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无垠的宇宙,群星璀璨,深邃神秘。
漂浮在一颗又一颗星球之外的形似舰艇的小型飞船,闪烁不定地亮着双翼的激光炮灯,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方向,抵抗前方遥远的虫洞的拉扯。
飞船内部被改造成了一个非常完整而先进的研究所,储存着足够正常人类冰冻休眠无数岁月的特殊营养剂。
研究所无数悬浮的光屏前,闻凡呆愣地坐着,冰凉的镜片上映出一个疯狂下跌的数值。
“85%——62%——39%——”
“10%——3%——”
“0%!”
背后传来嘀的一声轻响,他浑身僵硬地转过头去,有些不敢去看从睡眠舱里苏醒坐起来的青年。
“楚博士……死在这个世界了?”
“他的所有精神力,都……崩溃了?”
“殷、殷教授,您还好吗?”
殷铮神色平静地从睡眠舱中起来,一边随手拿过一瓶营养剂打开灌进嘴里,一边道:“他没有崩溃。我们成功了。”
闻凡脸上露出了一丝惊疑,犹豫道:“殷教授,你……被打击疯了,出现幻觉了?我新研制的镇定剂味道也不错,不然你先喝一管,我们再讨论救人的事……”
殷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和从前选的一样。”
闻凡一愣,反应了几秒,才猛地转头再度看向之前的屏幕。
而就在他的目光投过去的瞬间,屏幕上已经归零的数值突然像是被什么引动一般,逐渐地,平稳地,缓慢地上升了起来。
“55%——78%——92%——100%!”
闻凡砰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无法压抑的惊喜:“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我们的实验成功了!我们救回了楚博士!我们成功了!”
在闻凡狂喜欢呼的时候,挨个儿抱着光屏们亲吻的时候,殷铮已经来到了楚云声沉睡的睡眠舱旁。
他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冰冷的目光在接触到舱内人的面容时,变得温柔煦暖起来。
闻凡看到了殷铮的动作,有些诧异道:“楚博士可能很快就要醒了,殷教授您……不避一避?”
话说出口,闻凡差点伸手把自己掐死,赶紧推了推眼镜,找补道:“您……我不是别的意思,就是您之前不是说过,他醒来不会想要看见您?”
“没关系。”
殷铮笑了声,姿态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岿然不动:“他说了那么多遍爱我,我总要相信一次。”
闻凡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寒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然后开始解除各种仪器和睡眠舱的对接,并背着殷铮掏出两根自己珍藏多年的窜天猴来,准备迎接重新归来的楚博士。
……
虚渺而熟悉的黑暗里。
楚云声的意识浮沉着,露出了一些诧异和疑惑。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次出现在这个熟悉的地方。
反物质导弹从发射到落下的时间非常快,用吊坠挨个儿叫醒匍匐在钢铁平台、祭坛、桥上桥下的所有人,让他们组织转移,撤离出反物质导弹轰炸的范围,是完全不现实的。
而且那是异空间。
导弹想要追踪落下,需要一个准确的信号。那个秘密通讯器,就是那个信号。
在所有人都以为核才是终极武器的时候,反物质已经被应用到了一些秘密领域。它轰炸在身上的感觉,大概没有那些蘑菇弹痛苦,因为很快,快到楚云声的眼睛刚刚看到一团太阳般的光,身体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感知。
漆黑的巨门,悬浮的钢铁平台,腾跃空中的铁桥——枯黄的草原,数千米的海沟,北冰洋漂浮的冰川——
光芒,汽化,升腾,最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失去所有知觉的那一刻,楚云声仿佛听到了巨门内旧日暴怒的咆哮,仿佛看到了无数寻找新世界通道的人类的绝望表情。
外神终会降临,旧日即将苏醒,这个世界未来的结局,原剧情没有,他也并不知道。
可人类一直都是一种很奇特的生命,他们或许没有伟大的力量,没有特殊的精神,也没有无与伦比的文明和永恒的意志,但只要还有一分希望可以被双眼窥见,那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去抓取,竭尽所能地生存下去,繁衍下去。
楚云声叹息地漂浮着,凝视着虚无的黑暗。
黑暗中,那个他已经回答过太多遍的选择题,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黑暗渐淡的前方,隐隐地出现了一幅场景。
那是一面悬浮的光屏。
自己的身影站在光屏前,面色苍白,不断地呕着血,四肢也虚软地痉挛着。
这种痛苦持续发作着,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渐渐平静下来,他强压着肩膀的颤抖,抬起手指,在光屏的虚拟键盘上,一下又一下敲出一行文字。
“任务:改变殷铮的命运,奖励:许愿机会一次……”
手指重重按下了确认键。
那道身影望着屏幕里的人工智能,嗓音低哑平淡道:“改变自己的命运,对很多人都会有吸引力吧。我投放的病毒不会避开这里剩余的所有人,他也不会例外。”
“我会把你当作礼物送给他。”
“如果他最后通关,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他一定会进入这些世界,到时候,你就帮他拔除身上的所有毒素吧。”
形象是一团白光的人工智能发出单调的机械音:“除了我,你不为他再留下一些什么吗?”
