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俘虏的位置, 离沉船不远也不近。
国王一边往那里游,一边把祁纠教给自己的东西,教给人鱼的作战参谋:“不能被胜利冲昏头脑。”
不能被胜利冲昏头脑,要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
人类一时落了下风, 是因为这场战争的最终目的, 还是为了人鱼的血和鳞片, 为了这颗星球的矿产。
所以不能使用更强大的星际武器, 不能毁掉这颗星球,不能毁掉这片人鱼赖以生存的海洋……但必须提防人类这么做。
作战原则也必须遵循这个, 让敌人死心的唯一方法, 就是永远让他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这点祁纠没教,是国王自己想的:“如果我落到人类手里, 确实逃不掉,就来收集我的血和鳞片。”
再习惯于服从的天性,也不可能让人鱼参谋顺利接受这种命令:“这怎么行?!”
“不能让人类拿到。”国王说,“我是说那些坏人类……我的爱人不算,你们要把一大部分给他。”
自己的爱人也是人类, 国王一点都不打算避讳这件事, 甚至恨不得叫所有人鱼都知道。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打仗, 国王一定会召集海面大集会,让所有鱼都来闻一闻,他的人类做的饭菜和汤究竟有多香。
“留出一小部分备用,剩下的都给他, 叫他立刻用掉。”
这些算是国王自己的遗物, 国王完全有权分配:“就对他说, 这是从人类星舰上缴获的,不会影响人鱼的战斗力。”
“让他放心用, 就说我去海洋的另一头作战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国王努力想了想:“大概一百天那么久吧。”
说实话,如果不是眼下的战斗不能没有国王——他早就考虑这么干了。
祁纠肯定会生他的气,可能会气到不叫他小鱼崽,也肯定不再抱他,肯定不亲了……但如果这样能让祁纠活着,那也很值得。
国王停在距离换俘地点十海里外,看向不远处仿佛相当普通的中型星舰:“你们留在这,我自己过去。”
因为他刚才的话,人鱼参谋有些不安:“可是——”
没什么可是。
国王最后看了一会儿海底沉船的方向,就朝那艘星舰游过去。
人类军方的总指挥就站在甲板上,国王从海里浮出来,仰头看这个有些滑稽的对手。
——因为大王乌贼乱吐墨汁,这位据说有一头花白卷发、风度翩翩的总指挥,现在也不得不剃掉了头发、眉毛和络腮胡,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副墨镜。
年轻的人鱼国王浮在海面上,看起来很放松,甚至朝这位对手亮了亮尖牙。
在这样的风平浪静里,海面下的鱼尾却已暗中绷紧到极点。
国王的感官调动到极致,随时防备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偷袭——不论是电网、金属笼子,还是什么攻击性武器,又或者是投放在海里的毒素。
这些都有应对的办法,现在所面临的,反倒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什么都没有。
没有能够被探知的威胁,没有异常。
那个相当滑稽、却不得不警惕到极点的危险对手,甚至还在船上向人鱼的国王致意。
双方会面,顺利地说了几句毫无用处的废话,也顺利交换了俘虏。
人鱼把抓捕的人类绑在舢板上推过来,释放的第一批人鱼也回到海里,只要被洋流送到十海里外,就有同族的接应。
国王盯着最后一条人鱼被放归,就向后退,准备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不再谈谈了?”总指挥说,“或许我们有生意可做。”
国王嘲讽地冷冷看他一眼。
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风度十足的人类,墨镜后盯着他的眼神的确克制……但这种眼神本身,就不是看活物的眼神。
不是在看着一个活物,而是一滩血、一堆鳞片,一堆待价而沽的资源和货品。
人鱼和这种人类没生意可做。
听祁纠说,这个人类政权里有愿意做交易的好人类,只是还没赢,人类政权内部也在打仗。
到时候再说——如果有好人类赢了,那么人鱼并非不愿付出一定的脱落鳞片,和少部分非核心矿产,来换取人类的科技造物。
当然,如果人类愿意老死不相往来,那么最好。
人鱼守着自己的星球过得很不错。
人鱼本来就过得很不错,从不想被卷进战火,从不想打仗。
“没什么可谈的。”国王盯着他,缓慢游水后退,他不会把背后暴露给敌人,“我们要打到一方认输。”
四周太平静了,越是平静,这种不安就越浓重。
国王已经退到离这艘星舰足够远的位置,他看见人类总指挥摸向腰侧,知道那里通常放着人类的武器,立刻拧身扎进海水。
极速接近的漆黑海底,让他的瞳孔凝了凝——这不对。
这不对,他没游得这么快,是海底在上升。
……不是海底。
不是海底,这是甲板。
这是艘大到恐怖、始终利用伪装涂层骗过人鱼声呐系统,藏在海下深处的巨型星舰!
