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不想欠人,尤其是这种事儿,尤其还是李凌赫。
栖南把手里的餐巾纸团扔进垃圾桶,对上朝岸宁的眼睛:“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朝岸宁又想起了下飞机后看到的那张照片,是李凌赫给他发的。
栖南站在床边正在倒水,只有栖南的侧影,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栖南的脸都糊了。
他明明知道那是李凌赫故意的挑衅,但想起来眼眶还是会发麻,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摁弯了一样,抿了下唇说:“哥,我怕你突然不要我了……”
俩人坐在靠门边的位置,门上虽然挂着挡风帘,但现在是饭点儿,进进出出不少人,带进来不少冷气,吹得栖南后脖子发凉。
栖南紧了紧衣领,带着朝岸宁离开餐馆。
医院门口不管几点堵车都很严重,有两个交警在指挥交通,两个人站在路边不挡路的地方。
栖南的手被朝岸宁牵着揣在兜里,十指紧扣,很暖和。
栖南挠了挠朝岸宁手心,在风声跟各种汽笛声里说:“小宁,之前我说过咱俩慢慢来,但咱俩的进度真不算慢,我不是冲动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栖南的话就像针安定剂,立马就把突突跳的朝岸宁给安抚好了。
朝岸宁让栖南回去睡觉,他自己一个人回了病房。
李凌赫已经吃过饭了,其中一个护工回家休息了,另一个护工晚上留在病房里,正在收拾桌子。
梁冉一直低着头坐在病床边,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
看朝岸宁回来了,李凌赫的视线绕过他往后面看,但瞅了半天都没看见栖南。
“栖南呢?”李凌赫着急问。
朝岸宁用脚尖捞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坐下:“晚上我留下。”
“我问你,栖南呢?”李凌赫眼睛都红了,“我是因为他才受伤的,他不能不管我。”
“你别道德绑架,他一天一宿都没合眼了,”朝岸宁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看人的时候很冷,“护工,补偿,我们一样都不少,实在不行,我给你把刀,你直接往我身上扎一刀。”
“你……”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梁冉开了口:“晚上,我在这里陪护吧。”
朝岸宁笑着接了话:“你看,梁先生这么温柔体贴,李总怎么不懂得珍惜呢?”
“朝岸宁,你有完没完了。”李凌赫身体动不了,只能用眼睛干瞪他,瞠目欲裂这个词正好能形容此刻的李凌赫。
“李总别动怒,”朝岸宁提醒他,“小心伤口。”
朝岸宁在病房里,除了碍眼就是气人,李凌赫让他走。
朝岸宁也没多客气,拎着行李箱就离开了病房,他本来就没打算在医院里一直待着,临走之前交代护工照顾好李凌赫。
朝岸宁回了栖南公寓,自己输入门锁密码,但是输了两遍都提示密码错误。
栖南洗完澡出来,发现有人在外面摁门锁密码,趴到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看清门外的人是朝岸宁才放了心,立马给他开了门。
栖南是怕沈文康再来,所以从医院一回来就修改了门锁密码,还没来得及跟朝岸宁说。
门一开,朝岸宁把行李箱放在旁边,张开手一把抱住栖南,他的身体往前倾着,栖南被他抱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栖南刚洗完澡,身上都是沐浴露的味道,朝岸宁贴着他的脖子闻了半天。
“哥,你真好闻。”
栖南头发还是湿的,朝岸宁也蹭了一脸湿乎乎的潮气,揽着栖南腰的手紧了紧。
“去洗澡吧。”栖南拍拍他后背。
朝岸宁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栖南,他直接把行李箱拎进了主卧,找出换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门开着,朝岸宁边洗澡边跟栖南说话。
栖南吹干头发,往浴室里看了眼,朝岸宁面朝门外站在水流下,正在往头发上打洗发水,满头满身的白沫子,那条骨蛇也泡在流动的泡沫水里,下面的蛇头是立着的。
朝岸宁搓着头发睁开眼,正好看见栖南闪开的视线,他笑了,但没笑多久,因为头顶的泡沫进眼睛了,杀得他很疼。
朝岸宁赶紧把水流调到最大,冲干净头发上跟眼睛里的泡沫,加快洗澡速度,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穿着睡衣出来了。……
栖南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虽然俩人还是没到最后,但朝岸宁各种花样儿不少,还都来了一遍,真不比真刀真枪轻松多少。
嗓子疼,腿也疼,最后他是累昏睡过去的。
朝岸宁搂着睡过去的栖南,心满意足闭上眼。--
沈文康一周后被抓了,警察是在一个天桥底下找到他的,沈文康这段时间一直跟几个流浪汉睡在天桥底下。
被抓后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警察什么都问不出来,沈文康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乔瑛一家都该死,沈文康正在做精神鉴定,拿刀伤人,也可能是处在精神病发作期间。
后面的结果栖南已经猜到了,如果不出意外,沈文康还是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栖南跟朝岸宁被叫去了刑警队,李警官问他们沈文康跟李凌赫俩人是不是认识。
李警官会问这个,是因为沈文康经常性自言自语,还提过几次李凌赫的名字,他们还查到,李凌赫曾经去过沈文康老家。
栖南觉得警察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一时没想明白哪里不对,想了想说:“他俩可能见过,但应该不算认识。”
当年朝岸宁自己走了,李凌赫跟着他一起找人,那之后沈文康再没出现过,沈文康这个人,也是李凌赫听他说的。
至于沈文康又突然来找麻烦,之前李凌赫说,他看到有个陌生男人在他家门口晃悠,还提醒他那人可能是沈文康。
他们两个人只能说是接触过,但谈不上认识或者熟悉。
朝岸宁放在桌下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腿,眼底晦暗不明,直接问出了口:“李警官,您的意思是,李凌赫跟沈文康之前可能有过接触是吗?”