那道身影沉默了一会儿,从胸口的口袋里摘下一支笔,在光屏的金属边缘缓缓写下一行字,赠好友殷铮,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好老土的祝福。”
白光道:“而且你们只是好友吗?”
那道身影没有回答它。
他抬手关掉了光屏,缓缓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充满奔向某种未知的绝境的决绝与孤寂。
楚云声静静看着这一切,恍然地意识到,原来改变殷铮的命运,并不是殷铮留给他的任务。
事实可能恰恰与这相反。
模糊地思考着这些,楚云声仿佛又再次看到了那些存纳着自己的记忆碎片的璀璨星辰,不,不是星辰,应该是银河——
他看见了串连起这无数明亮的星辰的那根线。
……
早上七点,闹钟叮铃铃响起。
楚云声睁开双眼,有些疲倦地按了下额角,翻身从床上下来,洗漱穿衣。
望着洗漱台镜子中清俊冷淡的青年,楚云声有些恍惚的陌生与熟悉感。他感觉自己忘了很多事,但仔细回忆一下自己平凡的人生,却好像并没有忘记什么。
他叫楚云声,今年二十八岁,孤儿出身,小学辍学。
做过垃圾场的清洁工,当过殡仪馆的背尸人,后来白手起家创业,可公司刚刚上市,他却被检查出了癌症,命不久矣。他不打算向命运屈服,于是变卖家产组建了一所实验室。
花费六年,他奇迹般研制出了世界上最有效的抗癌药物,让整个世界都难以置信。
国家研究院向他投来了橄榄枝,他对单纯的科研学术氛围非常向往,也愿意将自己的余生都奉献给科研,所以他选择了加入。而今天,他还记得,这是他加入研究院满一年的日子,同事们组织了一场晚间聚餐,庆祝他入职一周年。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非常重要。
打理好一切,楚云声走出宿舍,没有去食堂吃早饭,而是沿着宿舍楼的空中长廊,进入工作区,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
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传出。
楚云声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向办公桌后的老人问好:“院长,早上好。”
“早。”
老院长抬起头,示意楚云声坐下,然后放下手边的文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印着绝密二字的文件夹:“这是上头的批复,简单来说,就是同意了你的申请,但需要你再进行一些测试和培训。”
楚云声微微点头,伸手去接,但老院长的手却捏得更紧,没有放开。
“云声。”
老院长叹了口气,声音微哑。
楚云声抬起双眼,看到了老院长复杂无比的眼神。
“你要想清楚。”老院长道,“这不是随随便便的游戏,你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虫洞的靠近并非无法阻止,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而且当初还是你提出来的,这一切都可能是陷阱,他们本来就无法入侵我们的星球,但如果消灭地球上所有的高端人才,或许就能帮助他们达成某个目的,也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些优秀的人类大脑。”
楚云声没有立即答话。
但他的心底却浮现出了一个月前的很多画面。
漂浮在太空中的空间站捕捉到的奇特声音,缓缓靠近地球的虫洞影像,莫名其妙地用一盘磁带毁灭一个星球的视频,以及最终到来的,属于外星生物的讯息。
“我们想要与地球上的人类玩一场游戏。”
“你们挑选最优秀的一千个人类进入我们的游戏场,经历一千次游戏轮回,如果他们之中有任意一个人通关,那么我们将离开地球,不再靠近。但如果你们输了,证明了以人类的愚蠢无法完成游戏挑战,那么我们将会送你们一份礼物——就是你们看到过的,那盘磁带。”
绝望,混乱,压抑,灰暗。
一切仿若末世降临。
脑海中过去的画面渐渐消失。
楚云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已经想好了,院长。”
