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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石榴 我将在今夜吻你 2315 2024-08-05 08:37:00

刘学挨打的事儿廖远停告诉了韩书德,韩书德正准备吃高家饭,接到电话,直接骂了声操,饭也不吃就匆匆回村。

他到村室的时候,廖远停就坐在沙发上沏茶,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韩书德小心翼翼地观察他,问怎么回事,廖远停给他倒杯茶,说:“我开完会回来,就看到他倒在楼梯上。”

“那现在他……”

“在医院。”

“唉。”韩书德的脑子飞速运转,猜测廖远停是怎么想的。

他是村委书记,负责村里大小事儿,对村情了解,村里有突发情况,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来解决,廖远停告诉他没错,就是按程序,也应该这么走。

只是让廖远停撞见这事儿,着实晦气。

韩书德赔着笑,说他工作辛苦了,中午一起吃顿饭,中国人么,没什么是一顿饭、一杯酒不能解决的。

廖远停笑笑,应了。

韩书德长出一口气。

廖远停问接下来怎么解决,韩书德想了想,俩人应该没什么交集,就笑笑,实话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廖远停了然:“息事宁人。”

韩书德看他神色无常,直言:“刘二这孩子不上学以后,经常惹事儿,村里头三天两头就是找我告状的,这不前两天,还有人说他翻人家院子,管又管不住,他家就那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家的收入全靠低保,没有劳动能力,真让人头疼。”

廖远停:“韩书记夹在中间,很难做吧。”

“那可不是。”韩书德抱起屈:“你要不让那老百姓出气吧,他开始跟你不对付,天天找事儿,你要出面兜底,就兜不到头了,只能不管,要闹大了,闹到乡里,县里,像隔壁茂德村,差点闹到市里,追究下来,那责任谁能抗,没法。”

廖远停点点头:“死局。”

他将茶倒了,问:“刘学怎么说。”

韩书德沉默片刻,叹息:“这小孩儿其实是个好小孩儿,挺乖的,说什么干什么,可惜了,精神有问题,没疯之前,学习好像还挺好,造化弄人。”

廖远停问:“怎么疯的。”

韩书德张张嘴,又闭上,像是想到什么,面色闪过一丝慌乱,打着哈哈:“那谁知道,哈哈,书记我们,去吃饭?”

像是出于某种同情,韩书德叹口气:“那刘二是在村卫生所吗,我去看看他。”

“在医院。”廖远停站起身,整整衣服,对上韩书德茫然的眼神,平静地说:“市医院。”

韩书德的眼瞬间瞪大了,不确定地、忐忑地问:“书,书记,您安排的?”

廖远停没有回答,只是说:“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市第一人民医院,单人病房。

李单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廖远停的爷爷病故。

他接到廖远停电话的时候,正在花卉市场买种子,刚把小树苗抗肩上。

廖远停没说什么,没有苛责他,怪罪他,语气如常,问他在哪儿,让他回来,然后加了一句,尽快。

尽快。

就这俩字,李单瞬间知道出事儿了。

他跟廖远停两年,太清楚他是一个多从容淡定的人,两年,这是廖远停第一次在电话里催他。

李单连闯两个红绿灯,油门踩到底,恨不得变异出一双翅膀飞回去,赶在廖远停第二个电话打来之前出现在了彭怀村。

廖远停抱着满脸是血的刘学等着他。

李单的心提到嗓子眼,迅速下车开门,看着廖远停把刘学小心地放车上。

他不敢问,他觉得自己完了。

廖远停抽张纸擦手上的血,说:“第一人民医院找宋院,挂急诊,费用找我报。”

李单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到医院,刚抱着人出现,就被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拦住,他戴着口罩,问:“李单?”

