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颜航绕过挡路的虞深, 走到虞浅身边,同样拧了拧钥匙。
“拧不动。”虞浅说。
颜航蹲下,拔出钥匙从锁眼往里面看, 看到一团红锈, 已经把钥匙孔从外面彻底堵死。
“锁锈了, 估计是下大雨那几天闹的。”颜航做出判断。
“哦,怪不得,我这几天第一次锁这门, 没注意。”虞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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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朝外开的。”颜航看了一眼。
“嗯,你去。”虞浅不知道想到什么了, 笑半天, “你翻进去,从里头给它踹开。”
“凭什么又我翻门。”颜航做梦都没想到这门他这辈子还得翻第二次。
“快点的,你做事比我利索。”虞浅在后面催他, “你放心, 这回我绝对不把你当小偷了。”
“你少提点当初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颜航开始找落脚点往上爬, 说道:“说起来这件破事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脑袋好使了?”
“写本上了,叫做和颜大强同志的初遇故事, 写的跟短篇小说似的, 你要看看不。”虞浅扶着他的后背, 帮他上去。
“神经病。”颜航没忍住笑了, “你那本上记点有用的东西吧,一共就巴掌大点。”
一回生二回熟,颜航也不是第一次翻这扇耻辱门, 上一次边挨打还能边倒挂在上头,这回好歹没人揍他了, 于是身手很利索地翻过了最高处,腹肌卡在铁门上,准备换个方向落脚。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腰衣服被人掀起来,一双作恶多端的手勾着他的裤腰,修长的手指在他后腰皮肤上轻轻抚过,调情一样。
“哎我操!”他气急败坏回头,“不带你这样的。”
“帮你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虞浅在后面笑得肩膀抖,“顺便占点便宜。”
“我也就是没考警校,要是当了警察,第一个就来九堡铺抓你个老流氓。”颜航腾出一只手,拍开虞浅的手,扯回自己的裤腰。
虞浅还在笑:“行了,不闹你了,翻下去的时候小心点。”
颜航嗯了一声,转个方向,倒着撑着胳膊,琢磨着怎么把腿放下去,无意中朝着虞浅家的门一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深就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他们俩闹来闹去。
虞深的目光总是让颜航捉摸不透,这回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看他还是在看虞浅,又或者其实都有。
“在上面下崽呢?”虞浅仰起脸问。
颜航回神,好气好笑地扫了他一眼,找准落脚点,手臂一送,平稳落地。
“退后点。”他朝虞浅扬扬下巴。
门外头让开一道空地后,颜航眯起眼睛,大概对准耻辱门上的锁头的位置,回身,摆臂,收腹,抬腿,半个回旋发力,一脚踹开铁门。
生锈的锁头吧嗒弹开,门开了。
虞浅配合得举起手拍了拍:“帅呀颜小航。”
“装逼真爽。”颜航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再抬眼时,虞深已经进屋了。
虞浅迈过耻辱门,拉着颜航去钟大丽那屋冰箱里拿昨天买的食材。
“练过啊?”虞浅问。
“没有,我爹在家随便教过我两招。”颜航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兜兜海鲜,有点无语说:“我要是真练过,不至于第一天被你揍成那副熊样。”
虞浅拿菜的间隙看他一眼,笑道:“别跟我比,我那都是街上打架混来的打法,泼皮无赖一样,你当然打不过。”
“怎么说?”颜航顿了顿,“你年轻时候总打架么,活得这么...潇洒?”
