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一终于坐上了不久前还吐槽过的几百上千万的豪车,感觉就是不一样,就连坐垫都软得叫人心满意足。
“去哪?”
陈岱川笑了笑,没出声,把车往城市外围开。
人烟逐渐稀少,但道路依旧开阔平整。
李从一探头看到路标,到了大富翁常住的山庄别墅区,这是要去陈岱川的家啊?
李从一感觉心口上扎了一刀。
“到了。”果然,陈岱川的车驶进门禁森严的高科技自动栅栏,沿途经过几座独栋豪华别墅,在其中一座小三层面前停下,“我家,不过我很少到这里住,离公司有点远。”
陈岱川去开了大门,里面是占地至少的两百平米的花园,被人照看得井井有条,正是春天生机勃勃的场景。
“你是不是经常住东二环的天辰广场?”李从一幽幽地问。
“你怎么知道?”
“离公司近,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特别贵。”李从一感觉自己都快要仇富了。
陈岱川失笑,带李从一进屋,但拐了个弯直奔地下室。
地下室的装潢特别有格调,从很有设计感且有科技感的门就能看得出来。
陈岱川的手指按在门上的指纹识别区,格外沉重、几乎把房间密封的门才缓缓打开。
李从一好奇陈岱川把他往这里带干什么,门才开了缝,他就探头往里看。
里面灯火通明,一览无遗。
李从一看到了一点,身体瞬间僵直。
“进来吧。”陈岱川率先走进去。
这地下室,居然被陈岱川改造成了陈列馆,一格格的玻璃文物柜有序地延伸排列,高质荧光灯恒定温暖地照耀那些古老的陈列品,瓷器、折扇、玉佩、字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李从一感到鼻子发酸。
这些东西,都带有浓烈的特色文化,都是南宣时期的文物。
只不过它们都不是李从一印象中色彩鲜明的物品了,它们泛黄、生锈,即使好生照看、细心修补也抵挡不住散发出浓重的陈旧气息。
还隔着厚厚的玻璃柜,只能观看,再也不是他随手就拿随手就丢的日常把玩工具。
陈列室中,还赤裸裸地摆着一张黄花梨雕花扶手椅,这是仿制品,可以坐。
李从一一眼就看出这椅子是陈岱川故意放在这里的,他一定经常在某些时刻,独自一个人进入这宽敞明亮到冷清的陈列室,无声地坐在扶手椅上,不知带有何种情绪与这些褪色古老的文物,长久地静默相对。
李从一对陈岱川的行为是那么的感同身受。
李从一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指腹摩挲着精美的雕花,神情惘然。
陈岱川有些奇妙地看着这一幕,那把椅子,一直以来只有他沉默地坐在上面。第一次他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那椅子和人并存,这让他不经意间感到触动。
他问:“感觉如何?”
良久,李从一才艰难地开口:“这得多少钱啊!”
这答案始料未及,陈岱川也不由愣了愣,真觉得李从一实在太煞风景。但不自觉高高扬起的唇角却表明,他挺喜欢这人煞风景的。
李从一好心疼:“你给我几个亿,把我供起来吧,我比这些死物值多了,没事还能陪你聊聊天。”
“行啊。”陈岱川笑,“赶明儿给你打个笼子,要金银的还是玉石的,要雕花点翠的还是直接镶明珠的?”
“同人不同命。”李从一痛心疾首,“投胎是门技术活,两次都没赶上你。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来路?”
“家里做实业生意的,早期积累了一些资本。”陈岱川说。
李从一不由得好奇上了:“那你怎么去混娱乐圈了?太子殿下怎么着也该在政坛上叱咤风云啊。”
陈岱川说:“你应该清楚,小时候意识清醒,但又不能露出过于奇怪的表现,对这个世界好奇,只好借电视了解。我母亲还以为我对电视天生着迷,就让我当了几次童星,平川影视一开始也为了给我当童星开的,后来我觉得演戏也挺有意思的,比政治有趣得多,就一直做下来了。”
李从一心口疼:“我终于知道我和太子的差距在哪了。”
陈岱川走近李从一,斜靠在一个陈列柜旁,低头看他:“你呢,怎么个情况?”
