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迅速缺氧, 陈继头晕目眩,双手抗拒推动被制止,越挣动丧失的力气越多。
筋疲力尽,只能任其攫取。
面前的人什么时候长得这般高大、英俊, 刚认识的时候, 他明明那么小一只。
身体营养不良似的, 羸弱多病, 风吹便烧, 喊哥时都经常有气无力。
陈继困在周絔行制造的人丿肉牢笼里,退却不得,模糊中似乎看见了12年前的福利院。
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似的闯进脑海, 陈继觉得自己变小了,但比周絔行高。
艳阳高挂, 福利院里的小朋友们在院长的带领下玩儿老鹰抓小鸡。在老母鸡的护佑下, 幼年的老鹰东奔西跑,一个小鸡没抓着, 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幼鹰停下来喘气,大声不满地说道:“院长, 你是大人,我抓不到你背后的小鸡, 不想做老鹰了。我也想做后面的小鸡, 让陈继做老鹰吧!”
他伸长胳膊举着站在一旁看他们玩的陈继:“让他做鹰!”
突然被提名, 陈继七岁的小脸茫然, 紧接着出现紧张。他一句话没有说,但双手搅弄衣摆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思——他在期待院长叫他过去。
“不让他做老鹰。一个被领养又被退养的孩子一定是不乖的孩子, 和他玩儿你们不怕被他欺负我还怕呢。”院长说道,“过来, 再玩儿十分钟,我们去吃午饭然后午睡。这次我做老鹰。”
“好耶!”
“不跟他玩!”
“院长叔叔做老鹰!”
“......”
所有的欢呼雀跃都和陈继没关系,他小小的肩膀失落地塌下去,转身低头往回走。
坐到小操场上的秋千,陈继自己一个人蹬腿,把自己荡得高高的。
就是在这时候,周絔行出现了。他身上穿着漂亮的马甲,里面是戴着领结的衬衫,干净得像一具洋娃娃。
一点也不像被遗弃的孩子。
可他却来了福利院。
空旷且略显荒芜的门口,周絔行孤身一人,他没看场院里玩成一片的院长和小朋友,而是先看到了同样孤身一人的陈继。
两个孩子的眼睛一个好奇一个冷淡地对视,互相打量彼此。
陈继太想要一个朋友了,在院长没发现的时候,他先发制人跳下秋千,小跑到周絔行面前。
向他探出交友之手。
周絔行看了看他,说:“你要和我做朋友。”
陈继高兴地应:“对啊!”
周絔行把怀里的玩具递给陈继,陈继这时才发现他是带着洋娃娃的玩具来的。
“收下我的玩具,我们就是朋友了。”
精致的洋娃娃从周絔行这个主人的手中,转到叫陈继的主人手中。周絔行说道:“哥哥,我们是朋友,也会是家人。
“一辈子都不能分开哦。”
6岁的周絔行与 18 岁的周絔行拥有同样的眼神,全在看着陈继。他从小就是掠夺的物种,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被他一眼盯上的陈继,早已是囊中之物。
12年后的陈继从周絔行的眼里惊醒,倏地睁眼心脏揪紧,嘴巴刺痛得厉害。
他双手剧烈地推动,然后狠狠地咬了周絔行。
周絔行放开陈继,唇边血迹明显:“哥,是你先找我做朋友的。你不会忘了吧。”
陈继浑身的血液发冷。
他气得想狠狠地抽周絔行一巴掌,乱七八糟地抹嘴,又杂乱无章地狂咽口水:“周絔行!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强迫我做任何事情,像刚刚的强丿吻——我真想把你嘴缝上!想做什么事之前都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明白吗?!我希望你尊重我。”
周絔行紧抓重点:“是以后还可以亲的意思,对吧哥。”
“你......!”陈继差点噎死。
他面朝地上:“呸呸呸!”
周絔行拉起陈继的手拍自己的脸:“想打我就打,我不会还手,总不能我把你按在床上为所欲为的时候,你还要心疼我?”
陈继被烫到似的连忙把手抽将出来,面红耳赤:“闭嘴。”
他瞪周絔行:“你想不想跟我好好谈?”
周絔行期冀:“谈恋爱?”
