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摸摸额头,这种上火才冒出来的小疙瘩,能叫云程有这么高的兴致也不容易。
他答应了。
云程麻溜儿去洗手拿了条干净手帕,让叶存山枕他腿上,他还用帕子沾水,拿肥皂团给痘痘周围洗洗去油才下手。
可惜今天才长出来,没熟透。
本来只是一个红疙瘩中间泛白,被他一番操作之后,变成了一个小红包。
叶存山没叫疼,云程也心虚得不行。
“没熟,长长再继续挤。”
叶存山不起来,继续躺云程腿上,“你这会儿不讲究了?”
平时说个什么都要露出嫌弃恶心的表情。
云程摆手。
这哪里一样,这很解压。
他让叶存山给他留着,“你不许碰,听见没?”
叶存山都不稀得碰。
这次回家也快到清明节,族里一年四次祭祖,来回跑的辛苦,这次回村就要多待几天。
除却换洗衣服外,主要就是叶存山的书,他这次拎了小竹箱一起带着。
存银这次不回,纸铺又有了羊毛线供应,一部分拿去染色,一部分放纸铺供人织毛衣毛裤。
他还要练习刺绣,最近也迷上了去茶楼听书。
那说书先生讲的赘婿比他自己看的精彩,才不回去看叶大摆脸色呢。
就还记得叶大阴阳怪气他,小孩子扁扁嘴,不乐意也上街买了点东西让哥嫂捎带回去。
叶存山欺负他,把存银买的东西分两半,“咱们一起买的。”
存银:??
云程看不下去,给他补了一把铜板,存银放小包里,跟云程小声嘟囔:“我哥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云程觉着他胆儿也越来越肥了,这距离,压低了声量都能被听见好么。
存银躲云程后边,对叶存山做了个鬼脸。
他们也给存银另外留了银子,到时若是云仁义自己来县里,就让纸铺这边出个人,带去给首饰铺伙计。
这次是告假回去,云程也得去一趟杜家书斋,跟他家说明会在乡下写稿,到时看是继续请元墨誊抄一册,还是叫启明来誊抄填字,总之不用上门找他。
余伙计还可惜,“算着日子,南下的船会回来了,我家伙计不跟陆公子一起,也能跟别家商人的船顺路回来,到时知道外地反响,能给你加银子呢。”
这银子又跑不掉,云程说下次回来拿。
回村还是租的驴车,一路出来,还有许多考生陆续出县城。
这些就是没被取中,可以收拾包袱回家的书生。
取中的人,家底厚一些的,会再等等府试日期,直接从蔚县出发去府城。
家底薄的,则是请人跑腿送信,自己先走一步。
云程看着他们,也跟看见了叶存山赶考的样子般,问他:“你之前考试是一个人考吗?堂哥跟你一起吗?”
叶存山当然是一个人去考的。
他性子独立,早早就满城跑,十四五岁就谎报年龄忽悠商人带他上船去外地,再大一些识字了,也会自己去。
考试这事情,不熟悉也有前辈指路,再不济,临到考试,一堆人都往一个方向去,他也不至于走丢。
但叶存山最近尝了示弱的甜头,就想卖卖惨,一张口,想到院试要去府城,到时人多杂乱,他不可能带云程一起去,就还是说:“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寒门学子多数都是自己独立备考、赶考,真要家里媳妇夫郎跟着照料的,也是稳定下来后,照料日常起居。
其他书生倒是会带个书童前后忙碌伺候着,他就不跟人比了。
云程就对他一顿夸,从能干独立,到坚强不息,听到后头叶存山发现他在胡乱叠词瞎用,里头竟还加了“雏鹰展翅”、“金鸡独立”,叶存山一巴掌把云程脑后的小揪揪打得来回晃动。
云程不服:“你干嘛!我夸你呢!”