“住在九堡铺里头,小时候不打架的时候少,不动手就只能当孙子被人欺负。”虞浅好像不大愿意提从前,换回话题,“简单来说,你跟我比划招式,我折你关节扣你骨缝,玩阴的,这就是为什么你打不过我。”
“那是我太文雅了,照着你们的打法,下次可以上嘴啃。”颜航想起第一天虞浅坐他身上,教他打人打关节,不能摸屁股。
“啃吧。”虞浅笑了笑,关上冰箱门,“我怎么认识的刘成不大记得了,大概率也是前几年帮他打架解围认识的。”
“嗤。”颜航把东西放灶台边上,“这日子让你过的,古惑仔似的。”
“别光贫嘴了,帮我打个下手,不然天黑了也吃不上饭。”虞浅拿出芥蓝,递给他一个盆子,“这些都洗了。”
“哦。”颜航端过来,老老实实站在水池边洗菜。
虞浅从菜刀架上拿了把尖刀,划拉着收拾买来的鸡鸭鱼肉。
“颜小航,说起来。”虞浅低头划开烧鹅的肚子,“你是不是挺讨厌干活的,你在家里都不愿意干,在我这能愿意?”
“我到现在还没掀桌就说明不是不愿意。”颜航背对着他洗菜,“想什么呢。”
虞浅笑两声:“就问问,怕你烦。”
“我不是烦干活,你知道吧。”颜航往上撸起袖子,掰开芥蓝的梗,在水里搓着菜根,“非要解释,大概就是我在这帮你干活,你会感谢我,而不会像我家里,觉得是我应当的必须的,大概就是朋友和保姆的区别,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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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虞浅笑了笑,“你其实特别好哄,我要是你干妈,我就天天在你耳边说好听的,你估计就能打了鸡血似的上赶子干活。”
“小孩儿都好哄。”颜航没反驳,闷闷地把洗好的芥蓝放到一边,伸手去拿土豆。
虞浅这顿堪比老广年夜饭的午饭不好做,光是把昨天买的肉和海鲜收拾出来就花了一个小时,不过好在时间还早,刘成还没来,虞深躺在里屋睡着了,颜航和虞浅也不着急,在外面边聊天边做饭。
中午时候钟大丽回来了,左手拎着一件啤酒,右手拎了一瓶白的。
“阿深呢,来给你姐看看瘦没瘦。”钟大丽刚走到门口就扯开嗓门,吓颜航一跳。
虞深被她叫醒,从里屋走出来,抬眼看到钟大丽,那偏圆的眼型里头再次沁上一层泪水,激动不已。
“别哭鼻子,多大个人了。”钟大丽放下酒,大姐大似的揽过虞深的肩膀,“还行啊你小子,这么多年没见老。”
“大丽姐,多谢你,真的。”虞深握着她的手,“照顾我弟阿浅这么多年。”
“跟你姐少放这屁。”钟大丽笑着甩开他的手,“阿浅是你弟就不是我弟了怎么着,你进去蹲牢子了,我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不成。”
“是是。”虞深被她一巴掌甩得疼,愣了会才无奈跟着笑。
颜航站在水池边上,听着这一耳朵乱糟糟有的没的,心里面却不觉得乱,反而跟今天的春光似的,暖融融,软乎乎。
他也不是第一次为这帮人相依为命的情谊动容。
以颜航同志那个被小漂亮评价为“做饭跟下毒”一样的厨艺,他最多就帮忙虞浅备完了菜,其余就干不了了,于是老老实实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欣赏虞大厨操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浅先是把烧鹅这些现成的用油煎着热了,煎得油汪汪,配上烧鹅的橘红酥皮,装盘上桌。
今天吃饭的人多,虞浅那小屋里面的饭桌坐不下,钟大丽和虞深两个搬了她屋里的另一张矮一点的桌子,两个并在一起放在后院里,然后拎出凳子来。
凳子个数不怎么够,最后行李箱和油漆桶什么都勉强拿出来凑数。
虞大厨又在灶台前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白灼大虾,蒜蓉芥蓝,粉蒸扇贝,清蒸鲈鱼,鲍鱼卤凤爪被颜航一道道端上去,光是闻着味鼻子都要鲜掉了。
“真牛逼啊。”颜航发自内心。
“你说虞浅做饭天下第一好吃。”虞浅边笑边盛饭,盛完饭递给他。
“能不能谦虚一点。”颜航笑了下。
即将开饭前,刘成腋下人模狗样从巷子口走进来,人还没到,先喊:“站九堡铺外面就闻见阿浅这手绝活了,差点香死在半道。”
“也不耽误你一开饭就闻着味儿来了。”钟大丽白他一眼,“喝白的啤的?”