国王立刻向远方的海水窜出去,可一艘庞大的星舰缓缓上浮,甲板范围却得广得绝望,对海底任何生物来说,这都算是一艘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最大的抹香鲸跟它比起来,也像是可怜的小鱼崽。
海面上仿佛普通的中型舰船,不过只是它的最上面两层,探出海面仿佛停泊,几乎引不起任何怀疑。
人类知道在海里赢不了人鱼、甚至捉不住人鱼,于是索性把战场换成“陆地”,换成舰船的甲板。
“走!”国王扑到船舷旁,厉声吩咐错愕在海中的人鱼,“快走,小心大船!”
人鱼的听力极佳,对同族的声音尤为敏感,即使远在十多海里外,也依然听得清国王的话。
国王停在船舷边,确认一条接一条的人鱼没入水中,死死咬着牙关,盯着越来越远的海面。
这个高度并非不能跳,但船舷四周已升起电网。
国王被人类捕捉过,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这些金属网看似平常,碰一下就有消不去的剧痛。
只要一瞬间,碰到它的任何生物,行动力就会被剥夺的一干二净。
“现在能谈谈了吗?”
总指挥笑了笑,态度和蔼,语气却不含任何感情:“人类很需要血和鳞片。”
“——你的,或者你的同族。”总指挥说,“你自己选,这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国王的指甲悄然变得锋利。
人鱼可以操控这些东西瞬间生长,连鳞片都能一下子长出来,指甲当然也能——这也是他不舍得告诉祁纠的秘密。
国王偷了祁纠的指甲刀,还有亮晶晶的指甲锉,本来是打算每天打完仗以后,自己悄悄再把指甲剪回去的。
……这种生死关头,哪怕稍微想到这件事,都让人鱼呼吸吃力,仿佛血在撞着胸腔。
没关系,这不影响战斗,他在按祁纠教他的分析。人鱼在岸上的战力的确不占优势,但他至少得抢把枪。
把电网轰开个口子……或者把自己轰开个口子。
国王看似暴怒,漆黑的眼睛却冷静得可怕,直奔最近的一支配枪——可惜人类也同样早有准备。
数不清的枪口瞬间瞄准他。
国王的眼睛冰冷,祁纠教他的事,一件一件从脑海里浮出来。
人类是为了要人鱼的血和鳞片,这是诅咒,也是倚仗……人类最想要的,是活着的人鱼。
不到万不得已,人类不敢开枪。
国王被穿着军装的人类包围,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像是要有暴风雨,刺眼的探照灯扫下来,将一切晃成惨白。
特制金属丝拧成的鞭子重重甩下来,高速挤压的空气发出尖啸。
面对这种生性叛逆、不肯驯服的生物,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被重新启用,只要让这鞭子稍稍刮一下,就能撕开人鱼的皮肉。
国王冲着深重的鞭影扑过去,这是最安全的方向,即将被豁开后背时,他就地滚倒,被凌厉鞭风刮出一片滚红。
人鱼不在乎这点疼,更不介意肉搏,哪怕是岸上……可现在的人太多了。
人影,鞭子的影子,砸下来的棍棒和试图套住他的绳索,专门针对人鱼特制的气雾性毒剂。
国王眼底被逼出血红,撑着甲板大口喘气。
被捉走的幼崽记忆阴森森冒出来,把眼前的威胁变成更可怕的怖影,试图剥夺他的理智和行动力。
“不理智的顽抗,越激烈,越会增加徒劳的痛苦。”
总指挥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点燃烟斗,甩了甩火柴:“人类需要大量的人鱼血和鳞片……健康的,强壮的人鱼。”
之前捉走的人鱼,因为太过虚弱、加上某些尚未查明的原因,血和鳞片的效用大幅跌落,已经不能用了。
最新研究成果,说这东西里面的生长因子含量,和人鱼的心情直接相关——强烈的情绪会刺激生长因子飙增,比如快乐、比如恐惧。
“我们是真心想和你做生意。”总指挥咬着烟斗,“给我们几条人鱼,我就放你走。”
国王被数不清的人影围住,双手撑着甲板,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喉咙里低低嘶吼。
总指挥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枪,瞄准这条人鱼的肩膀。
他笃定,这条不识时务的人鱼国王,需要些更强烈的恐惧。即使用这个办法,难免会损失一些血,但提升的效果可以补足……
念头还没完,总指挥微眯在墨镜后的眼睛,就错愕睁圆。
被枪指着的人鱼消失了。
没有完全消失——不善地面战斗的人鱼,在这一刻却成了异常可怕的对手。
疾速砸落的金属鞭被轻易闪开,扑上去的棍棒和绳索自乱阵脚,总指挥慌张后退,情急之下瞄准射出的子弹,居然没能咬中任何目标。
一条只会拼命的人鱼,像是忽然有了最精悍的人类士兵才有的战斗素质,由背后攀住总指挥的肩膀,抹去他手里的枪。
冰冷的、有力的手臂由背后挟持总指挥,单手换了子弹,拨开被他匆忙关合的保险,在总指挥的太阳穴上点了点。
总指挥墨镜后的眼神骤沉,他察觉到了这条人鱼身上的精神力,狠狠咬住后槽牙:“……阿列克歇!”