那是夸么。
瞎咧咧。
路上一顿小学生拌嘴,到村里时默契闭嘴。
经过村口,照例要去叶二叔家看看。
叶延没到休沐不回来,留书院刻苦学习。
捎回家的东西很质朴,给了一两银子,让叶存山帮忙割两斤肉,买几条排骨,再有多的就买点糖,给婵姐甜甜嘴。
这东西送进来,有人看见了,问一句,叶存山说是帮叶延捎带回来的,再传到河边叶大耳朵里,还能自动翻译:叶延买了,叶存山跟云程也买了。
他差点追过去问!
气温回升,开始春耕前,村里要先把造纸作坊盖起来,地点选在了沿河边的空地上。
给叶大安排的是不累人但非常琐碎的跑腿杂活儿,别人看他闲着就要说他,他刚想找人抱怨几句,就被几人连着叫,烦得他想撂挑子走人!
到中午,叶大溜溜达达去打听,叶存山跟云程俩没回家,还在叶二叔家里。
回村一趟,不回自己家,不见爹娘爷奶,就会去亲戚家!
不孝子!
不仅去了叶存山的亲戚家,还去了云程的“亲戚”家。
他俩一清早出发的,回来时不到中午,叶存山回去把被子拿出来晒,烧炕去湿气。
没热锅做饭,就在叶二叔家一起吃了午饭。
期间也打听云仁义家的事情。
确实如云程所说,云仁义去县城的那几天里,云家出了大事。
李秋菊被云广识说动,也不想大儿子一直躺床上当废人,那里屋都有腐臭味了!
她听了话,卖了几块地,又把自家养的猪仔卖了几只,得了银子后请大夫来给云广识看伤。
时间太短,云广识伤势没好。
他以前在王家当长工护卫时,也有几个交情好的兄弟。
他使唤云丽丽去请个人过来,“你把这事办成了,我就当你之前埋怨我的事情没发生。”
云丽丽指望不上亲爹了。二哥分家出去以后,只顾着云香,根本不理她。
她对云广识不信任,但现在只能选择信他,不然云仁义回来了,她随时会被配个坏姻缘。
于是云仁义回来时,就看见家里多了一个高高壮壮,脸上还带着刀疤的中年男人。
闹一场,闹不过。
这几天更是一文钱要不着,脾气发多了,李秋菊他都使唤不动了。
赵氏说:“前些天刚回来的时候,好像说是气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现在云娘去外头打水什么的,总能听一耳朵热闹,家里还吵吵着。”
云仁义到底是人亲爹,云广识敢对着干,不敢真把他怎么着,云仁义就仗着这点拼命闹。
反正就是耗着。
云程听说他人没事,松了口气。
——要出事也别这时倒下,不然白费了先前投出去的三十多两银子!
饭后,他跟叶存山一起上门,要云仁义抓紧去县里干活。
云仁义在家里吃得不好,睡得不好。
回来想休息休息享清福,结果一天天都在跟人吵架。
吃饭他都沾不了荤腥,蒸个鸡蛋,李秋菊跟云丽丽都能一人半碗分了,他一勺都吃不到!
所以只相隔几天,再见时,云仁义也肉眼可见的苍老憔悴起来。
他说他没钱。
叶存山跟云程肯定不会给。
叶存山对云广识说,“你伤还没好,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弄成这样的吧?”
云广识在大狱里待过,也真的挨过揍。
看着王老爷家倒,从前在他面前威风得不得了的管事,也因为主动掺和,被人抓了个正着,是跟王老爷一起流刑千里。
他自然怕。
云仁义要去县里认样式,家里就是云广识最大,不需要有人照看,所以他这护卫兄弟也能跟着回县里。
“你看着点我爹,别叫他又被人偷了银子。”
潜台词也是:别让他去县里告我不孝。
有人送,叶存山也省了自己跑一趟。
云广识还小气,银子不给他爹,而是给他那护卫兄弟拿着,保证云仁义有个地方睡觉,饿不死就成了。
所以叶存山也不用担心他有多余的银子去打点。
叶存山让他们去纸铺找人,到时有人带银子去给首饰铺伙计,能继续翻阅样式册。
离开前,还给云丽丽身上递了个眼刀子。
这姑娘弱声弱气坐旁边,低头垂手好似温和无害,其实眼角余光一直瞄云程,想也知道没好心思。
事情顺利,出来时辰还早,夫夫俩决定回家收拾屋子。
云程觉得恍惚,“这么顺利呢?”
