,和他吵了几句,现在担心那人会不会来报复我。
备份于2017.01.08】
看到这里孟醒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能看到评论区里有不少为她出谋划策的言说。
下一次更新是几天后,简芮希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表示自己惨遭霸凌和性/骚扰未遂,孟醒看过之后觉得有些许熟悉。
确认是简芮希以后他才想起来确实有一件事,是他亲眼所见的。
那时他和蒋霁刚谈恋爱不久,也不常混在一处,他大多数时候依旧我行我素,那次撞见蒋霁真的只是偶然。
港大占地面积不小,难免有隐蔽又没有监控的角落,孟醒只是为导师做完事情以后抄了近路,要回自己的公寓。
在那个被树荫遮蔽严实的角落里,孟醒看到蒋霁和他其他几个朋友围成一个小圈,里面好像还包着个蹲着的女生。
蒋霁面露不耐烦,对他其中一个朋友说:“你快一点。”
孟醒认得蒋霁那个朋友,好像叫齐泰之,跟蒋霁同是家世很好的富家子弟,平时玩得很花。
齐泰之说:“行,那我带她去酒店?”
蒋霁笑了笑:“装。”
孟醒站在一边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他们是在说什么,还是蒋霁转身要走的时候发现了他,随即一愣:“阿醒?”
孟醒没搭理蒋霁,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蹲着的女生,长头发,脸埋在手心里。
熟悉,但认不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孟醒问,又看看蒋霁,“在欺负人?”
齐泰之当然不可能说真话,对孟醒摊了摊手,“哪有啊嫂子,我们开玩笑呢。”
那时候恋爱滤镜犹存,孟醒露出嫌恶的表情对蒋霁来说似乎都称得上韵味,蒋霁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对齐泰之说:“算了吧。”
齐泰之家里和蒋霁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故而对蒋霁几乎百依百顺,不过也不是很甘心:“为什么,这女的前几天还骂我。”
天热,孟醒将白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眼神却冷飕飕的。
因为血统,他的长相是十足东方的,只是绿眼睛又偏那样肤白,匀称挺拔又不缺肉,不爱笑也不说话,齐泰之是不知道孟醒其实剥开外表脑袋木木的,反应慢得有些温吞,只觉得蒋霁哪来那么好运气,要孟醒是个女孩……
孟醒虽然看不过但也不算太热络,对蒋霁说:“叫他们走,不要搞这些。”多的也懒得管就走了,蒋霁忙不迭跟上去,使眼色叫齐泰之赶紧放人。
又对孟醒说:“阿醒,和我没关系啊,我就是被叫来看一眼……”
齐泰之得罪不起蒋霁,蒋霁现在又因美色对孟醒堪称肝脑涂地,也没什么办法,但心里想的是再找一个孟醒那样的款。
这件事情被简芮希糊掉人名写进了mood里,对于孟醒只提了一句。孟醒对这件事情还有些印象,看出来不算难事。
简芮希没想过能从孟醒嘴里听到这个,不过她反应还算快,问:“你也去参加章恪山学长的讲座了是吗?”
孟醒说“是”,简芮希就笑了笑,“我当时居然没有看到你。”
那次讲座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大一大二的学生拿学分,座位都是每个学院分配好坐满的,没看到也正常。
简芮希说:“我那段时间状态确实是挺不好的……因为蒋霁,而且我中学的时候也遭受过校园暴力。”
“但是这些我都没人能讲,所以就注册了个账号,当作发泄也好。”
“所以因为他,我一开始确实对你也有点意见,以为你们是一样的人,”简芮希看着孟醒的眼睛,“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想了。”
眼看上班时间要到了,简芮希一把抓住孟醒的手腕:“干嘛啦,对我来说其实都过去了,我是不会因为坏人失去对生活的希望的。”
孟醒被她拽得往前走,简芮希在他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我们来这里这么久,你应该也有感觉到吧。”
“什么?”