陈继:“现在别想。”
周絔行:“以后可以。”
他松开陈继的手,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陈继对他仍然听话的表现感到满意,大手一指门口:“回祠堂,中午别吃饭。我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现在要休息。”
周絔行乖顺应下:“好。”
陈继没睡觉,而是抱着周槊敏交给他的塑料收纳箱,直奔他和周絔行的书房。
早上才从书房后的恐怖房间里出来,陈继又进去了一次。这次是自己进去的。
他把装有周絔行小时候玩具的收纳箱放进去,目前不想了解太多和他心里不一样的小行,恐消化不了,会抵触。
除此之外,陈继也不想让周絔行知道他要开始事无巨细地了解他了。人都有秘密,不愿被随时随地监视。
转身往上走时,一个精致的影子刻进余光,陈继侧头,眼睛上抬。书柜顶的左角落坐着一个蓝眼眸的金发洋娃娃,时间经久显得旧了,身上的粉色衣裙风化破裂,被歪歪扭扭的线条缝上。
陈继喉结滚动:“......”
他都记不得洋娃娃是什么时候丢的了。那时年龄又小,长大后连洋娃娃的印象都模糊不清。
要不是今天忆起,陈继和洋娃娃大眼瞪小眼,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是12年前他需要抱着睡觉的玩具。
“明明已经送给我了,还要偷走。”陈继愤然,低语的声音像画圈埋怨,“小气吧啦的。”
人脑不能一下子装太多超出平常理解的东西,陈继身心疲惫不堪,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幅脱缰野马的难控模样,他不能让小行学周渡唐,陈继也不是易佰。
得想个办法,要制定一个计策,把周絔行纠回正轨。陈继迷迷糊糊地想,周絔行监视他掣肘他,他们得平等吧,他要反向牵制周絔行。
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他们的关系只会愈发扭曲和畸形。
该怎么做呢......
陈继趴在床上不舒服,想把自己翻过来睡,但他实在累得厉害,一倒下连手指都懒得动弹。
黑甜梦乡袭来,陈继带着想到的办法沉睡,直接睡到晚上十点多。
房间里亮着床头灯,护眼的暖色调,陈继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半边身子睡得无知无觉,他把压丿在肚子下面的胳膊小心地拿出来,引起一阵疼痛。
“我想让你躺着睡觉,但我怕动作大弄醒你,又会生气说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做这些事。”周絔行蹲在床边,在陈继睫毛颤动的那刻,便即刻解释道,“我现在可以帮你吗?”
“不要你帮......哼......”陈继用没事的手打开周絔行伸过来的胳膊,身残志坚地跪着坐起来。
睡了长长的一觉,他竟然没被像个变丿态一样守在他身边的周絔行吓到,先知地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看我。”
周絔行看自己被打的手,好像有点委屈:“我在祠堂跪了一天,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我不回卧室回哪儿啊。你就在卧室里睡觉,我有眼睛肯定要看......哥,你起来去洗漱一下,吃夜宵。”
陈继说:“你中午就跪了两个小时,没跪一天。”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歇发麻的腿,整条右腿从根麻到脚,刚开始无知无觉像残废,片刻过后血液复活,仿佛无数只蚂蚁一起在里面来来回回地爬动,还像灌了铅,又痒又沉的。
这时候最怕被人碰,否则能让人尖叫的酸爽就会袭遍全身。
“我腿麻了,你别碰我......你要是动我,我就打你。”陈继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声带震动让腿共鸣,“好麻啊......”
周絔行跟着一动不动,甚至微屏呼吸:“我不动。”
十几分钟后,陈继缓过那股劲儿,一瘸一拐地下床去洗漱。
一下子睡了10多个小时,眼睛有点水肿,丑兮兮的。周絔行从身后跟了进来,在镜子里看陈继。陈继垂下视线不予对视,赶紧接水先清洗眼睛,指腹又来回打圈地揉,才没再那么肿。
弄完陈继有些懊恼,干嘛要在周絔行面前在意这些形象。真是习惯成自然。
从现在开始,要把周絔行当成一条狗。
目前小狗还会咬人,得训。
陈继匆匆洗漱完,肚子里空无一物,饿得前胸贴后背,下楼吃刘姨做的夜宵。
“你吃过了吗?”陈继问。
周絔行:“还没。”
陈继说:“一起。”
周絔行:“好。”
陈继没问周絔行在祠堂跪了那么久膝盖疼不疼,也没问回来后爷爷是不是又教训他了。他只是安静迅速地吃饭,只为填饱目前的肚子。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陈继拿睡衣要冲澡,周絔行学会了征求同意,阐述事实般道:“哥,我能和你一起洗吗?”
陈继停下来侧首看他。
突然喊:“周絔行。”
周絔行:“嗯。”
陈继说:“跪下。”
话一脱口,当场愣住的是两个人。但陈继没表现出来,依旧正常地看着周絔行。
周絔行深深地看他一眼。
陈继抬了抬下巴,像个傲娇又惯会恶作剧的纨绔子弟。
周絔行身子矮下去,先弯一条腿再弯第二条腿,跪下了。
跪得笔挺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