“我当时给出的建议,是不要送出最优秀的人才。您应该知道,我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一批。研究院里,其他国家,都有太多太多比我优秀的天才,我们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陷阱,那些非常厉害的天才应该留下,而我这样的人,才应该去。”
“我猜,上头筛下来的那些主动提交的申请,都会是这个原则。”
老院长颓然一叹,松开了捏着文件夹的手。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更多的安慰或劝阻的话,只是道:“今晚聚餐,订的顺福火锅,早点到。”
楚云声点头,拿着文件夹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晚上下班后的聚餐欢欣愉快,热闹至极,除了老院长,没有人知道楚云声即将离开研究院,甚至即将离开这个星球。
次日。
楚云声乘车离开研究院,与华夏范围内的其他获得批准的申请者进入了一个特殊基地,进行测试与各方面技能和知识的学习。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空间站内。
伴随着一道奇异的白光,一千道早已准备就绪的身影齐齐陷入了沉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太空。
楚云声出现在了一栋废弃的高楼里。
高楼的前方悬浮着几行血红的大字。
“无限世界通关次数:0,剩余人数:1000。”
“本世界倒计时10天。”
“通关条件:找出杀害这座城市的真凶。”
楚云声凝视着血字,同时以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
然而还不等他将这周围的环境看上一圈,楼底下就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枪声。
楚云声迅速闪身到墙后,微微侧目,望向窗外。
横七竖八地堆满汽车尸体的宽阔马路上只有两个人遥遥而对。
不,是只有一个人,躺着的那个外形和人类一模一样,但却诡异地长着满脸的眼睛,恐怖异常。
而街道另一端,那个开枪的人,则是个眉目昳丽,神色冷酷,有些若有似无的熟悉感的青年。
似乎是察觉到了楚云声的目光,青年倏地抬头,目光锋利夺目,杀机如雪,谨慎探寻地望向背后的大楼。
砰砰连续的枪响。
楼下连续两扇窗户碎裂炸开。
他没有发现暗中的人,却依旧张扬十足地开了枪。
晦暗的日光扫过他的眉眼,撩起灼艳的弧度。
“小老鼠。”
青年嗤笑一声,随意拎着那把不知从何处来的枪,转身离去,姿态悠闲从容,不像身处怪异世界,反倒是像逛街散步。
在这个时候,楚云声还不知道这个青年的名字。
但很快,他就再一次遇到了青年。
那是第八个世界。
没有死在游戏里的剩下的七百多人被投放到一个崇拜神明、厌恶异类的魔法国度,许多人在刚一降临的时候,就被当成恶魔与邪神烧死了。
楚云声比较幸运,伪装成了一个乞丐,逃过一劫。
30天的通关时间,他利用自己极强的学习能力从一个乞丐,一步步成为了魔法学徒,只需要一场考试,便会摆脱贱民的身份,成为魔法师,从而获得靠近教堂的机会,去调查沉睡的神明的秘密。
就是在这场魔法考试上,楚云声再次见到了青年。
他们成为了那场考试唯二成功晋升魔法师的学徒。
满场的热烈祝贺声中,青年微笑着朝他走来,像当地人表达友好一样,展开双臂,轻轻地抱过来。
唇与耳相贴,青年的声音像微卷的风,吹进了他的脑海。
“楚老师,我叫殷铮,是你在圣地安妮学院的学生。”
青年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吗?”
圣地安妮学院,楚云声入职研究院后,曾去任教过两个月的地方。
“不记得。”
楚云声坦诚道:“注意安全,活着离开。”
他抬起手,回抱了青年。
青年脊背一僵,轻声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祝福。他们,我是指我们的同类,都不太喜欢我,或者说害怕我。因为我经常被随机到充当背叛者的角色,阻挠他们通关。”
背叛者,楚云声对这个有所耳闻,但这并不是每一个世界都会有的,他还没有遇见过。
“老师,你害不害怕?”
