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第一天,航班出了新年特色服务,给乘客准备了福袋和甜点。乘务组应要求戴上红色配饰,边迹也不例外。他照常迎接旅客,除了身上的色彩多了点外,看起来跟平时没任何区别。
严岸阔经过的时候,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边迹说不出是希望对方记得,还是希望对方忘掉,毕竟面对一个搭过话还遭到拒绝的乘务,人家不投诉他骚扰已经算给面子。
边迹调整好表情,像过往一样热情迎接:“严先生,欢迎登机!”
严岸阔将耳机取下来,冲边迹微微点头,没更多反应。边迹鞠躬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迎客。
边迹认为,严岸阔应该是忘记上次那件小插曲了——也算一件好事,至少,不需要担心可能会出现的骚扰投诉或漫长又尴尬的紧张。
因为去律所时已经预演过一次失落,所以现在的失落已经不算什么。严岸阔和他的经历很难不让人产生好奇,但比起那些有的没的,边迹还是更想要一段平稳安全的旅程。
本次航班由上海飞往英国伦敦,预计飞行时间十一个小时。因为节日特殊,所以每个乘客都拥有新年福袋。
边迹花心思地将每个福袋的标签上都画了一个笑脸,空乘们分发时会笑着说“新年快乐”。两舱所有乘客,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平等的优待。
严岸阔表面上正在看文书,但不知何时已经把耳机摘下来,时不时看向乘务长的方向。
——边迹对每个人都是那样体贴入微,风趣地招呼,热情地回应。那么,他联系自己赔偿衬衫,应当也没特别的含义,只是作为一位优秀乘务的职业修养吧?
这样想着,严岸阔自己都没注意,他的表情又比平时冷了几分,继续低头查看资料。
今天两舱工作量不大,乘务长不需要亲自配餐,6C座由二号位负责。
空姐笑盈盈地蹲下来问:“先生,这是我们的菜单,请问需要用点什么呢?”
严岸阔放下案件材料,面无表情地说:“跟上次一样,谢谢。”
新的二号位并不知道“上次”是指什么,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乘务长。
边迹听到这句话,愣了下。
——上次?这是在跟谁说话?
严岸阔则像审视一只犯错的小狗,略带征询地看向乘务长。
边迹这才心下了然,走过来,跟二号位解释:“噢,番茄牛腩,加特调!”
说罢,他看到严岸阔冲他点点头,好像在像上次那样,夸赞他记性很好。
边迹有些拿不准,严岸阔这是……还记得自己?那怎么刚才全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为了弄清楚ⓢⓌ状况,边迹决定代替二号位上餐。
乘务长的身段很好,肩宽腰细,即便布菜时背也是挺直的。他把盘子推到严岸阔跟前,正要说话,对方突然身体前倾,离他的耳廓很近。
“又见面了。”这位6C座乘客好像心情变得稍好一点,连说话也带了些笑意。
边迹愣了下,惊讶地侧过身,让他们离得很近。
严岸阔并没有躲开,而是用直白到让人脸热的眼神对视回去。
“现在,”严岸阔在他耳边讲话,像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声音放得很轻,“赔偿还算数吗?”
边迹的耳廓被热气挠得有点痒。今天舱内空调温度好高,他想。
“当然算了!”边迹笑得眯起眼,略歪头,“如果严先生需要的话。”
严岸阔说:“那么,起落顺利,一会见。”
明明他自己也在这班飞机上,却要祝福其他人起落顺利。边迹认为严岸阔是一位很好脾气的乘客,以至于每次都能精准送上他中意的祝福。
边迹站起来,挥了挥手,“用餐愉快!”
严岸阔也回归正常的坐姿,大方说了句“谢谢”。
飞行期间严岸阔没再主动跟边迹讲话,两个人也没更多特殊的互动,但边迹会在安全巡查时顺带经过6C座。说来也奇怪,正面相迎时倒是毫无异常,可一旦他背对着严岸阔,就总觉得身后有直白的目光。
落地前,边迹进行广播提醒,安排乘务组就位检查。把所有乘客送下机后,乘务组留下清理客舱。
常清见边迹手里东西太多,提出要帮忙:“哥,百宝箱我帮你提吧!”
百宝箱就是乘务长箱包,装的全是飞行必需品。边迹不想麻烦人家:“没事,自己来就行。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怪累的。”
值了个大夜,每个人都挺疲惫。新来的劲头比较足,第一次飞国际线,还想着在伦敦逛逛:“你想去牛津街吗,一起去吃饭?”
边迹其实还不确定严岸阔那句“算不算数”的意思,以及约定的时间地点是什么,但他既然给出了“算数”的承诺,还是信守一下比较好。于是他拒绝了同事的邀约:“你们先玩吧!我就不参加了。”
“有别的安排?”
“嗯,可能要去找个人。”
于是常清又问了其他空姐,其中有几个没怎么飞过英国的,跟他一块走了。
边迹最后才下机,拖着箱子过廊桥。
虽然飞了十一个小时,但因为西跨八个时区,所以当地时间才九点。边迹习惯了倒时差的日子,脚步非但不疲倦,反倒看得出轻快。
刚到通道口,边迹看到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卡座上办公。
“严律好!”边迹上前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严岸阔闻声站起来,说:“走不了,在等债务人。”
“是吗?”债务人本人先是问他是不是换了新衬衫,得到肯定答复后,征求债权人意见,“那债务人不得请你吃顿饭?”
严岸阔不跟他客气,答应了,意有所指道:“你们航司的服务还挺好。”
边迹微笑,将话说得引人多想:“这可不是航司的服务。”
严岸阔扬眉,探究地看着他。
“衬衫是我弄坏的,没有让公司报销的道理。”边迹终于不再兜圈子,直说,“所以,今晚算是私人行程。”
严岸阔看起来心情又好了不少,连严肃的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
“我挑了几家店,严律先看看?爱吃哪一种?”边迹说。
挑店这事其实很有讲究,两个人还不熟时,种类、地段与价格都要在考虑范围。边迹先是问严岸阔住哪,有什么忌口跟偏好,然后筛出几个高分选项,都是各个国家的特色餐厅。
严岸阔最后选了一家法国料理,边迹让他先走,自己把制服换了再去。这次边迹没像上次去律所前那样收拾半天,因为有人等,随便换了件休闲外套就去到餐厅。
严岸阔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远远看到他,抬手跟他打招呼。
两个人都落座后,气氛谈不上冷,但毕竟跟半陌生的人吃饭,还是有点尴尬。
有交换联系方式被拒绝的经验在前,边迹认为对方是不喜欢与陌生人攀谈的类型,因此刻意与他保留着社交的边界。
正好看见摆在桌上的登机牌,边迹找到新的话题,问:“严律很喜欢6C座吗?我看你今天和上次位置都一样呢。”
其实要仔细看,连衬衫跟鞋子跟上次也很像,但边迹没有细想。
“也不是,随便买的。”严岸阔看向窗外的街景,说,“不过你记性倒是挺好,连我上次坐哪里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你最好是随便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