他就知道,这个该死的叛徒没那么容易清理掉!
“你是疯了?”总指挥寒声说,“这么远的距离,操控一条人鱼——你就算杀了我有什么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叛徒身上的伤,那么重的精神力损伤,能活到现在,都是苟延残喘。
虽然弄不清为什么这条人鱼身上,居然能储存人类的精神力……但这种级别的操控类精神力,目前就只有阿列克歇有。
这一次自不量力的操控,就算真能杀了他,这个叛徒也一定活不成、醒不过来了。
那还费这个力气干什么?
不为了反叛,不为了夺权——难道真是为了条人鱼?
有关这件事的讨论,在军方不止一两次。总指挥叫枪口盯着,冷汗飚透,依旧觉得荒唐至极:“你不会……你难道真看上了一条人鱼?!”
长久的——又或者是明明短暂,却仿佛极为长久的静默里,有人慢悠悠答:“是。”
这是精神力给的回答,不来自于听力,响在被精神力笼罩的生物脑海之中。
国王漆黑的眼睛颤了颤,咬破的嘴角淌下血线,身体却依旧纹丝不动。
那柄枪依旧稳稳抵着总指挥的脑袋。
“自毁程序怎么样。”有人问候总指挥,“还适应吗?”
总指挥眼底烧起暴怒,这暴怒又有掩饰不住的慌张,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是你干的?!你这个——你这个该、死、的……”
太阳穴旁慢慢拨动的保险声,让总指挥剩下的话堵死在喉咙里。
总指挥冒着冷汗,死死咬着牙,把恼火嚼碎了硬吞回去:“你想要什么……治疗,还是安乐死?”
这两个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阿列克歇从一开始就受了必死的伤,所谓的“治疗”,也只是减轻精神力逸散终末期带来的不适。
人鱼没有这个能力,只有回到人类的世界,才能利用仪器,消弭精神力湮灭时的所伴随的强烈绝望。
那是种仿佛坠入宇宙深处,缓慢湮灭的空虚和绝望,即使看似只有一瞬,体感时间也会被无限拉长。
精神力不再给出回应。
这次回答他的,是国王的声音:“打开全星系广播,公开和谈。”
总指挥瞳孔颤了下,在余光里,他确认这条人鱼仍然被那个可恨的叛徒控制……最可恨的是,这显然不仅仅是控制。
不是控制,是引导——这个叛徒居然在引导人鱼的国王,在这种时候,学习谈判。
这个简直是疯了的混账叛徒,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教人鱼国王怎么堵死对手的所有退路,怎么在一场谈判里稳据上风。
总指挥的脑袋就被枪口顶着。
那一点微弱的、被人鱼携带上船的控制类精神力,只要稍微推一下,就足以帮他做出决定。
几十分钟后,全星系广播里,总指挥亲口承认了停战、承认了释放所有囚禁的人鱼,被迫承认了特|权阶级和执政党对大众的蒙蔽……人鱼是种高智慧生物。
在那个遥远的星系里,绝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人鱼是和人类一样,统治一整颗星球的海洋的高智慧生物。
“人鱼不是好战的种族。”
那个该死的、想必也一定离死期不远了的叛徒,逐字逐句教国王说:“我们不想和人类打仗。”
“如果有一天,有别的种族,发现你们的骨头有用、皮肤有用,血液和牙齿有用。”
“会有这种生物的。”那个叛徒教国王说,“有一种大王乌贼,就这么可怕,是人鱼的死敌。”
“你们引以为傲的星舰战队,只是和他们简单遭遇,就被他们打得丢盔卸甲,不堪一击。”
“你们的士兵和指挥,被这种可怕的生物,掠夺走了所有头发、胡子和眉毛,这只是个开始……”
总指挥几乎要在这堆荒唐的扯淡里活活气死——偏偏这个混账叛徒,每句话都半真半假、有据可循,哪怕回去以后申辩,都很难申辩得清。
怎么申辩,能打的不是大王乌贼,是抡着大王乌贼追着星舰砸的人鱼?
难道这就十分光荣了!?