青年低低道:“如果这次我还是背叛者,那你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说不准,还会死在这里,再也回不去地球。”
楚云声拍了拍他的后颈:“我知道背叛者不论是否完成自身任务,都可以通关。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忘记我们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说完,楚云声退开,结束了这个有些漫长的拥抱。
之后的很多个世界,很多个时候,楚云声都会想,如果在那场魔法考试上,没有那样一个拥抱,他和殷铮会不会完全成为毫不相干的两路人,走向迥然不同的结局。
但现实并没有那么多如果。
剩余的地球人越来越少,他和殷铮开始频繁相遇在一个世界。
可除了那个魔法世界,他们再也没有阵营相同过,每次见面,似乎都是剑拔弩张。
破解刑事案件的过程里,他亲手将作伪证的殷铮送进监狱;鬼怪横行的逃杀中,他阻拦殷铮的血祭,打断他的双手,将他囚禁;黑帮火拼的午夜长街,他的枪口抵在殷铮的额角;循环往复的镜子迷宫,他披着无数碎镜残渣,将殷铮死死捆住——
而相对的。
中世纪的战场上,殷铮提剑将他俘虏,把他绑在马后,游行示众;恐怖诡谲的小镇里,殷铮操纵木偶,在他的身体上缠上层层丝线,控制他袭杀其他地球人;做幽灵的时候,殷铮日夜阴冷地伏在他的耳畔,栽赃嫁祸;做医生时,殷铮把他的药物调换成泻药,让他蹲在厕所,丧失行动力——
他对殷铮冷淡无情,不留情面,殷铮也对他阴损险恶,不择手段。
楚云声怕殷铮在这样的阵营里最终无法把持,走入歧途,于是每每占据上风,逮到他时,都要时不时地说教一番。殷铮边听边应着,一口一个老师说的对,从不会不耐烦,但也好像没有听进去过。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他和殷铮或许在这一千个世界中,一直都会是这样敌对却诡异的关系。
那是第五百三十一个世界。
荒芜死寂的废土,楚云声出现在了一个进行着人体实验的研究所。
他花了一天时间,熟练地潜入一间办公室,利用病毒侵占了整个研究所,并把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关进了地下室。
去往实验室,他打算检查并放出那些无辜被抓的实验体,然后,他在那里见到了殷铮。
殷铮昏迷不醒,手臂上是泛红的两个针眼。
他似乎是直接出现在了实验室,被当成实验体抓住,注射了药剂。
三天后,殷铮醒来,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和行动能力,像个痴痴呆呆的木偶,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楚云声找了辆还有油的车,把他用安全带绑在副驾驶,开车逃出了研究所。走出不到十公里,研究所爆炸的声响传来,隐藏在研究所背后的那个势力对他们展开追杀。
经历过末日的废土已经不再有丝毫生机,四处都是荒凉枯萎的景象,所有幸存的人类都被关在零星的几座高墙城内,就像被圈养的牲畜。
楚云声为了探寻被埋葬的末日的秘密,在高墙内与荒原中不断游走,各种危险与诡异接踵而至。
长达三天三夜的狙击手追杀,令楚云声废掉了一条手臂。
游荡在午夜荒原的猎食怪影,消耗光了楚云声的所有弹药,让他身陷险境,差点被野人俘虏。
掌握着末日线索的士兵,口中说着要为父母的死寻找一个真相,但反手却将楚云声高价卖给了狩猎小队。
困难重重的任务,接连不断的险境,让楚云声疲于奔命。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楚云声也从没有丢弃过被他绑在自己背后的人。
最后时限的那天,楚云声终于找到了荒原中最神秘的那个古老部落,得知了末日的最后一处线索,只要活着抵达那里,他就可以通关这个世界,离开这片废土。
然而,在他前往那处线索地的路途中,殷铮恢复了。
他握着刀,将楚云声死死地压在潮湿的泥地里。
“老师,你后悔救我吗?”
殷铮贴着楚云声的耳朵,低声问。
楚云声道:“在不知道你是否是背叛者前,我一定会救你。”
殷铮道:“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呢?”
