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翻阅,还没有找到,云仁义精神压力大,看云程跟叶存山齐齐变脸,简直要哭出来。
“我又找了一次!真的没有找到!”
“我要是想糊弄你们,我随便指一个都成!”
坑是叶存山挖的,他记得比云程清楚,这时都要怼一句:“你随便指什么?我跟云程已经找到样式了,你要想随便指,不如自己找根绳子把自个儿绑了去县衙自首!”
云仁义真的找不到,他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现在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就想破罐子破摔,去县衙就去县衙,他又没真的把人卖了,能把他怎么着!
去了县衙,他顺便告发他那不孝子!
他狠狠瞪视着叶存山,嘴唇颤着,这些痛快话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店伙计赶忙劝架,“哎哎哎,这不是我偏帮谁,这老汉儿最近确实认真刻苦,晚上都要熬灯油看书!要不是怕他熬坏了身子,只怕得通宵看!”
话说得漂亮,实际就是怕人夜里不走神,打翻了油灯,烧了册子,也烧了屋子。
云程拉叶存山去一边商量,“现在怎么办?”
他们俩不能一直在这上面耗着,两回翻阅样式册,加上打点的银子,有六十多两了。
云程现在能拿润笔费,心里有杆秤,能挪用的额度有比例。
他跟叶存山以后还要过日子,若考中,他们会去府城安家,不能一头扎在这金镯子上。
可也就今年的事了,早点不弄完,他以后也没这个机会能一直盯着找。来回不方便。
李秋菊也不能叫来,她已经偏向大儿子了。
为了以后有人养老,也为了不挨云仁义的揍,她来了也是要把云仁义往死里坑,绝对不会认真找。
云程小心翼翼看叶存山一眼,怕他生气。
这事情折腾挺久,费时费力不说,银子也是流水一样往里扔。
关键还没找着,若是找着了,打了首饰出来,那还算值得。
可是都这份上了……
叶存山捏捏他手,让他放心。
有个话叶存山不好说,这图册不是一直保留在铺子里的。
其他人看,都是在首饰铺被人盯着看,只能翻阅,不能临摹,更不能撕下图样。
但在他们看之前,陆瑛却是把图册都拿走过的。
他扭头问伙计,“你们家手镯的样式都在这里了?”
伙计说:“那可不,你看看这几本的厚度,全在了!我们家几位夫人小姐的首饰都有收录进来,绝对不可能遗漏。”
没等叶存山问陆瑛借阅的图册都送回来没有,内页是否检查过缺漏,伙计一拍脑门,想到了,“我们掌柜的还有一册珍藏图样,里头都是花里胡哨……呸!花样精美的样式,等我去请示一下。”
云仁义被这话重新燃起了希望,“快去拿!一定在这里头!我送来的那镯子有兽头锁扣,这花样肯定在珍藏图样里!”
云程动了动耳朵。
兽头锁扣是新线索,之前李秋菊没讲。
他看叶存山,叶存山微不可查皱了下眉。
这么明显,怎么早不说。
云程拉着叶存山胳膊往下,凑他耳边嘀咕:“我觉得他没撒谎,这镯子他只当了八两,里头肯定有事。”
叶存山拍拍他手背,“看看珍藏本里有没有吧。”
珍藏本不厚,里面去掉了素面镯子、一些花样俗气的样式,首饰铺又不是天天创新,外头册子里还有重复做的。
在珍藏本里,这些统统没有。
图册翻开前,伙计给叶存山说小话,“我找掌柜要来的,你们跟咱不是同行,翻阅图样也花了许多银子,这次没找到就算了。要找到了,你们今天得下定金,手镯只能在我家打。不答应的话,这珍藏本,十两翻阅一次。”
价钱翻倍,还不是一看看一天。
叶存山答应了。
云仁义支起腿脚过去看,没翻两页,他眼睛就亮了。
火速把后头的翻看完,又重头再来,他指着那只兽头镯说:“就是这个!这上头的兽头还是我扣下来的!”
那伙计勾着脖子瞧一眼。
好家伙,这样式明显,在厚图册里也扎眼,怎么就是找不到。
云程把图册拿走,要云仁义说说样式。
云仁义此时还没发现不对,“那个兽头锁扣是能动的,取下来后就是个缺口镯子,内环刻了字,外头有雕花,是镂空的!”
比李秋菊给的信息详细,都对得上,也跟册子上画的样式一致。
云程却有些不敢信。
他娘亲另外几件首饰都很素雅,这金镯子却花哨过了头。
单有花和字还好,兽头锁扣就很显眼。
锁扣偏大,是两只狮子怒目相对的样子。
装上去以后不是用来锁环的,而是刚好填了空缺。
镯上的花云程没认出来。
小伙计给叶存山使眼色,“是这个吗?”