以前每次来,都要掰扯一阵。
家里闹哄哄,吵得他头疼。
叶存山说:“云广识狠不下心对他爹做什么,他爹却是能干出大义灭亲的事,就看能不能被盯住吧,真去了县衙,被亲爹告发不孝,他以前在县老爷那里也有过案底,是讨不了好的。”
云程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表情包:打起来打起来!.jpg
他没忍住笑了下,叶存山问他笑什么,云程不告诉他,等拿了东西回家,拿纸笔画了个表情包。
叶存山:“……”
太久没玩黑白无常的梗,叶存山突然问一句:“这是冥府流行的画册?”还让云程懵了下。
然后被云程瞪:“不是!”
叶存山耸耸肩,先去房间翻找了旧衣裳出来,照例套外面防尘,又用布巾包头发,一个清理墙顶屋角,一个扫地擦桌。
这次回来他们就只收拾了一间出来,是叶存山那间。
他屋子是主卧,要大一些。
山里房子是有大浴桶的,烧炕烧一天,热水一锅锅的出来,夫夫俩没浪费,一起泡了个澡。
山下的造纸作坊里,晚上都会有人守夜煮树皮,不怕烤不干头发。
叶存山续了几次水,两个人痛痛快快泡了一回。
就是云程搓背时,还是很没劲,叶存山被他摸得痒痒,问云程是不是在占便宜。
云程占着便宜还嘴硬,“怎么啦?你嫌弃我力气小,你那自己搓啊。”
叶存山:“……你等着的。”
他俩在山里的住处,说是山脚下,其实要往上走个一百多米远,还是上坡路。
下到山脚后,还有一片荒地,是正正经经的偏离山村。
还要烤头发,叶存山忍着没收拾他,琢磨着这次要么把大浴桶带走算了。
再过不久暖和起来,泡澡胡闹也不怕着凉了。
令他们意外的是,晚上去烤头发的人还挺多,都是白天在忙着盖房子,晚上回去才洗头洗澡的汉子。
夫夫俩刻意找了人少的地方,边上也有人在闲聊。
见着他俩,还要强行邀请。
“听说你俩给叶二叔家买了肉跟排骨,没给叶大买?”
叶存山就是想气气叶大,也不会拿叶延的孝心去利用。
他又好生解释了一遍,“这还没到月中休沐,我是跟书院请假回来的,屋子也要收拾,没空过去。”
再就没人问他为什么没空去叶大家,有空去叶二叔家。
毕竟叶大家里没孩子帮衬,媳妇高龄孕妇,上头还有两老人,叶大自个儿都被抓了壮丁,去河边帮忙。
回家他俩还得倒过来帮家里忙,就没空去收拾自己屋子了。
说到屋子,就少不得跟他们讲讲云程家那个小破屋子。
“已经修缮好了,旺祖让咱们在外头围了小院墙,你们空了可以去看看。”
上次离村时,被叶有福家的女婿拦路,说会帮忙修缮。
夫夫俩给了银钱,屋子是屋子,院墙是另外加的。
河边热火朝天的,他们今天回家没经过那边,没来得及看。
晚上烤完头发,就从河边走,顺路过去瞧瞧,云程还满意的。
叶存山顺便跟他讲,“我之前还说到夏季时,再到下面划地盖个屋子,不然夏季回来,山上蛇虫多,你受不了,现在看看,要么咱们就在这屋里住吧?反正每次回来住不了多久。”
外面的院墙扩开了些,往后有需要,能在侧面盖耳房。
若嫌弃地方小,也能把灶屋搬到耳房里,主屋就睡人,做堂屋。
云程都行,“那我抽空去问问旺祖吧,看什么时候有空,给咱们安排人盖耳房吧。”
“你就别一起了,好好读书。”
到家已经很晚,两人没闹。
隔天早上,叶存山带云程下山蹭饭吃,去的叶大家。
存银舍得花钱,给叶大买了一大包红糖。
叶存山走时欺负存银,到家里还是说:“存银给你买的。”
叶大已经被叶存山搞怕了,听说是存银买的礼,他才放松下来。
存银跟这逆子不一样,肯定不会给他买寒碜玩意儿。
没打开前,叶大不说。
看到是一包红糖,他就咧嘴笑了。
话没说呢,陈金花直接从他面前拿走了,“这糖不错,正好给我弄个红糖鸡蛋。”
她会哄人得很,“爹娘一人一个,咱大儿子得吃一个,程哥儿也要来一个,家里刚好五个鸡蛋,我去煮了!”