“白的,今儿阿深哥回来,必须整一口。”刘成踹开油漆桶,坐下,跟虞深寒暄。
虞浅和颜航拿完碗筷,走到桌边坐下,椅子实在是不够,他俩在钟大丽那个小行李上搭个屁股,一人坐了半边。
“挤死了。”虞浅靠着颜航的肩膀,“有空多买几把椅子去。”
“买塑料凳就行,放外面不占地方,不怕下雨。”颜航说。
“行,你帮我想着点,什么时候有空咱俩去。”虞浅说。
“嗯。”颜航点头。
“阿浅和小颜关系不错。”虞深坐在桌子对面,笑盈盈说。
“是不错。”虞浅瞥了眼颜航,笑道:“主要是我信得过他,靠谱。”
颜航别过脸,耳朵有点热,干脆专心吃饭,烧鹅和白切鸡在嘴里爆开腻腻香香的油脂时,哪怕屁股只能坐半边,另一边还得靠大腿撑着,他也觉得这一刻真是种人生享受。
“大强喝什么?”钟大丽放下筷子,问他。
“喝点白的吧,都成年了,怕什么!”刘成起哄,“哥陪你练练酒量。”
“我不了。”颜航摇头,“啤酒也不要,我下午还得回家,一身酒味儿不行。”
“也是,别让你家里觉得你在外头不三不四的。”钟大丽没再劝,“冰箱里有汽水儿,你自己开一个吧。”
“给我瓶啤的。”虞浅伸手,“我不多喝了,一会儿还得收拾厨房。”
颜航拿回来汽水儿瓶,钟大丽伸手给他拿过来,汽水儿瓶在桌边那么上下一磕,瓶盖完美飞出,连瓶起子都不用。
“给。”
“谢谢姐。”颜航拿回来,没忍住说:“这本事挺牛逼。”
“那是,你姐喝酒的时候你还吃奶呢。”钟大丽眉飞色舞。
虞深是这场聚会的主角,坐在桌子正中央,左手是钟大丽,右手是刘成,两个陪他喝白酒。
酒水倒入杯中,虞深拿筷子敲了敲酒杯壁,清清嗓子。
“各位,我说两句啊。”他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太久没跟这么多人在一桌吃饭聚会,局促又紧张,酝酿了半天,颜航都怀疑他应该是忘词儿了。
所用人都放下筷子,端着酒杯等他说。
“大家都知道我进去了六年,当初被抓进去的匆忙,也没时间做什么安排,剩下阿浅一个人在外头,多亏了朋友们这么多年的帮衬着,才让我们兄弟两个能活下去,有今天。”虞深语速不快,每一句话都含着饱满的情绪。
钟大丽和刘成对视一眼,转过脸去温柔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现在回来了,日子还得好好的过。”虞深举起酒杯,“我向各位保证,这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绝对不辜负朋友们,干了!”
“干了!活出个人样来!”钟大丽潇洒举杯一饮而尽。
“这才是爷们呢,陪一杯。”刘成跟着扬起脖子干了。
颜航毕竟是个喝饮料的,没那么多豪情,他只是举起汽水瓶想要意思一下,刚掀起眼皮看到对面,就见虞深正举着酒杯看他。
视线交汇,虞深特意将酒杯朝他这侧倾斜,让他看到他已经空了的杯底。
“敬你,小颜。”虞深说,“多谢。”
“好,祝福你重获新生。”颜航有些惶恐,也有些莫名其妙,举起汽水瓶意思着碰了碰,喉结滚动,喝下去小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