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两道敲门声,茧绥站在被月光照拂泛起冷蓝光晕的宿舍门前。
“师兄,开门,是我。”
他的心脏还嘭嘭跳个不停,医生的警告还回荡在耳边。
——不要和Alpha在一起,和Alpha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他自然是知道,况且,他和岑骁渊根本算不上那种关系。
缘余打开门,面上的惊讶不掩,直至茧绥将抑制剂掏出,才算真正相信了。
“你在哪里搞到的抑制剂?”
房间里亮着一盏暖色的灯,缘余坐在书桌前,衣袖全部撸起,露出健壮的大臂,神色里有担忧。
茧绥把医务室发生的事情简单说明,最后停顿一下,“他说我长得像他死去的爱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缘余听后冷静下来,分析道:“那他的爱人是Beta吗?”
茧绥注射药剂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对上缘余的目光。
不明白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刻逐渐明晰。
医生说茧绥和自己死去的爱人长得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往日里茧绥去诊所,都是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并不是所有Beta都有茧绥这般漆黑的眼瞳,但深色瞳孔的一般都是Beta。
A区为了保证绝对的血统纯正,绝大部分的家族成员都会联姻,少数则是不婚主义。
比如岑骁渊的养父,岑家过去的家主,血统最为纯正的一脉。却迟迟没有结婚,没有下一代,才导致多方蠢蠢欲动,都想把高位转接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以此世袭传承。
上城区对血脉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AO结合是铁律,若想打破规则,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剥夺姓氏。
那恐怕就是医生所付出的代价。
可他自己身为Alpha却要提醒茧绥,和Alpha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药剂注射完毕后,茧绥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对我撒了谎……或者,瞒了我什么?”
月光被玻璃窗割成一束一束,直直照射进房间,又在脚边扭曲了。
缘余看向茧绥的目光里有不忍,还有其他更复杂的东西。
“考核那天,”他刚一开口,茧绥的指尖抽动一下,“你和岑骁渊在Alpha的换衣室里干了什么?”
缘余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迅速接道:“不管是干了什么,你们都被人看到了,你和岑骁渊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
茧绥的脑袋一阵嗡鸣。
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原来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难怪最近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光是两个人从一个换衣间出来这件事,就足够让人编排好久。
况且,还是在Alpha的换衣室。
是他主动找过去的。
“那天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缘余一顿,末了还是加了一句,“很重。”
茧绥眼神茫然:“但是你告诉我……”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也不想被人揭穿。”缘余索性摊开了,“但现在不管我说不说,很多人都知道了,包括你搬到海港,和岑骁渊住在一起。”
之所以缘余没有一开始插手,而是不停地提醒茧绥,就是因为曾经对两人的相处略有耳闻。
那很古怪。
也太亲密了。
高阶AO身边的Beta主要作用是供主人发泄情绪,必要情况下也会是一个抒发信息素的渠道。除此之外,和用人无异,都是跟在身边伺候人的角色。
家庭教育让高阶AO得体又高傲,公开场合下不会轻易失控,私下里也不会像野兽一样粗暴对待下人。很多人身边的陪读Beta仅仅是个摆设,是一种身份、级别的向征,一旦成年就会很快消失在身边。
但茧绥除了学校严格规定的时间内在辅楼,其他时候都是跟在岑骁渊身边。Alpha特训期不在学校上课,茧绥也只能在住宅里呆着,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迎接岑骁渊回家。
茧绥身上属于岑骁渊的印记与气息都过于浓重。
Beta就像是Alpha身边的一个弱点,可以轻而易举推断出Alpha当前的状态。
连外界都知道岑家那名S级Alpha有非常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
这是个把柄。
偏偏高阶Alpha不以为意,而且次次试炼都拿第一名,强有力地堵住了悠悠众口。
缘余离开A区时,岑骁渊刚刚成年,茧绥依旧跟在Alpha身边。
他以为这两人之间有更多的秘密,不是旁人可以涉足。