总指挥几乎要硬生生气厥过去。
如果不是那柄枪始终稳稳当当指着他……如果不是他被阿列克歇这该死的控制类精神力影响,在最慌乱的时候,选择了让士兵撤离、撤去一切攻击性武器。
……如果不是他正被按在船舷边上,耳朵旁边就是噼啪作响的电网,稍微敢有一点异动,就要被这条人鱼按在上头烙个双面的。
但凡不是这种情境,就算是那个叛徒真有什么办法,能触发他身上这块芯片的自毁程序,他也要用最后一口气跳起来破口大骂。
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了,只能看着那条人鱼被精神力引导着,对全星系广播继续说:“……如果有那一天。”
“如果有那一天,我们的死敌终于盯上了你们——如果它们决心捕捉和侵略你们,将你们捉走豢养。”
“如果那个时候,人类和人鱼还像现在这样,维持着战争关系,不死不休。”
“那么……到那个时候,即使是死敌,人鱼也不会阻拦,不会插手。”
被操控和引导的人鱼国王,语气平静清冷,对广播说:“我们有很多珍珠和宝石,有矿产,有蜕下的旧鳞片……”
“我们原本想和人类交易,想和人类做朋友的。”
人鱼说:“我们没想伤害人类。”
——这话的结尾是一声短促的枪响。
子弹并没冲着总指挥,而是将电网豁开了个巨大的口子,人鱼纵身没入滚滚波涛,只是一瞬就没了踪影。
总指挥被怒火彻底吞噬,厉声下令追捕,暴怒的话吼道一半,在看见依然开着的广播时,心脏咚地狠狠一停。
人鱼没想伤害人类,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人类甚至还有余力、还在暴怒着大肆追捕,明明休战的承诺都做了。
这一声枪响轻易就能引发无数猜测:是人鱼被枪击了?暗杀还是威胁?还是有人不让人鱼继续说……为什么不让,难道人鱼说的都是真的?
总指挥用力按住太阳穴,那里面仍在剧烈跳痛。
他无从分辨这暴怒几分是自发的、几分是受了阿列克歇那该死的精神力影响……但有件事他很清楚。
他把一切都彻底搞砸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真的撤兵、放走所有人鱼,然后休战。
总指挥盯着手里的中控板。
在刚被挟持的时候,他明明就已经选择了应急措施,触发了阿列克歇那块芯片的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没有反应,但对那个叛徒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反应……是因为没必要启动了。
总指挥随手扔掉那块中控板,神色阴冷,大踏步走回船舱,去下不得不下的该死的命令。
连芯片都检索不到有效的精神力强度,无法触发自毁程序,判定芯片载体即将湮灭。
那个叛徒,用不着再特地下令清除了。
/
国王一刻不停地回了沉船宫殿。
砸进海水中的那一刻,他在脑海深处听见闷哼——这让人鱼追悔莫及,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祁纠在共享他的身体感受。
一条人鱼在海里手忙尾巴乱,游到人类追不上的安全区,拼命对自己好。
拼命揉自己摔疼的地方,放开险些就要揪碎的鳞片,用力一块一块抚平,就连轻微的擦伤,都要不停吹、不停抚摸。
他拼命往家里游回去,隔着胸口不停按揉自己的心脏,怕它跳得太激烈太慌乱,让祁纠难受。
“别……别着急,别疼,别害怕。”国王不停安慰自己,他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也连累祁纠,“别害怕,没事,没事。”
他不敢去探索自己的意识……他没游多远,那种温和从容的控制力道,就很安静地消失了。
国王睁大眼睛,他以为自己会哭,然后才发现这个时候,好像是哭不出来的。
不哭是对的,他不能浪费这个时间,哭会影响对方向的判断。
国王狠命拨开水流,一刻不停地向家里游,他不停抚摸自己的胸口,提醒自己小心被水呛到,小心不要碰到什么礁石。
他终于游到家门前,顾不上敲门,用力扳开那个闸门,湿淋淋滚进去。
他的人类靠坐在墙角,看着门口,眼睛里朝他笑。
失魂落魄的小鱼崽钻进他怀里,紧紧抱着这个吓死鱼的人类,大口大口喘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扑上去咬住祁纠的喉咙。
发着抖的、战栗的尖牙,一点力气都不敢用,打颤的气息急促地扑在人类的皮肤上。
——如果祁纠的身体像海岛上那样,国王一定会气到龇牙,凶神恶煞地用力拍尾巴,生一场很大的气……直到这个人类发誓以后不冒着性命危险,自作主张救他为止。
——如果祁纠的身体像前几天那样,国王大概也会跟他赌气,除了用尾巴缠一缠祁纠的腿、给祁纠洗衣服和毛巾、给祁纠做饭,一晚上都绝不主动说话。
现在都不是,国王根本不敢发脾气,也根本不敢赌气,他在回来的时候想了无数种可能……他快被自己吓死了。
“我还以为……”国王说不出这种可能,只是用力抱紧祁纠,仰头问,“你在等我,是不是?”
他仰着头,小心地捧着祁纠的脸,凑上去轻轻地拱。
他抱着祁纠的肩膀,用最乖的力道亲了亲:“你在等我,是不是?”
他的人类朝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