叶大:??
“我呢?那是我儿子给我买的!”
陈金花翻白眼,“你气包子一样,每天生气都气饱了,吃什么红糖鸡蛋!家里就五个鸡蛋,你要吃,你去摸摸母鸡下蛋没有,指着我大肚婆弯腰捡蛋啊!”
叶大的家庭地位显露无疑。
云程捧着小碗喝一口米粒浓稠的粥,已经记不起来陈金花之前凄凄惨惨,整天害怕叶大不要她的模样。
他看一眼叶存山,叶存山回家的兴致不高,就跟爷奶说话,与家里父母关系还是老样子。
云程想想他跟云仁义家的关系,目光挪向已经走进灶屋的陈金花,心里一叹。
以后没事还是少回来。
陈金花说到做到,红糖鸡蛋除了叶大以外,每人一个。
叶大差点摔碗。
刘翠英每天捡鸡蛋,家里有几个她心里清楚。
还没有开始春耕,她跟老头子都没每天吃鸡蛋,主要是给陈金花吃,怀着双胎,耗身子。
虽说得膈应,但确确实实只有五个鸡蛋。
只有五个鸡蛋,叶大也不服气。
要他来看,食物链底层只能是云程。
谁让他是儿媳妇。
还是个哥儿。
可是他知道这儿媳厉害,会挣钱,只敢目光膈应人,不吭声。
云程被他看得一阵无语,他一清早,吃不了这么甜的,自己不吃,就把蛋给叶存山舀碗里。
叶存山知道他口味,没跟他客气,当即把这溏心蛋咬了一口。
叶大还看云程的碗。
云程:???
要不要脸!
叶存山也后悔带云程来蹭饭吃了,一清早的,好心情全没了。
他俩要走,叶大还要留人掰扯修缮屋子的事。
“之前不说好了我给你们修吗?怎么让叶成去了?”
村里作坊盖完,就无缝衔接春耕,叶大一直要忙到秋收之后迎来下一个农闲时,才有空去骚扰他跟云程俩。
而六七月份时,陈金花就要生产,算着月份,今年农闲时,叶大得在家里洗尿布。
叶存山顿时觉得这糖水也不甜了。
存银的尿布叶大都没洗过一片,还给他买糖吃,买个屁。
真不如给陈金花吃了,叫她身子养好点,以后自己的娃自己带,别存银小时候家里人不管,长大了还得回来带后娘生的弟弟妹妹。
时间上叶大没空闲,叶存山就不跟讲虚的,“你那像干活的样子吗?那么一间小屋子,从过年到现在,要不是叶成帮忙修了,冬日里几场雪下去,那屋子早倒了!”
叶大呛声,“怎么早倒了!?之前天气不好,你要你亲爹大雪天给人干活啊?天晴的时候我去了,叶成也在,他还说你给银子了,我给你干活都没见着一分好!”
叶存山:“我没给你银子吗?我不是给你二十两了吗?”
叶大:“……”
年前有阵子昏了头,上赶着要跟儿子儿媳修复关系。
还觉得儿子当赘婿吃了苦,他以后没人摔盆儿,拿了棺材本出来给叶存山,要他别入赘。
后来想想他没怎么后悔,一来银子叶存山没要,二来儿子虽然气他,儿媳不爱搭理他,但是满村没人说他们家里关系不和。
往后他真死了,叶存山装也得装个孝子样。
现在再提到这二十两,叶大终于认识到了叶存山的厚脸皮。
“那是我给你的银子!”