李单点点头,男人拍手,瞬间来两名推着活动病床的护士,李单把人放在床上,中年男人说句:“我是宋院长,人接到了,可以给廖书记回电话了。”

李单抱着树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刘学,有一个不幸中万幸的念头,就是幸好伤的不是太重,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是谁不谁都能给市委书记的儿子开车,他走到这步付出很多常人看不到的艰辛,找了多少人,送了多少礼,才争取到这个机会,可如果廖远停对他不满意了,离开还是只一句话的事儿。

有谁靠近廖远停的心思是单纯的?任谁都知道他不是他,他背后是无数人脉权利,是一个电话,就能让市重点医院院长出面照顾的身份。

有时候他也感觉廖远停可怜,所有人都会对他很好,无论坏人还是好人,对他好的人除了有目的,也有真心实意,但分辨起来太难了,他要怎么分辨才能保证不会出错,然后放心的将心比心?如果廖远停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会想和他接触吗?

李单莫名惆怅,他盯着刘学安静的面容,忽然想,廖远停和出国接触,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出国能图他什么呢,他过的这么……

好像随便给他一点好处,他就能感激涕零,伸手拉一把,他就能从地狱到天堂,就算有所图,这种动动手指就能解决他人燃眉之急的举手之劳,实在让人提不起防备。

很奇怪,如果非要在廖远停和出国之间选择一个,他倒宁愿选择出国,他让他放松,让他变得简单,让他没有人与人之间那套复杂的规则。

快醒醒吧,出国,李单想,我还想要我的工作。

廖远停离开彭怀村前,找了一趟刘学的奶奶。

老人把他领进屋,颤抖着手给他倒茶,廖远停拦下她的动作,环顾了一圈。

老人说:“那孩子没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廖远停点头,接过老人手里的茶瓶,给她倒杯水,自己坐在小凳子上,说:“我叫廖远停,刚来彭怀村,偶然认识刘学。”

“那孩子,唉。”老人叹气,垂眸没看他,不一会儿,眼里就蓄满了泪,苍老的手挡了一下,却没挡住。

九十岁的老人,单坐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廖远停想起他爷爷,廖老爷子,直到去世,那张常年严肃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脆弱的神情,穿着体面,不苟言笑。

廖远停放缓语气,问:“家里有什么困难?”

老人微微侧身,背着他,缓了会儿,才扭过来,乐呵呵的:“没有困难,没有困难,家里都好的很。”

廖远停沉默地坐着。

老人瞧他不接话,也不走,动动嘴唇,不太坚定地说:“都很好,没有困难,真没有。”

廖远停说:“告诉我。”

“你。”

老人像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捶着自己的腿,咳嗽起来,情绪激动:“还能有什么困难?我这活不了几天的人还能有什么困难?”她忍不住哭起来,“我要死了,孩子,我挺不了几天了,只是我死了,刘学怎么办?他没爹,没娘,受尽欺负,我于心不忍啊。”

她直直地朝廖远停跪下。

廖远停瞬间起身想将她扶起来,老人却不愿,拉着他的手,苍老的面容满是泪水,嘴唇颤动着,声音也抖着:“你是好人,是大官,我求不了你什么,只求,等哪天我不在了,你把那孩子……”

她抓住廖远停的衣服,看着他漆黑的眸:“杀了。”

廖远停猛的怔住。

他松开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骷髅般的身躯跪伏在他脚边。

老人拽住他的裤腿,看着他一尘不染的黑皮鞋:“离那孩子远点吧,他活该这命。”

廖远停深吸一口气,被昏暗的环境和晦暗的谈话搞的窒息,他揉揉眉心:“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没有回头,说:“刘学很安全。”

直到他大步离开,老人才拄着拐杖慢慢爬起来。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坐回凳子上,面色平静,浑浊的双眼如一眼污黑的泉。

刘学昨天一天都没回家。

天黑,老人去他常去的亭子找他,站在阴影里,看到男人牵着刘学的手。

她拄着拐杖离开,刘学回来后,她什么都没问。

她强撑着一口气活着,她死不瞑目。

但现在她知道她的孙子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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