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一个人出来的......伤大多是皮外伤.......”
“他手里有山河印,还会一些白纸化形之术......张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意思?.......”
“嗯,父亲,这么做我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明天就是阿爷的手术,张家那边到现在也只是......”
顾清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其中言语之间似乎是还提到了张家。
张家。
张逾的本家。
梁秋白口中咀嚼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就见顾清河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推门走了进来。
顾清河:“沈先生这几天休息的可好?”
梁秋白低头给林不殊回了一行字,头也没抬的抽空回了一句:“好,托顾处的福,在这里摆了几天烂。”
顾清河将军帽摘掉,脚步停在病床边:“沈先生的身体看上去的确好了不少。”
病床一侧的窗户大开着,微风轻轻拂动着雪白色的窗帘。
纵然是修养了这么些天,梁秋白靠坐在床头上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那银色微长的发散落在肩头随风轻轻的浮动,整个人沐在光中,指尖莹润如贝,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到时候的模样。
梁秋白手里‘劈里啪啦’的打着字,轻轻一笑道:“由顾处亲自看着,那群医生怎么会不好好给我治呢。”
顾清河:“沈先生说笑。”
顾清河敛去了眸中的神情,拿起梁秋白放在床头的病历本随手翻了一页,“不过,我刚刚问过主治医生,沈先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梁秋白:“听上去似乎是个好消息。”
梁秋白还有些舍不得:“真可惜,我还想多躺两天呢。”
顾清河:“医院还是少来的好。”
梁秋白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盯着顾清河打量了少许,随后他伸手将人扯到跟前,勾唇一笑:“借顾处一用。”
梁秋白不等顾清河拒绝,就揽着对方的脖子,举着手机拍了一张两人凑在一起‘亲密无间’的合照,给林不殊发了过去。
冷不丁这么一下,顾清河的跌靠在床上,青年发间的馨香扑入鼻间,让人心弦一颤。
顾清河单手撑在病床的一侧,微微侧目,能瞧见梁秋白那宽松的病号服内裸露在锁骨处那一点猩红小痣。
如雪中落梅。
艳丽夺目。
顾清河一惯冷凝的双瞳在此时泛起了少许的涟漪:“沈先生这是在跟林医生聊天.......?”
梁秋白将人松开,解释出声:“哦,别误会。我家那位男朋友管的严,想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顾清河敛去了眸中的神色,整了整身上微皱的衣袖以及那突如其来纷乱的情绪:“原来是这样。”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青年,到底是将那一句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吐出口:“你们认识多久了?”
梁秋白:“大......大半年了吧。”
顾清河:“你对对方了解多少?”
了解?
梁秋白关掉了手机屏幕,微微抬眸:“顾处为什么这么问?”
顾清河:“突然想起,随口一说。”
梁秋白将手机抵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要是真算起来,我对他其实了解的不多,不过......”
梁秋白弯唇笑了笑:“两个人过日子嘛,床上合拍最重要。”
青宁第一人民院医院,林不殊盯着屏幕上两个人的合照,气急败坏的将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顾清河握拳清咳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里带来的文件递了出去:“你先看看这个吧。”
“什么东西?”梁秋白将文件接到手中翻开查看。
顾清河:“行动处这边对秦家的调查结果。”
梁秋白将文件全部看完,啧了一声:“贪了不少,难怪能盖的起那么大一座庄园。”
梁秋白:“这么多年看来是没少借着玄门内的职务便利给鬼界那边行方便,这样贪污腐败的人就该好好查查。”
梁秋白手指滑过文件,最后停在了某处‘咦’了一声:“地府办事处?什么地方?”
顾清河将文件接了回去,解释出声:“酆都鬼城陷落了之后,以鬼王为首的一众鬼在人界建立了新的秩序,他们有个临时的办公场所,地点应该是在C市。”
梁秋白:“C市?”
顾清河:“是,但具体位置还没找到。”
这几年,阴绪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荡吗?
梁秋白收紧了握着手机的手,一双眸子危险的眯起。
顾清河:“另外,晨江晚报那边因为这件事受了处分,至于秦家......”
顾清河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沉声道:“张家那边已经决定将秦家从四大世家当中除名,这算是玄门给沈先生的一个交代。”
这还是梁秋白第一次从顾清河的口中提到张家这个大家长。
从几个月前事发到现在,张家隐退在其后从未露面,此时站出来,到底是真的不理世事,还是打算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梁秋白轻笑了一声:“秦家的事情,我与顾家合力共赢,各取所需,不是吗?”
秦家倒了台,玄门内顾家就成了四大世家之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家。
顾家不仅报了三年的仇,在玄门当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顾清河神色微动:“顾家与沈先生的合作订单,顾家会多让给沈先生一分利。”
梁秋白:“好说好说。”
谁会给钱过不去呢。
临走时,顾清河突然想起了什么折了回来:“哦对了,秦妄想见你一面。”
梁秋白:“什么时候?”
顾清河:“明天。”
顾清河抬了抬手:“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推了他。”
梁秋白:“去,怎么能不去呢?”