但眼下看到茧绥一片空白的表情,缘余认为自己的判断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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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房子都是灰暗的,入门后是熟悉的摆设、一比一的复制。
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和在A区时近乎一模一样。
本来,茧绥都要习惯了。
但在缘余那里得知自己其实什么都没藏住。以前的传言中,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现在却成为备受瞩目的焦点。
在众人眼里,他依旧落得一个小丑形象。
茧绥有种强烈地、想要呕吐的欲望。
万幸的是,岑骁渊不在,最近一直都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茧绥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洗漱、也没换衣服,重重摔在床铺上,而后抱紧被子蜷缩起来。
这一晚心情像坐过山车,连晚饭他都忘记吃,胃里空虚,但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
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饥饿的夜晚,他与岑骁渊的第一次正式碰面。
少年命令他把桌上的食物吃干净,顶在喉咙里的蛋糕是草莓味,甜腻到发酸。
那天夜里他在厨房被迫塞了一堆食物在胃里,岑骁渊离开后吐出大半,生理性泪水一并留下来,滚烫地落满整张脸。
茧绥一个人吭哧吭哧擦了半小时的地,确定没有异味才敢回房,一整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亲自来敲门,送他去别的房间梳妆打扮,换了一身新衣服。
一切准备好,刚刚八点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过五分,他被带进餐厅。岑骁渊似乎刚睡醒,整个人都有爆发的征兆,见茧绥用怯怯的眼神看他,更是烦躁。
“滚出去。”
三个字。
茧绥再次回到客房,一个清晨白折腾了,他穿着新衣服蹭上床,肚子很饿但是不想吃任何东西。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只是有些害怕自己这辈子都对食物有阴影。
窗户没有关严,一缕阳光洒在他的眼睑上,颤了颤睫毛,茧绥跪坐起来去捧那一抹光。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比起饿肚子、比起寒冷、比起死亡,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暗暗告诉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很快,佣人送来餐食。
“吃吧。”那佣人开口,“少爷特意叮嘱厨房给你做的,怕你不够吃。”
茧绥一时不知道,这是奖励还是惩罚。
……
总是这样的。
岑骁渊的性格阴晴不定,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
茧绥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有时候好像可以纵容他,有时候又一点错误都不允许他犯。
A区的教导只教会他听从与忠诚,茧绥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讨好,谁不想过舒坦又充盈的日子呢,他只不过贪心了一点。
成年后的岑骁渊依旧掌控不好信息素,紊乱的气息和过热的温度烧灼少年整副躯体,茧绥只能把肩膀和后颈献给他咬,岑骁渊会捧住他的脸亲吻他,亲昵地蹭一蹭鼻尖,睫毛扫过他的脸颊。
“张开口,别咬嘴唇。”
唇齿依偎加深了灼烧的热度,岑骁渊却依旧紧抓着他不放。
茧绥习惯了Alpha好脾气的时候,就更害怕承担对方的怒火。
他有私心不想让对方生气,所以攥住了少年的衣襟,听从了指令。
他把嘴巴张开,舌尖主动探出来,扫在岑骁渊的唇间。
Alpha轻笑出声,放轻了固在他身上的力道,说他像小狗一样舔人。
茧绥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取悦岑骁渊吗?
他应当没有做错什么才对……
他应当……
或许真的是他的错。
他该推开,而不是迎合。
##
深夜一道雷横劈下来,毫无预兆地,大雨倾盆。
茧绥始终没有睡安稳,紧闭着双眸,额头冒汗,右手手腕更是剧烈疼痛起来。
好不容易在噩梦里苏醒,一睁开眼,被床边的一道身影吓得骇住,险些尖叫出声。
茧绥迅速向后退去,床前的人却靠得更近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外面狂风大作,雷雨不停,隐约的光亮下,茧绥看清对方手里拿着医生给他开的药方,心脏更是乱跳个不停。
岑骁渊悄声无息地出现,不知在床边站了多久,此刻正蹙着眉,拽住茧绥没有伤痛的那条手臂,猛地将人拉近了。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茧绥下意识的反应是他知道了!
抑制剂的事!
缘余是Alpha的事!
所有的事到最后岑骁渊都会得知,茧绥甚至不知道他在校内安插了多少人盯着自己。
回忆里的噩梦结束了,现实中却还在继续。
紧接着,岑骁渊问道:“睡眠不好为什么不和我说?”
春意夏
后天见(挥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