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员的脸色如同便秘,因为这位顾客不仅问得仔细,而且满脸愁容,生怕这孩子有抑郁症,特意来景区找死讨赔偿,帮忙穿救生衣的动作缓了又缓,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还是去通知经理。
一个活人,几句话功夫成了烫手山芋。
“你…没事吧?”救生员语气带着哄。
抑郁症通常性格敏感细腻,就得温声细语地哄,如果还像他刚才那样用官方又冷漠的语气,只会雪上加霜!
乐言回答得不及时,眼巴巴望着奕炀的方向,唉声道:“不好,一点也不好。”
如果奕炀寻死成功,那么这个世界上真正在乎兔子的人类一个也没有了……
毫不知情的奕炀回复完手机消息,单手捏着救生衣朝兔子走来。
一早上捏着不放的手机,竟然放在旁边的深棕色收纳柜里。乐言心里的担忧瞬间直达顶峰。
和兔子不同,手机对当今人类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东西。据不完全统计,有相当一部分人类觉得手机不在身边,就相当于没穿衣服出门,因而没有安全感,而奕炀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手机放在了柜子里。延陕厅
他把安全感都锁进了柜子里,不要安全了!
乐言:“我不要漂流!”
救生员:“他不能漂流!”
两人非常默契,异口同声,将刚刚靠近的奕警官吓得脚步一顿,狐疑问:“怎么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最后落在救生员身上,“发生什么了?”
乐言不等救生员说话,把那一身橘黄色亮得刺眼的救生服脱下来还回去,立刻马上就想离开这个最佳寻死地,“奕炀……”
救生员扒拉救生衣,看表情欲言又止,这种事应该不能放明面上说,抑郁症人群羞于把自己的病摆到明面上,一旦说了,对病情仍是雪上加霜!
通过他的表情,奕炀大概了然,把这会儿有些黏人的小兔子带去旁边的休息区坐着晒太阳,折回来单独找救生员。
经过一番对话,他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想不通,好端端的,这只兔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难道…那一次绑架真的给他留下了抹不去的心理阴影?
奕炀心情一沉,重新回到兔子身边。太阳不大,又吹着风,温度舒适的刚刚好。他把胳膊肘搭在乐言肩上,推了推,“怎么了?怎么突然和救生员说那样的话?什么死不死?这种话不吉利,以后你不准说了。”
“你自己也知道不吉利,那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乐言弯腰抬椅子腿,一点一点地挪,挪得正对着奕炀,“你是不是有心事不开心?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奕炀,我想你好好的,就和在江北一样,好吗?”
奕炀莫名:“什么?”
“你还有工作等着你,怎么能这么不看重自己……”
奕炀本来还试图分析这些话的意思,越听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有心事?”
“嗯,我知道是很不好的事…我不问。”乐言双手抓着他的一只手握在手心,用两根拇指轻轻摩挲手背。这是兔子对安慰一词的认知,摸手还不算,他还要抬手去摸奕炀的脸。
这叫做温暖地抚摸,不论是人还是兔子,只要摸一摸,都会感受到这份用心的温暖。
“乐乐,你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奕炀没把脸上的手拿开,光顾着看他,忍不住想笑,“所以你问救生员那些话其实是在帮我问?你觉得我有心事,不开心,想寻死?”
“……不是,没有。”乐言收回手,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奕警官的腰,圈得紧紧的,好奇地问:“你会死吗?”
“废话,人肯定都会死。我现在死不了。”
奕炀这话是在安慰,可这只兔子不懂啊,以为他在遗憾,死不了。
一股莫名其妙强烈的悲伤从心底慢慢升上来,“你还是想在这里自杀对吗?你带我玩了这么些天,就是为了给我留下点好的回忆,让我以后想你的时候有东西可以想,是吗?”
乐言撇嘴,还有好多话,但他说不出口了。
“就因为那天我有话不告诉你,所以你现在咒我死?”奕炀把人轻轻推开,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双眼睛憋得红彤彤的,要是阻止得再慢一点,估计真要淌眼泪,“什么悲伤、难过和眼泪你都先忍住,我有话得和你说清楚。”
“嗯。”乐言点头,揪他袖子的手越来越紧,慢吞吞嘱咐:“不能说我不爱听的。”
“首先,我没告诉你的事因为是公事,你没必要知道,其次,我带你玩这么多天是怕你待在义城觉得无聊,才想带你好好放松心情。”
奕炀叹气,既无奈又想笑。
但这只兔子无论做什么都感觉合理,因为他永远认真对待他认为对的事,想法或许是错的,但态度没错。
笨得可爱。
“我身心很健康,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要死要活,这一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而且,我不是说想照顾你吗?照顾你的前提肯定是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身体健康,对不对?”
“对。”
奕炀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乐言摇头,“你不会骗我吧?”他问得小声。
人类是倔强的,脆弱等于丢人,所以脆弱对他们来说是不被允许的,特别是奕炀这样的人,更是不允许。
他们的嘴巴通常很硬!
“那再抱一会儿?”
乐言点头,又问:“你为什么要把手机放进柜子里?”
“因为景区卖的防水袋只有一个,我想,你喜欢拍照就给你用,柜子是存放个人物品的地方,等漂流结束回来取就可以。”
“你不是想死?”乐言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奕炀的表达并不算深奥啊,那为什么这几天他竟然会理解成奕炀想死…
编号R133侏儒兔是实验室培养出来最聪明的兔子,虽然小只,脑袋也只有这么大点,可架不住就是聪明啊!
乐言脸红,越来越红。
好吧,对比下来也不是很聪明……
奕炀不小心打断了兔子的内心活动,说:“乐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乐言脸红并且发烫,又晒着太阳,整个人都热了,他把脑袋往奕炀的脖窝里挪,藏得太阳晒不到了才舒服一点。
奕炀则被他头发挠得脖颈痒,这种难耐的痒顺着脖颈滑到脊背上,痒成一片。即便如此他也没把这只兔子推开,也没管周围的人或许异样的目光,问道:“你知道爱情吗?”
“你想问爱情是什么?”乐言反问。
“对,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爱情是什么?了解过吗?”奕炀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的居心,可他现在就是隐隐担心这件事。
乐言到底懂不懂爱情,这和知道爱情是两码事,如果只光懂得这个词的意思,还远远不够,他想要这只兔子知道爱情的含义,对两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爱情是男女之间相互爱恋的感情。”乐言以为奕炀在考自己人类常识,回答得积极,回答完迫不及待抬眼望他的半边脸,“对不对?”
奕炀:“嗯,不说男女,你能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
“两个男人…爱情……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两个男人是兄弟情。”乐言继续看他,“我们是友情,当然也可以算兄弟情。”
“不,我这里只指爱情,两个男人的爱情。”奕炀不看他,略微不自然地咳了咳“没关系,你只需要把这个问题放心里,没事的时候拿出来好好琢磨,想明白了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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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紧急上网:坏了,奕炀抛出一个惊天大难题!
作者:承认吧,你R133不是最聪明的!
兔子:不可能,我能不费吹灰之力背完民法典刑法典你能吗?
作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