“救你,等你恢复后,任你自生自灭。”楚云声淡淡道。
殷铮笑起来:“老师,你知道吗?按照那个生物的说法,只要我们这些人里,有一个活着离开了这个游戏,我们整个星球的人就都会获救。所以自己活下来是我们最高的使命,其他,都可以丢弃。”
楚云声抬眼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杀我,遇到我的世界里,无论过程如何,你从来没有成功过。”
殷铮挑眉:“我成功了,你就通关失败,要死了。你就这么想死?”
“而且……”
殷铮沾着污泥却依然昳丽锋锐的脸孔,顺着他微哑的声音,一同缓缓低了下来。
鼻尖相碰,他呢喃般低低道:“我很喜欢老师。”
“从老师站上圣地安妮的讲台的那一天,就很喜欢。只是现在,更加喜欢了。如果说以前是欣赏一朵花,那现就在是仰望一颗星星。”
“老师是星星一样的人。”
咽喉上的刀锋压出细长的血线,他含吮靡丽的腥甜味道,揉成极佳的配料,放进了这个温柔又蛮横的吻里。
楚云声和殷铮的关系彻底变了。
这个改变并不大,只是从殷铮抓住他,将他囚禁进牢房,变成了囚禁到卧房,或者说,是从他将充满火药味枪口捅进殷铮的嘴里,殷铮讥讽挑衅,变成了柔软的口舌包裹枪身,生死相对的冲突改作抵死缠绵的暧昧。
楚云声从没有说过他对殷铮的感情,殷铮也从没有问过。
一切都这样心照不宣地进行着,发酵着。
直到他们迎来最后一个世界。
楚云声的子弹空了,而殷铮故意歪斜的子弹,却中了。
那一天,在数百个世界中被楚云声植入到游戏内的病毒信鸽爆发了。
连通着外星生物大脑的无限世界瘫痪,一个又一个外星生物崩溃死亡。从在某个世界里,发现无限世界的成因起,楚云声就一直在秘密进行着这个计划,他不相信外星生物的仁慈。
殷铮带着一个闪烁着白色光团的光屏和两个蚕茧状的睡眠舱,抢夺飞船,离开了这个瘫痪的世界。
“这是楚博士的精神力碎片吗?你想到救他的办法了吗?”
“这个戴眼镜的是谁呀?除你和楚博士外,还活着的地球人?他看起来没那么聪明吧。”
“我被创造出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你为什么不用?你是不是看不起楚博士给你储备的这些世界?”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说你特喜欢这种剧情,一定会爱上这种治疗方式,而且你们这些人的精神力和脑域的力量都快要接近神了,进去一趟,这些世界说不定都可以变成真实世界……”
“怕信鸽太强,会侵占程序,里面还有他的精神力和隐藏数据,一定可以帮助你顺顺利利地拔除信鸽的毒素……哦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我问过他,他没回答哦。”
殷铮冷冷地按下静音:“闭嘴。”
仿佛没有尽头的星际穿越,和一点一点改造出来的飞船研究所。
殷铮花了很多很多时间,改造了人工智能,增加了修复系统,植入了双人模式,最后,他将楚云声的精神力碎片注入了进去。
闻凡醒来,成为了他的助手,他们开始了一场漫长的、不知是否会成功的实验。
不。
他们的实验,已经成功了。
过去的地球生活,无限世界的险象环生,病毒信鸽的创造与爆发,被无形的力量矫正弹道的子弹。
它们预感到了威胁,想在最后一个世界杀掉他。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死。
一个个小说世界的记忆纷至沓来,过去,现在,真实,虚幻,无数念头交杂而过,如繁星陨落。
睡眠舱内,一双沉寂闭合了太久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
玻璃舱壁滑开。
整个研究所内刹那挤满了窜天猴的炸响和闻凡的欢呼,被静音的人工智能扭动着飞船的船身,无数光屏亮起,全部是绚丽无比的一行七彩文字——
欢迎回来。
“我睡了多久?”
楚云声问。
温热的身体附过来,依恋地将他抱住。
微凉的鼻尖蹭在颈侧,如一只失去主人太久的幼猫。
“一小会儿。”
殷铮轻轻答道。
……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