“我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吧,不富裕,也不贫穷。”李从一叹气,“但出生就带有前世的记忆,怎么也不可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以至于我小时候在外人看来,性格一直很孤僻,和父母的关系也不大亲近,他们怀疑我有自闭症,还带我去看过医生。”
李从一的孤僻自闭一直持续到上初中。
一堂历史课,李从一从历史书里的角落里发现一个豆腐块大小的课外延伸框,里面寥寥不到百字,就讲述了南宣这个朝代的兴亡。
李从一久久地凝视那个框,以至于历史老师叫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历史老师也是个暴脾气,见学生不听话,就骂他,用力推搡他,结果把心魂离体的李从一给推倒了,砰地一声,额角都在课桌上磕出血来。
李从一回魂后,和历史老师打了一架,闹得全校皆知。
第二天,他就被父母转学了。
换了新的学校,李从一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疯狂自恋,厚颜无耻。
李从一成了没线的风筝,彻彻底底地放飞了。
陈岱川听完,一时没有说话,他意识到李从一和他是不一样的。李丛枉死,活着的时候也不如何如意,性格多少会有点阴沉扭曲。
虽然他自己死得也没多舒心,但好歹恣意风流地活过一场。
李从一忽然笑了下:“幸好双亲后来又生了一个弟弟,他们感情很好,也算是弥补了从我这得不到天伦之乐的遗憾。我定期给他们打钱,他们也定期给我打个电话,没什么话好说,也就问候吃了吗、吃了什么、工作别太累、我看到你的电视剧了之类的话,对家人而言有点生分。但我感觉,就这样挺好,他们很爱我,即使不亲,也把我放在和弟弟一样的位置,只是表达方式不同,对我们双方都是很舒适的距离。我挺感谢他们,也……爱他们。”
说到爱这个字眼,李从一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陈岱川点点头,挺为李从一欣慰。至少李从一日常表现出来的状态,还是很惹人喜爱的,这个新生,是命运对他不公的馈赠。
邰行最近发现李从一很开心,虽然李从一平时好像也没心没肺的,但没像现在这样开心到溢于言表。比如拿着悲愤的革命剧本背台词,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靠在椅子上就出了一会儿神,随后就突然笑起来。
邰行毛毛地观察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前段时间才说过自己是无性恋,邰行都不知道这是打了谁的脸。
李从一还在笑:“说什么呢。”
“没谈恋爱,你怎么笑得春风荡漾?”
“是吗?”
邰行点头:“你拿出镜子看看,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
李从一继续笑:“就是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挺好的。”
邰行囧:“这世界有六十亿人,你到今天才知道吗?”
“你不懂。”李从一拍了拍邰行的肩膀,随后笑着走了。
邰行震惊:“都外人不懂的二人世界了,难道这都不算谈恋爱?”
李从一忽然回头,疑神疑鬼地喊了一声:“八王?高璋?”
邰行一脸懵逼,随即对上一个问题有了极为深刻的解答:“不算,绝对不算。这是吃错药了!”
李从一抽空还给周嘉茂去了一个微信:八王?
周嘉茂回得很快:你骂谁王八呢!
李从一气啊:眼神呢,我说的是王八吗?
周嘉茂:咦,不是王八啊,那你好端端地发八王干什么?不对,你一定是想拐着弯骂我!
李从一:骂你还需要拐弯?
周嘉茂:也是……
周嘉茂:聊天五分钟,绝交两小时!