叶存山已经牵着云程站起来了,说话有点云程不讲理时的调调,“那又怎样?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再给你,那就是我给你了二十两。”
叶大被他一通怼,闻着满屋子红糖鸡蛋的香味儿,也没心情吃了。
叶存山爽了,带云程去吃别的。
经过叶虎家门前,进去买了两条鲫鱼,在他家菜园里拔了两个白萝卜,回家煮鱼汤。
这折腾下来,早上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家里菜园早就没打点,之前的菜吃完后,后来没种,空空荡荡。
云程说:“大堂嫂做荤菜好吃,咱们去她家蹭饭吃吧。”
大堂嫂柳三月,是叶虎的妻子,在祭祖时能掌勺的女人,厨艺自不必多说。
叶虎婚后不见消瘦,儿子也结结实实一大胖小子,养得可好。
于是早上才买过鱼拔过萝卜,中午两人又来蹭饭。
叶虎正愁怎么把他家儿子送书院去,夫妻俩混合双打都没把人揍老实,看叶存山来还挺欢迎,“你给我出个主意。”
明着对外说,是写话本挣钱。
内里也有旁的想法,识字了,才能在铺子里、在作坊里,当个小管事。
庆阳是个哥儿,嫁人后是夫郎,都能在纸铺当账房先生。
跟他兄弟俩这五大三粗,大字不识几个的待遇可不一样,他们天冷天热都要送货的,干的力气活。
叶存山以前也皮实,定下心就很顺利了,叶虎想取取经。
云程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他就知道是叶存山到处跑,见过了外头的世界,所以想读书了,实际内里细节,他不清楚。
结果说出来的理由很简单,“我第一次去码头的时候,看见了很多扛货的劳力,有老有少,也有青壮年。”
他们村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儿子都长得壮实。
一身力气,在村里谁不夸?
叶存山从前也被夸。
能种地,会打猎捕鱼,能抓蛇掏鸟窝,还能把弟弟一手带大。
被夸多了,心里自然有傲气。
回头再看见跟他一样的还有很多人。
那些人力气比他还大,交谈里得知人家也是老庄稼人,比他更会种地。
那又怎样呢?一天苦力干下来,还是要卑躬屈膝,小心讨好着工头,不然随便克扣一点,一天力气全白费,还不敢闹,不敢声张。
工头若是满腹才华的书生,叶存山也不说什么了。
读书费钱,培养出书生,合该人家能轻轻松松坐那里记工拿银子。
可大多数工头识字量低得让他不忍直视。
那一年,叶存山也跟族兄弟一起读过几天书。
叶旺祖、叶庆阳都读出来了,他不识几个字都看不上那工头。
云程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他刚穿越过来,叶存山要带他去县里找活干,当时也说他能留在杜家当书童最好。
到时搭着学学字,回头出了杜家,也有别的生路。
码头记工的人,每月能拿二两银子。
他眼睛酸热,莫名想哭,觉得他从未了解过叶存山。
再想起他性格里的炫耀,也从包容到理解。
毕竟叶存山从前引以为傲的东西,在这个世道里,其实不值一提。
而他人崇尚的,又恰好是他最缺乏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的意思,他在叶延已经考过童生时,才深刻理解到。
叶存山跟叶虎讲:“你别打他,下回去纸铺送货,你把小虎带上,带他去码头看看,看看一身力气的人都在做什么,弱不禁风的书生又在做什么。”
屋子就这么大,小虎还小,听不懂,只知道能去县里玩,都乐疯了。
柳三月倒把这话听进去了。
从前她也不大看得起书生,即使大谷村出了柳文柏那么一个“文曲星”,一本书能得一百两银子。
现在她看得起了。
因为造纸作坊,也因为纸铺。
这两样在村里盖起来,最先有出息的,就是识字的那批人。
以后村里盖族学,叶延也要不声不响进去当先生了。
而她家男人,还得给人干苦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更新规律了,字多的有剧情,字少是感情戏,下章看进度条,应该是纯糖!
我去写了,应该要十二点左右,比较晚,大家不用等!
各位读者晚安!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