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10:31分。
陆凛盯着默认头像, 大约过去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他关上屏幕, 拉开椅子站起。
没换衣服, 进休息室取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是私人订制,能抵御零下30度。
搭着电梯到停车场, 后备箱全是钓具,他驾车去了私人湖。
夜深人静,湖面一片安静。
这两天气温回升, 湖面只漂浮着几块没化完的大冰块, 大年初二的深夜, 独亮着一盏灯。
陆凛只支了椅子, 一根鱼竿。
模糊的光影倒映在水面一动不动,空旷山谷,静到似乎连风都停了。
心却无法静。
时间渐渐过去, 天边显出奶油色的光泽。
浮漂终于动了,陆凛却没拉杆,黑眸悠远, 望着剧烈抖动的浮漂,待安静了, 他才提杆。
鱼自然是跑了。
饵料也没了。
到七点,陆凛收杆回停车坪, 一夜未睡, 他却没疲态, 时常熬夜加班出差, 他每天睡两三小时左右足够。
开车回城。
没去公司, 也没去老宅,去了晏鹤清住过的大平层。
和小年夜离开那晚一样,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什么,陆凛换上拖鞋,先去浴室洗了澡,系着浴袍出来,又去厨房煮了个鸡蛋,热了两片培根面包,开冰箱拿水,目光扫过那几盒没开封的蓝莓。
他不爱甜,一年吃的水果,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瞧片刻,他取出一盒蓝莓,用水洗净,一齐端到客厅。一人用餐,饭厅里安静非常,又想到上次坐这儿吃饭,对面还坐着晏鹤清。
他所吃过最简单的鸡蛋面,却也最美味。
短暂出神片刻,陆凛收拾碗碟,进厨房洗干净,头发也干差不多了,回卧室路过客卧,他停住,上前转动门把。
门打开,重新清洗过的被褥散发着洗衣液的香味,铺得整整齐齐,窗帘挽着,捆带绑了两个精致的吉祥结。
就是这时,助理电话进来了。
游乐场开园日子订在正月十五元宵节,除了白天的开园活动,陆凛要策划部拿出几个晚上活动的方案。
策划部放假前一天才交上来。
没什么新意,其他乐园都有的灯光秀和烟花秀。
离十五只剩下十天左右,陆凛还是没敲定方案,助理就来问问情况。
陆凛望着吉祥结,有了方案,“放天灯。”
元宵节放天灯是习俗,但和游乐场联系在一起,助理还是愣了好几秒,等挂电话,慢慢回味,他才发现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方案。
开园邀请的游客,是全国各地的福利院小朋友。
灯光秀烟花秀固然梦幻,让他们写下心愿,放飞天际祈福,更有意义。
不过放天灯要报备,还要进行回收工作,成本比灯光烟花高出几倍不止。
游乐场算不上陆氏重点项目,他们陆总投入这么大,还真是意外。
*
早上六点,晏鹤清准时起床。
春节七天假结束后,车管所上班,就能报名科目一。
他不报驾校。
他现在快十万块存款,预算五万能买到不错的二手车,他知道一个无人的空旷地方适合练车,45天左右就能拿到驾照。
有车,方便钓鱼。
也方便他送走徐乔音。
他要推断没错,徐乔音现在被陆牧驰关在度假别墅。
原书中,他被关度假别墅三年。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摆设,他都了如指掌。
陆牧驰爱徐乔音,渴望母爱,却用极端方式想要留下徐乔音,这正是徐乔音无法接受的。
一只曾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在体会了十几年的自由与梦想后,她不会再甘愿回到另一个金贵笼子里。
她有理想,有爱,也有更广阔的天地。
现在他只需等。
等待徐乔音想逃出牢笼的那一刻。
晏鹤清沉静望着锅里的煎蛋,滋啦喷香,关了火。
夹起鸡蛋卧在清汤面上,撒上几粒青翠的葱花,简单的鸡蛋面就好了。
晏鹤清就站着厨房,快速解决了早餐,然后回房间刷科目一题库。
快速过一遍,晏鹤清拿过手机,昨天那32个未接后,陆牧驰没再打电话。
以他的风格,若不是有事绊住,早找上门发火了。
晏鹤清记得,这个时间点,是陆昌诚住院了。
齐康医院。
首都顶尖私人医院。
陆凛也有去。
原文陆牧驰将这事告诉了林风致,林风致跑到医院想假装偶遇陆凛,结果陆凛只待很短时间离开了。
又变成陆牧驰和林风致单独相处。
上次林风致说要还陆牧驰东西。
一直未见下文。
林风致肯定是还了,他生气还陆牧驰东西,闹绝交不是一两次。
只是假如两人碰面,以他们当时情绪,不可能风平浪静。
极有可能是林风致还了,但没见到陆牧驰。
晏鹤清眼眸微凝,拨了林风致的电话。
林风致一夜未睡,他抱膝望着窗外,手机嗡嗡嗡振动也没反应。
顾星野端着早餐推门进来。
看到林风致的模样,他重重皱眉。
他是第一次见林风致如此低落的模样。
从认识开始,林风致就像一个永远热情的小太阳,在他的世界,没有悲伤难过的事。
顾星野放缓脚步过去,手机还在响,直接看到了来电。
晏鹤清?