李从一收起手机,有点遗憾,但依旧满足地念道:“有太子就够了,再有其他人就真惊悚了。”
杜子明最近也发现陈董有点不对劲。
他到了总公司这边,给陈岱川汇报子公司的春季财务报告。
因为短短一个春季,李从一退圈,又对蒋尧变相雪藏,极大地影响了子公司的经营状况,还好康桥手底下的周嘉茂和赵诗影势头都不错,弥补了一些损失。虽然相对于上个季度,经营利润还是降低了百分之三十。
杜子明接手子公司还不到一年,就迎来利润暴跌,心情格外沉重。
结果陈岱川本来神情淡然,听到“因为李从一退圈影响经营”时,忽然嘴角一弯,笑了下。
杜子明陡然噤声,他以为这是陈董要发火的前兆。
结果他缩着脖子等了许久,没等到陈董的怒骂,等来了他的莫名其妙:“怎么停了,继续啊。”
杜子明吸气,油然生出一股君心难测的臣子感慨。
这个钢筋水泥、车水马龙、热闹繁华的现代世界,对两个陈旧的孤魂终于袒露出一份自有安排的慰藉。
李从一哼着歌,在大清早心情愉悦地出门。
还没踏出家门,就被一大捧玫瑰花给惊到了。
玫瑰花后探出一个很讨人厌的脸,是孟泽那混蛋。
李从一砰地一声带上门,抽身要绕着走。
“诶?”孟泽拦在他面前,笑嘻嘻地把玫瑰花塞进他怀里,“好几个月不见,我还以为你会消沉下去,没想到你过得还是挺开心啊,让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欣喜。”
李从一骂道:“有完没完?”
“你不答应我的追求,那就永远没完。”孟泽露出深情的笑容。
李从一犯恶心,同时也很不屑:“我宁愿退娱乐圈,也懒得搭理你,你就不能好好反省一下吗?”
孟泽死皮赖脸:“你以为退出娱乐圈,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是吗?”李从一冷笑,忽然欺身上前,将孟泽逼到墙角,两人之间的玫瑰花被挤压得变形。
李从一的脸故意贴近孟泽,在他脸颊吹气:“有件事,我早就想做了。”
“什么?”孟泽喃喃,呼吸加重,近距离地看李从一这张脸,映着艳丽深红的玫瑰花瓣,肤色带着蛊惑人心的白净,让他更加着迷。
李从一无疑是好看的,在群芳斗艳的娱乐圈依旧有傲然的资本。
于是孟泽当初一眼就相中了李从一,但那时候还没有上瘾,他只是经常会想起那个没有名气的小演员,心痒痒地注册个小号去骚扰一下,非常有意思,但没有非上不可的急迫。
可当他发现李从一居然开始红了,发现这人在荧幕上演戏时表现出来的魅力更抓人,在平川年会时,成名在外的李从一更骄傲,也更耀眼,让他心痒难耐了。
而这次再见李从一,孟泽又发现了李从一多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也说不清,但这变化让李从一变得不那么不近人情,不是远远地遗世开在水中央了,瞬间就勾起他心底的欲念。因为似乎有机会把李从一采择下来,狠狠地蹂躏。
李从一比孟泽高半个头,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把他困在墙角。
孟泽的身体很快火热起来,嘶哑着嗓音说:“你喜欢更强势一点吗?我不习惯在下面,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李从一笑:“我是挺强势的,你很快也会见识到……”
话音未落,李从一狠狠地一抬膝盖,顶向孟泽的小腹。
孟泽疼得嗷一声,再也捧不住玫瑰花,整个人躬了下去。
“很早就想揍你了。”李从一呸了一声,一个胳膊肘撞击在孟泽的背部,孟泽啪叽一声趴在地上。
李从一又毫不客气地踹了几脚,才算是出了口恶气。
趁孟泽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时候,李从一拍拍掌心,施施然离开。
看朝阳都格外的清爽,李从一身心愉悦,把这个好消息和陈岱川分享了下:今天揍了孟泽一顿,爽。
陈岱川很快打电话过来,不无关心:“怎么了?”
“出门的时候被他堵在家门口了。”李从一说来就有气。
“你打了他?”
“还踢了几脚。”
陈岱川沉吟片刻,说:“孟泽挺记仇的,被打了肯定怀恨在心,你那里不能再住了。”
李从一蛮不在意:“那就换呗,被他知道住址,我就没打算继续住下去了。”
“你换到什么地方才能躲过孟泽的调查?”陈岱川说,“这样吧,你搬到我那去住吧,就我上回带你去的别墅,反正我也不经常回去。那里安保严格,孟泽就算进得了别墅区,也进不了我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