云仁义听见了,以为他们要合伙害自己,当场就发起了脾气,“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兽头锁扣才被坑的!要不是你们店里恐吓我说这是贵人的物件,我怎么可能八两银子就当掉!就是它!”
十八年前,蔚县还没当铺。
首饰铺子愿意收,但开价不高,说本地没几个人买这个精巧样子,要不出价。
云仁义就去码头,码头首饰铺子见了他就一顿恐吓,说这是贵人的镯子。
云仁义听了,就当这贵人是程水娘的“恩客”,他就没把程水娘当良妇过。
他当时不怕,觉得一个恩客怎么可能会为一个船妓出头?那贵人也不知在何地呢!
首饰铺的人就又加紧吓唬他,“能送这等贵重物品,那姑娘肯定非常得人宠爱,你要么还是还回去吧,当心人家翻身了收拾你!”
首饰铺恐吓人是为了压价,结果云仁义这个没出息的不经吓,当时就跑了。
跑出去,他不想还镯子,就把那人说的,最像贵人之物的兽头锁扣给取了,然后再回蔚县首饰铺,就成了个缺口手镯。
取下的兽头锁扣也装不回去,那两只兽头还是实心的,很压秤,价格低了许多,他不乐意。
隔几天再去码头首饰铺,这里人也计较他一声不吭就跑了,没个好脸色。又钰溪是讲假故事,说某某公子为了某妓子冲冠一怒,又是甩脸子嫌弃他晦气,叫他赶紧走远点,别牵累铺子。
一番操作下来,再当就只能融掉。
融掉还只给八两,“你出去打听打听,除了我家,谁敢收?”
云仁义也惹不起这县里地头蛇,拿了银子灰溜溜走了,往后好多年,都不敢到码头露面。
他这么真情实感一番输出,让小伙计听得眉开眼笑,对叶存山挤眉弄眼,又看云程,“怎么样?”
云程也放心了,要他算个账。
小伙计拿了算盘,数了刻字数量,看花叶面积,问他们兽头要实心还是空心的。
金价云程打听过,他问这家的金价如何。
小伙计得了单子很开心,朝他飞个媚眼,“金价好几种呢,有杂金、陈金,新金,看你要哪种。”
这黑话云程听不懂,问叶存山,叶存山说:“新金,实心,按照原样子做。”
云程扯他胳膊,“实心太贵了!”
叶存山拍他头。
找了这么久,做都做了,一次弄好,省得以后想起来意难平。
家里现在几张银票都是云程自己挣的,他俩花起来有商有量,也不是没预留出来过日子,给得起。
还有就是,前头找镯子都花了大几十两,在正主身上省,也说不过去。
伙计看叶存山大方,就跟叶存山算,“新金价好,你该知道的,你们若是有旁的金饰,能拿来融进去,省些材料。”
他们没有,就看最后用量多少。
新金跟银子的换算是一比八,整体占小头。
贵的是加工的手艺和加工后的样式。
伙计初步估算,要五六十两。
“还好是这破县城,拿到京都,这镯子没三百两下不来。”
夫夫俩就听他说,也不接话。
他俩都没去过京都,叶存山这辈子几次去首饰铺,都是因为云程的事儿,不懂行情。
倒是边上云仁义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勃然大怒,“你们骗我!你们根本没有找到手镯样式!”
叶存山从后头挡住云程,“那又怎样?”
伙计可不让人在店里闹,摇个铃铛里屋就有人出来,把云仁义扔出去。
云仁义大喊大叫,说他选的是错的,是他瞎指的。
还说伙计给他泄露了消息,就为了赚后头的银子,根本不是这个款。
伙计笑眯眯,“你给我的那点银子,够让我泄露消息么?”
