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不绝于耳,扫过之处的树林,枝丫压得几近折断。
共有两批人上山,市研究院的博士和城北刑警大队,分两路进发。
雨水大量蒸发,蒸腾的气体湿热扑面,闷得爬山的人难以喘息。又往上爬了百来米,研究院的女同志累得头晕反胃,提议道:“周博士,歇一会儿吧?”
一行十余人,同一个研究小组,领头的科学家叫周作伟。
他一把年纪了,也有点吃不消。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岩头坐着,放下手里的木棍,抹了汗。
学生递来矿泉水,说:“奕警官那边打电话来说西山没找到,他们正在过来和咱们会和的路上。”
“他们要过来了?”周作伟眼皮跳了一下,水也不喝了,起身催促道:“不能休息,不能休息了!一定要在他们来之前,抵达地下实验室!”
众人继续赶路。
递水的学生上前搀着周作伟,好奇地问:“博士,上面真会有兔人吗?”
地下实验室具体研究什么,现在除了周作伟,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这是秘密,振奋人心的秘密。
“有。白色侏儒兔,体形偏小,包子脸,耳朵比一般侏儒兔要长一点。”周作伟眯缝着眼,思绪悠忽之间横跨群山,尽可能地搜刮脑中有用的信息。
他说:“这只兔子反应慢,比别的实验兔看上去更木讷些,但是有极强思考能力,是最与众不同的。三年前的那场实验,只有它一只成功了。”他边说,忍不住笑了,“这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科研成果,是科学奇迹啊!”
周作伟虽没参与银戈山的地下实验,但每个月关于这项基因实验的研究报告都会准时放在他的桌上。
也就是说,除了死在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和或许存活的编号R133的兔子,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这项藏在地底的禁忌实验。
周作伟想秘密接手R133的实验研究,说不定还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山顶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假象,他们闷声不吭爬过三个陡坡。一名男学生累得不想动,终于问出自己的好奇。
“博士,如果真被刑警队的人先找到R133,会怎么样?”
他们以挽回实验损失为由才得以一同上银戈山,如果被公家的人先发现R133,很可能会往上交。即便是犯罪,一整个实验室的科学家全遇难了,死无对证,追究无门。
何况,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兔人的存在。
周作伟喘了口气,说:“别怕。连我也不知道R133现在会是什么人类模样。他身上的谜题一旦解开,将是人类一个又一个里程碑。或许他还埋在废墟底下,所以我们必须先到山顶。”
……
雨水在山里浸泡了几天,原本能够攀爬的石板长满了青苔。乐言上次就是被这些青苔滑倒,一路顺着斜坡滚下去的。
他长记性了,时刻注意脚下的每一步。
“黄色信封,黄色的信封…”他边走边念,那个信封他看过一眼,黄皮,上面盖了实验室的红章。
雨应该淋湿不了,信封是皮质的,封口很严实。
“周博士,到地方了!”
突如其来地女声传来,嘹亮无比。乐言也听到了,并且觉得近在咫尺,脚下的步子一下就乱了。
搜救团的人也来了?
乐言对‘博士’两个字特别敏感。他还是一只侏儒兔时,稍微年轻点的学生整天博士来博士去,实验室里那么多博士,有时候乐言都分不清他们在叫谁。
这个人也是博士……难道是奕炀电话里要协助的对象?
不管怎么样,除了沈老师以外的所有博士,乐言都莫名畏惧。他大步往山下去,沿路的青苔越来越薄,乐言一个放松警惕,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一路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
西山头,刑警第二中队从半山腰前往银戈山。
“老奕,你说周博士是不是在耍咱们?实验基地具体位置都靠蒙,到底西山还是北山,我不信那沓资料上没写。”
说话的是白微,队里的导员。他口中的老奕正是他身侧步子迈得极大的人。
江北市刑警第二中队队长——奕炀。
“兴许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奕炀脚下的靴子附着厚厚一层黄泥,多走几步就如同踩高跷一般举步维艰。
他时不时就提醒后边的警员注意脚下。
回过头来,揽着白微的肩说悄悄话:“问题肯定是有问题,越了这个坡咱们分两路,老裴在另一面接应你,带两个兄弟一起,别破坏了现场,等我们来。”
白微嗯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这么听话,原来早准备了这一手,我等下就——”
话未说完,他们右手边的斜坡一阵枝叶骚动,还以为山林野兽要冲出来了。
下一秒,滚出来一个人。
“哎哟!”
摔疼的呼声轻轻的,不偏不倚坐在奕炀,白微二人面前。
乐言也吓了一跳,不知所措抬脸看。
深山老林里,一次性见这么多穿着一样的人类,他不仅眼花缭乱,还有点紧张……
他摔蒙了,慢吞吞爬起来,不知道需不需要解释,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上面有一段长青苔的石头路,很滑,我掉下来了……”
说完才看见奕炀……
白微皱眉琢磨他。
滚下来没穿鞋,估计半路滚掉了。穿的白衬衫沾满黄泥,脸颊上也有一些,不显得脏,白白净净有股稚气未脱的纯。
队医和副队在另一条路等着,奕炀有点经验,蹲在乐言面前,检查伤势,问:“你怎么在这?”
乐言细皮嫩肉处处有划伤,特别是那双沾满泥巴的脚,血混着泥有些狰狞。乐言却是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缩着手,支支吾吾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算是解释了吧……
奕炀没听清?乐言实诚地再说一遍,“上面有一段长青苔的石头路,特别滑,我没注意,掉下来了……”他想站起来,被一堆人类看着,压迫感太强了。
“你先别动。”奕炀问他有没有哪疼,乐言摇头,他不信,轻轻碰乐言有可能骨折的关节问疼不疼。乐言还是老实地摇头。
奕炀想,摔下来没磕着脑袋吧……都伤成这样了。
他脱了有点硬的外套让乐言先套上,袖子一撸弯腰把人抱了起来,“以免骨折造成二次伤害,我抱你走。”
这种举手之劳已是家常便饭,于情于理都是他应该做的,奕炀没觉得有什么。兔子不知道啊,感激涕零,觉得奕炀是这堆人类里面人情味最浓的一个。
“谢谢你。”乐言裹着外套,在想怎么才能为自己找个来银戈山的好借口。他偷偷仰下巴看了奕炀好几眼,脸红心狂跳,说:“周博士,我和周博士他们一起来的……他们已经到山顶了。”
“你是周博士的学生?”奕炀有点惊讶。
乐言垂下脸,却藏不住透红的耳朵。
他并不知道周博士是谁,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和奕炀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也要见,这个谎他不敢说…
“不是,只是一起上来。”乐言学会了模棱两可地回答。
白微后知后觉,“你们认识?”
奕炀好笑说:“昨晚那个小跟踪狂,就是他。”
“我才不是……”乐言皱眉,不高兴了。
走了一大段后,白微说:“我来抱会儿,你歇一歇。”
看他伸过来的手,兔子心里非常地拒绝。他不知道人类是怎样建立信任和获得安全感的。作为兔子的他,是通过细心的观察和一次次心理建设才接受了奕炀。
可这又能怎么样,在偶尔很强势的人类面前,兔子根本不敢反抗和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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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言:奕炀应该不会把我给别人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