没有直接证据的事儿,李警官可不会说。
“沈文康什么都问不出来,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所以我就是问问,当然了,我也会去医院问问李先生。”
他们其实已经跟沈文康家属了解过,朝岸宁十年前失踪后,沈文康就不再执着找朝岸宁的麻烦,最近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两年前家属把他接出精神病院,医生也交代过,只要出院后按时吃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沈文康出院后也一直很正常,这次是突然离开老家,家属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当然也不排除沈文康私下一直在关注朝岸宁,但一个精神病患者,尤其是沈文康这种受精神病困扰情绪十分外露的人,应该不会特别擅长演戏或者伪装。
所以他猜,朝岸宁回来的事,应该是有人告诉了沈文康,又一次刺激了沈文康,所以他才会来找麻烦。--
从刑警队出来之后,栖南就没再去过医院,他不是傻子,他猜到了。
但他也知道,别说沈文康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算他说了什么,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也不能被当成证词。
朝岸宁照样每天笑呵呵去医院看李凌赫,嘘寒问暖,关心至极,生怕李凌赫好得慢了。
病床上的李凌赫得知沈文康被抓之后,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之前还天天折腾护工,挑剔护工这不行那不对,但那之后老实了不少,护工不管做什么他都没再说什么,只是成天到晚问栖南什么时候来医院。
李警官去医院问过李凌赫,李凌赫情绪很激动,说自己不认识沈文康,也没跟他接触过,只是一直大声强调他才是受害者,他被捅了一刀。
他的确去找过沈文康,但他不能说,他不知道沈文康会伤人,他也不知道沈文康会动刀子。
他说了不少话刺激沈文康,凭什么他儿子死了,朝岸宁还好好的。
他想让沈文康一直跟着朝岸宁,最好一辈子别放过他,他还想让栖南看清楚,跟朝岸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沈文康这个疯子会一直一直跟着他们。
当初朝岸宁就是为了躲沈文康才走的,这次沈文康又缠上来,也许朝岸宁还是会主动离开。
李凌赫想,朝岸宁至少得考虑栖南的安全,朝岸宁那样的人,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在阴沟了活着。
梁冉只有前几天在医院里,后来也没再来看过李凌赫,除了朝岸宁冷不丁冒出来,医院里只有两个护工白天晚上轮流陪护。
李凌赫在医院里待不住了,医生说可以出院的那天第一时间办了出院手续,是朝岸宁给他办的出院手续。
“栖南呢,他怎么不来接我?”李凌赫还不敢有太大动作,走路还不太利索,一手捂着肚子,后背猫着,眼睛一直四处看。
朝岸宁说:“他在家等着呢,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李凌赫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朝岸宁说完,眼睛里闪过阴沉的戾气。
李凌赫捂着肚子上了朝岸宁的车,朝岸宁一直在急刹车,坐在后排的李凌赫好几次因为惯性往前冲,安全带正好勒在他伤口上,疼得他一路吱哇乱叫,最后干脆把安全带解开了。
李凌赫掀开衣服想看看肚子上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但他刚掀开衣服,朝岸宁又一个急刹车,李凌赫的手指戳在自己肚子上,疼得他冷汗直冒。
“朝岸宁,你故意的吧,会不会好好开车?”
朝岸宁从后视镜盯着那个要死不活的人,冷笑一声:“李总,坐稳了。”
后半程朝岸宁开车很稳当,李凌赫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到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
外面冷风飕飕的,李凌赫下了车,站在大门口往里望。
天已经擦了黑,别墅所有窗户都关着灯,冰冷的建筑立在北风里,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打哆嗦。
“小南,他在里面?”李凌赫问。
“对,”朝岸宁拿出钥匙开了门,先走了进去,“我们进去吧。”
朝岸宁自己往里走,李凌赫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朝岸宁的脚步进了门。
院子里有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李凌赫光是听着这个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体,感觉肚子都没那么疼了。
朝岸宁输入密码开了里面的大门,李凌赫又跟着他进了屋。
就在李凌赫两只脚迈进门的那一刻,身后砰的一声,门关紧了,朝岸宁一拳砸在李凌赫肚子的伤口上。
李凌赫倒在地上,后背弓成个虾米,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嘴里往外流着口水,喉咙里破风箱一样往外漏着粗气。
朝岸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拎着李凌赫的后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他往地下室走,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
“你这个人,怎么还纠缠着南哥不放呢?”
“南哥不是你的,一开始就不该是你的。”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但是李凌赫,这次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