拿了条子给定金,今天首饰铺之行就结束。
云仁义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走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当街昏了过去,惊了好多路人。
同一天,府试日期贴榜出来,在月底时考,众考生可以收拾东西,提前去府城落脚备考。
他们在外头找了馆子吃饭,遇见了好些要结队租船去府城的考生。
也有人先去了,反□□城也会贴榜,在那边等着考试,饮食住宿贵。胜在不用跟人挤着抢住处。
云程听了一耳朵,跟叶存山说:“到时你也早出发,别等到临考再去。”
宁愿早点过去,也别路上耽搁出事。
下午叶存山怕云仁义发疯找上门,在家学习陪云程。
云程把条子放进木盒子里,看看里头只剩下两张银票,着急赚钱,拿了稿纸在桌上写赘婿第五册。
在村里几天,他零零散散记了些小梗碎梗,现在根据前头走向串联起来,扩写成正文。
到第五册,就是打剩下的两个家族。
既然是参考了热血漫套路,这里自然是高歌猛进以后再受个挫折,这挫折要把赘婿虐得体无完肤,要让他在一无所有的边缘反复横跳,最后丝血反杀。
走这个套路,最大的挫折,云程就要洒狗血。
赘婿最信任的兄弟,能为他两肋插刀的人,其实是个谍中谍。
他以为掌握了四大家族的命脉,其实四大家族把他捏掌心。
他以为那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可以共享财富荣华,其实人家只想把他搞死,自己当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丝血反杀,就不能让别人来。
谁背刺兄弟都不苏,就是要让赘婿本人有实力,有应对风险的能力,绝境之下逆风翻盘。
里头再加上一些更加狗血的东西。
比如赘婿最初信任兄弟,送给他了某某东西、不在意某个马脚、给兄弟备了一份神秘礼物。
但是兄弟警惕防范,逐一多此一举办砸了事情。
这里弄巧成拙,变成了赘婿的一线生机。
嗯。
言情剧本,不能卖腐,兄弟戏码就到这里。
要再狗血一点,就是兄弟爱女主。
云程果断pass。
缓缓神,给战损的赘婿加一点温馨戏收尾。
回家时撞上妻子出浴,中衣之外,披着一件鹅黄袍子,人看起来柔和温软。
他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妻子言笑晏晏,走到桌边,抓起皮鞭,抽出一声空响。
“我洗澡你都不伺候,那就跪着吧。”
第三册四大家族出场后,正妻的形象已经开始往强势护短的方向拉,开始刷读者好感。
第四册第五册,云程给她安排的都是这个路子。
说出来的狠话其实是关心啦.jpg
收尾相当顺利。
等检查完内容,云程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叶存山抬眸,“怎么?”
云程说:“字数不够一册……”
就说他怎么一口气写完了……难道要水文么。
一两五钱一本书,水了他好亏心。
云程定定神,仔细检查后,终于发现原因。
他把这一册的两大家族忘记了!
这可是boss!
找到可加戏的角色,云程在旁边大字标注后,就收拢稿子,准备歇息。
今天也没法继续写了,他手疼。
看看天色,也要入夜。
他问叶存山:“咱们今晚吃什么?”
“我们最近花了好多钱,要不省一点,把带回来的那只母鸡炖了吧?”
母鸡好肥,炖汤一定很油。
油汤给叶存山喝,他要吃鸡腿和鸡翅。
叶存山被他逗得直笑。
炖鸡吃,哪里叫省?
“今天炖要明天才能吃了,我出去给你买个烧锅?”
烧锅夫夫俩吃过,主料鸡肉鸡蛋,加点素菜搭着,能要一两银子。
云程听了直摇头,“算了,家里还有熏肉跟年糕,也有鱼面粉条,煮炖菜吧,也快。”
其他没了,馒头包子都提前吃完才回村去的。
叶存山摸摸肚子,觉得不够,去揉面烙饼,炖菜就是云程来做。
云程比他做饭还糙,肉片切得厚薄不一,年糕整个圆片扔进去,鱼面一抓好几把,青菜手撕了洗洗,往锅里一放,色香味里,头一样就没占到。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吃葱油饼,“给你做?”
云程盖好锅盖,让菜自己慢慢炖,接了热水泡手,舒缓手指手腕。
他说不用,“麻烦,你明天要复学了,早点弄完歇着吧。”
下午两人都没分心,效率极高。
吃过饭还早,也没真早睡。
叶存山仗着体格好,出去冲了澡,云程只能擦擦身子。
弄完叶存山就抱着他挨挨蹭蹭的,“你今天开心吗?”
云程当然开心,“我找镯子,也有好大的压力,能结束就最好了。”
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跟叶存山也算先婚后爱了。
早前没感情基础,成亲以后的任何决定,都在考验夫夫之间的关系。
一点不快,都会慢慢消磨信任与爱意。
这次金镯子的事,他自己有规划的用钱,理智上也清楚,这份钱是他自己挣来的,感性上却十分希望叶存山能理解。
叶存山确实没表现出不耐,一直陪着他。
这种好,反而让云程心悬着,总觉得正常情况下,叶存山该是要闹个脾气才是。
白天找到镯子,他嫌贵,当时本来说先打手镯,兽头锁扣空置出来,分期打。
叶存山直接做了决定,也选了最好的新金。
回家后他就写小说,叶存山也没给他甩脸子。
他指尖在叶存山掌心挠了挠,“你真好。”
叶存山不解风情,“开心了,觉得我好,就哄哄我。”
云程眨眨眼。
只听叶存山问,“你把那几本书藏哪里了?我米缸下头都翻了,没找到。”
那书就是万书斋买回来的成年人读物,新婚必备手册。
云程:“……你脑子里只有废料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好多温柔?”
叶存山自己组关键词,从“废料”到“浪费”,答非所问:“在脏衣篓?”
云程身体僵住。
叶存山松开他,掀开被子下炕,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书册。
他学云程连名带姓使唤人的调调,“云小程,你还暗示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接着写二更去~
下章见呀!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