梁秋白:“毕竟是老熟人,我怎么也得送人一程。”
顾清河扯了扯嘴角:“......那我明天来接沈先生。”
*
梁秋白出院这天,也是顾老太爷手术的当天,天上下起了雨。
天阴沉的厉害,雷声沉闷的打在头顶,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梁秋白一大早办理了出院手续,就跟着顾清河去了海地警署内的临时看守所。
秦家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玄门这边处罚了之后,秦妄将会移交司法部门等候其他方面的调查,所以在此期间,秦妄都会呆在海地的看守所里。
顾清河在军部的职级比较高,有了他的领路,梁秋白很快就见到了秦妄。
顾清河关上门出去,梁秋白方才拉开了长桌一侧的椅子,坐了下来:“谁能想到,几天前还趾高气昂的秦家家主,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秦妄冷哼了一声:“你还一如既往的狂妄。”
梁秋白挑眉:“我若不如此,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秋白抱着手臂靠在身后的椅子背上,直截了当的开口:“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秦妄盯着面前这个长得过分漂亮的青年,将带着手铐的双手放在桌子上:“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秋白双腿交叠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唇边的笑意更深:“你身后那人没告诉你吗?”
秦妄:“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梁秋白:“我总是不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背后想杀我的到底是谁。”
秦妄:“你的确够聪明。”
秦妄声音一顿再次出声道:“只不过,那人在背后筹谋多年,他若真想杀你,不会留你到明天。”
梁秋白的手指在臂弯处轻轻敲了敲:“那可未必,说不定我也能像算计你一样算计他。”
秦妄:“你到底是谁?”
梁秋白扬眉:“秦家主觉得我是什么人?”
秦妄:“你身上没有灵力,虽然会白纸化形但不是我御灵一脉的人,后来我也查了,玄门内也从来没有你这号人。你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让玄门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你,搅动风云,搬弄是非。”
秦妄整个身子微微前倾:“你不是普通人,你也绝对不是沈秋。”
梁秋白:“我并非主动入局,也从未想过要跟你们有任何牵扯。”
梁秋白:“不过,你猜对了,我的确不是普通人,但至于是谁,我觉得这看守所也挺无聊的,不如秦家主就留在这里好好想想。”
秦妄拍桌子起身:“沈秋!”
梁秋白瞧着对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抬手指了指头顶的监控器:“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别回头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监控另一端。
“处长,被发现了。”
顾清河握着耳机抬了抬手,“无妨,他应该早就猜到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清河双手撑在桌子上,垂眸看向屋内坐着的两个人:“静观其变。”
屋子里,秦妄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你为什么会同意来这?”
梁秋白:“因为我有问题要问你。”
秦妄:“什么问题?”
梁秋白面色微沉:“我想知道秦家先祖秦伯远,最后去了哪里。”
秦伯远?
监视画面的另外一端,顾清河握着手里的耳机,眉峰微微蹙起。
这个时候对方为什么会问起秦伯远?
这个问题就连秦妄也同样诧异。
梁秋白:“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
秦妄:“如果我不说呢?”
梁秋白唇边扬起了一抹笑:“比起顾清河,其实我得刑讯手段不比他差,你想试试吗?”
秦妄:“.........”
【梦貘:你注意点,上面都听着呢。】
【梁秋白:秦家都能查到的东西,你觉得顾家查不到?】
【梦貘:你是说........】
【梁秋白:顾家又不是傻子,再加上张逾当初跟了我多年,本身就对我了如指掌,我这个身份,恐怕瞒不了多久。】
秦妄:“他死了。”
梁秋白将思绪抽出:“你说什么?”
秦妄:“几百年前,灵族族长海西死于酆都归野,秦伯远当时猜到了是家族内部出现了问题,在处理完鬼城的事情之后就回到了秦家,却遭围杀。”
梁秋白收紧了手指:“后来呢?”
秦妄:“后来秦伯远突围而出,后因伤重,死在了文溯河。”
当年酆都那一战十分的惨烈,梁秋白至今不愿意去回想,那日到底死了多少人。
可秦伯远不该死,海西也不该死,就算死,他们也合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于家族的争斗中。
几百年已过,物是人非。
他的那些好友,而今只剩一抔黄土,满目辛酸泪。
指尖嵌入掌心不知疼痛,梁秋白吐出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微哑的颤抖:“你可知位置?”
秦妄:“文溯河上游中断向西150米处。”
窗外的雷声轰鸣,像是那日苍山之上的雨。
大雨倾盆,落在身上刺骨的冷。
梁秋白:“你好自为之。”
梁秋白撑着手臂站起身,在他临走出大门的时候,秦妄突然叫住了他:“沈秋,我听说,今天是顾老太爷的手术,主刀的是一个名叫林不殊的医生。”
梁秋白离开的脚步猛地顿住:“你想说什么?”
秦妄:“三年前,顾裴出事是因为对方手里握着的鬼门的令牌,你觉得今天这个大好机会,鬼界会善罢甘休吗?”
梁秋白:“顾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秦妄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笑了一声:“是吗?”
秦妄:“那林不殊呢?”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什么?”
秦妄:“我听说他跟你关系不一般,那你可知......”
秦妄:“他是鬼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