顾星野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哪里听过,两秒后,他想起来了。
年前的一天,他导师私敲他,说软件工程有一个厉害学生下学期要转到班上。
名字也叫晏鹤清。
导师对这个晏鹤清大夸特夸,一副捡到宝的样子。
顾星野放下早餐,问了句:“晏鹤清是谁?”
现在“晏鹤清”三个字就是林风致的开关,他马上扭头,惊慌望着顾星野,声音拔得无比尖锐,“你说什么!”
顾星野愣了一下,指着他手机,“你电话。”
林风致这才看向手机,看到闪烁的“晏鹤清”,他用力咬着嘴唇,在快结束时,他还是接通了。
他没有先出声,死死咬着两片嘴唇。
听筒里,晏鹤清的音色清凉温润,“风致,你事办完了吗?”
林风致知道林母给顾星野打了电话,以林母性格,肯定说他有事出门了。
林风致也知道他邀请晏鹤清做客,自己却跑了不礼貌,但他控制不住,他害怕面对晏鹤清。
他自卑,也……嫉妒晏鹤清。
妈妈本来要领养女孩,却在福利院看到晏鹤清就改了主意。
还有他们明明是双胞胎,晏鹤清不仅比他高,比他精致,甚至成绩更比他优秀。
大家全喜欢晏鹤清,有晏鹤清在的地方,大家都会忘了他。
他……没有自信了。
林风致低声说:“没有。”
“啊,这样啊。”晏鹤清轻笑一声,“没关系,我自己看。”
林风致松开上嘴皮,小声问:“看什么?”
“我想买辆二手车。”晏鹤清有些困扰,“但我对车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
沮丧失落的情绪,因为这四个字瞬时消散。
晏鹤清不懂。
他懂!
林风致飞速起身,“我的事暂时不急,先陪你选车吧!在哪儿见?”
他往外走,讲几句挂断电话,忽然回头,目光灼灼望向满头雾水的顾星野,“阿野,假如有一天全世界都抛弃我了,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
顾星野沉默片刻,嘴角漾开笑意,“会。”
同时,陆凛被一通电话叫醒。
陆昌诚住院了。
——
陆凛半小时到了齐康医院。
陆凛到病房,医生正在给陆昌诚量血压,陆牧驰守了他整夜,正躺在沙发上补觉,陆翰在病床旁站着。
陆昌诚瞥见陆凛来了,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陆翰假装刚看到陆凛,笑着打招呼,“阿凛你来了。”
陆凛点头,走到医生后方,询问情况。
沙发上,陆牧驰醒了,他实在怕见陆凛,裹紧被子假装还在睡。
医生详细说明了陆昌诚的情况,还是老毛病,血压偏高,不算严重,但也要住院观察。
“行了,你来过了。”陆昌诚冷着脸,“可以走了。”
护士撤走仪器,陆翰给陆昌诚整理病服袖管,瞥着陆凛说:“爸你一直念着阿凛,他来了你又赶他走,父子俩……”
陆昌诚打断他,“父子?有年夜饭分开吃的父子?我看他心里只有一个陆家,没我们这个陆家!”
医生和护士默默退出病房。
陆翰目的达到,也不再言语,他等着陆凛开口。
结果陆凛还真走了。
“有事再联系我。”
陆昌诚气得浑身发抖,盯着陆凛出去的背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陆翰赶紧给他顺气,“爸你别气,冷静冷静……”
病房就在2楼,陆凛没搭电梯,走的楼梯。
停车处就是医院大院里,系上安全带,陆凛看了眼手表。
11点45分。
他开出医院,准备找个地方解决午饭再回公司。
途中接了个电话。
谢昀杰邀他去打高尔夫。
“没空。”从医院出来碰到红灯,陆凛停稳车。
谢昀杰的声音在车内回荡,“除了工作钓鱼,你就不能找点其他事做吗?”
陆凛没回,忽然,他眸光凝住。
没什么人的人行道上,似乎晏鹤清走过。
酒吧里,格格不入的晏鹤清。
掉进冰窟,清醒配合的晏鹤清。
病床上,苍白虚弱的晏鹤清。
京大光荣榜上的晏鹤清。
雨檐下请他吃水煮的晏鹤清。
和他说“新年快乐”的晏鹤清。
身怀无数秘密的晏鹤清。
冬天天色昏暗,首都空气质量差,灰蒙蒙笼罩着漫天灰。
而少年,成了唯一一抹亮色。
谢昀杰声音又响起,“陆总?老陆?你在不在听啊?”
红灯开始闪烁。
9、8……
陆凛开口,“酒吧那晚,你问我待在包间做什么。”
谢昀杰“啊”了声,反应了一会儿,“单身派对那次?是啊,怎么了?”
3、2……
陆凛打了转向灯,最后一秒,他换了方向,“我在看他。”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