“我初中的时候寻过死,割过腕,父母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得病,只是觉得我矫情,说他们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心理疾病这种东西,说我就是活得太好才会得这种闲病。好不容易答应我去看一次医生,又在医生面前对我冷嘲热讽。”
可是香格里拉的每一片云、每一阵风都来自最纯粹的凭空出现,常常由最浓重的蓝白绿组成,世界就剩下了三种颜色。寺庙香火不断,每天有人献上最纯粹的跪拜,和最热烈的经幡,好像真的所有心愿都可以实现,这里又不会辜负信仰,当天太高的时候,人就只是一颗微小的杂质,一个关于存在意义的命题。
简芮希不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打游戏,她无法描述自己第一次见到日照金山时刻的感觉。
不同于孟醒心里浩瀚的沉静,她确实哭了,没有缘由。
要是一定要说,那应该是生命力、爱,和太澎湃的自由。
可是这些她说不出来,无法描述,只好对孟醒眨眨眼:“可是你也知道的,香格里拉是会让希望重新滋生的地方。”
“毕竟你看江措的眼神,哎呦,”简芮希揶揄道,“你怎么那么喜欢他。”
孟醒走后不久,五分钟,江措也跟着下了楼。
他来回过不少次事务所到民宿的路途,已经不用谁再带着他走,于是出于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他选择跟了上去。
他一直保持不远不近又不至于被发现的距离,像一个真正的路人,以旁观者的视角紧盯着孟醒。
是我和他在一起太长时间所以太了解他,才导致他出现一点情绪的低落都觉得地动山摇了吗?
孟醒的那个朋友和他一路走,好像也没多大发现孟醒不对劲,江措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上衣口袋里,觉得自己有病。
有什么好跟的,自欺欺人。他看着孟醒,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抽离成旁观者。
江措很久不抽烟了,在看孟醒经过斑马线的时候点了一支。
快要到事务所,走完这个斑马线就是,他不打算再跟着了。
他正要走,突然看见那两个人不走了,然后孟醒说了句话,简芮希的表情有一瞬间很促狭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再变成一种很幸福的笑,最后……
最后握上了孟醒的手腕,江措咬了一下烟嘴。
孟醒好像真的不太会和女孩子相处,简芮希又转头对他说了些什么,这下促狭的人变成他,耳朵都红透了,和耳垂上的耳坠形成两极的色差,像个麻袋一样被简芮希拽进事务所大门。
有这么害羞吗,江措又咬了一下烟嘴,轻蔑地哼了声,眼神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刻薄的讥讽。
不过是被牵一下手而已。没出息。也不见得和自己牵手的时候害羞过。
尾随行动结束后,江措去了前段时间帮忙修冰箱的家电铺,老板看到他来赶紧站起来,和他诉苦说最近店里人手不够用,那个小学徒学得又不好,现在还只能打打下手。
看到那个小学徒正对着两截不锈钢材料发愁,他抬头就看到江措:“阿措哥哥!”
江措把外套脱了绑在腰上,背心露出两条手臂,其中一条还缠着绷带,“嘴这么甜,难做的又要给我?”
但还是带上手套接过了焊枪和护目镜。
他不知道简芮希和孟醒说了什么,只是确实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反正他能承认的就只有一点。
“阿措哥哥你吃水果吗?”小学徒很殷勤地递来一碗老板给的仙人掌果。
“不吃,离远点。”江措在忙,伸手挡了他一下,不让溅出来的火星碰到他。
小学徒愣了一下,抱着碗边走边嘟哝:“不吃就不吃嘛,奇奇怪怪的,凶我干什么……”
江措抬起头隔着护目镜看他,举着通电的焊枪笑了声:“你说什么?”
“没有!”
下午江措突然接到孟醒的消息,问他还有没有在民宿待着。
江措干了一天活,现在在家电铺还没回去,肩膀上的伤没好,连带着左边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他摘下手套,看了一会儿才回,单手打字,“不在,干嘛。”
孟醒给他发:“想来找你[/微笑]”
江措看时间是快接近孟醒下班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同住在索南的民宿,殊途同归而已,没什么好来找他的。
江措很不近人情地发:“不用,你直接回去。”
发完就息屏,扔进口袋里,然后又拿出一支烟点了放在嘴里。
孟醒很想去找江措所以才发的消息,但惨遭拒绝后也就只是对命运低头说好吧,他也息屏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但是就过了一分钟,手机又响了。
——“算了你过来吧。”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措子哥一直在蛐蛐我们阿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