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没有倒也不是无缘无故选在这个时候来大都会,三百三十层最近要过游神节,日期正是今天。
三百三十层是下层区和中层区的分界,赌坊林立,黑市众多,越是沾血的买卖越求神信佛,故每年的游神节都相当盛大。和下层区用全息投影塑造神像不同,三百三十层的游神像全是用古法纸扎,旌旗、敕令、彩靠、神牌样样不少,从凌晨迎神开始,能一直游街游到天黑。
赵没有还在大都会的时候听过一个笑话,下层区的居民打架火并做人命买卖,未必能在凌晨爬起来,可要是为了接神,能抖擞一整个通宵。
他们从戏院出来,正是凌晨三点,三百三十层的彩色牌楼前摆着两面大鼓,刚刚敲过一轮,爆竹炸开,通天彻地一片赤红。
一群戴着脸谱的小孩儿从满地红纸上跑过,铜锣打响,一个长须长眉的神官走了出来,是个慈祥面相,手里拿着青色的竹鞭和酒壶。
赵没有捂着耳朵道:“那是负责开道的保长公,别挡路,不然会被他抽!”
赌坊求财,首先迎出来的便是财神,南路财神柴荣、东路财神比干、中路财神王贡、西路财神关羽、北路财神赵公明,各自着蟒袍、披盔甲、足蹬元宝,八抬神轿上堆着巨大的聚宝盆,正一波一波地往外泼金粉。
不是洒,是泼,三百三十层财大气粗,散财也做得豪气干云。柳七绝站的近,被泼了一头一脸,路边的人立刻都来拽他的袖子,要沾一沾福分,柳七绝躲避不及,连带着小先生都被挤掉了鞋,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看着哈哈大笑的赵没有,在锣鼓声中朝他吼:“为啥这财神头上还他妈带着荧光管?!”
柳七绝对下层区的民间信仰不熟悉,但他也知道工业科技和神仙志怪不是一路的,只见神像金冠上插满了发光管,再配个大花脸,看着狂放诡异,也不知道是正统神仙还是哪路子野聊斋。
“不讲究!”赵没有吼回去,“这叫高科技修仙!”
从22世纪至今,人类文明几起几落,剩余一点星火死灰复燃,如今大都会中的信仰系统完全一锅烩,东南西北杂糅四方,散佚的传说拼不成故事,便有后人续上新章。一小时不到,他们几乎将天上人间的各路神鬼英灵见了个遍,拜天公、嬉钟馗、梁山好汉英歌舞,刁禅眼尖,还看见个披着袈裟的圣母像,风中凌乱道:“怎么连这一路的也混进来了?”
柳七绝正在看路边买来的电子话本,边嗑瓜子边回答:“这上头说天地重归混沌后,各路神仙汇聚一堂,观音和圣母玛利亚义结金兰,从此便算做一家……”
“过节嘛,多多益善!”有不认识的人应道,“省得搓起麻将来还得三缺一!”
话音未落,一大队游神由远及近,打头的乩童带着黑色面盔,哗啦啦散开一大把金色纸钱,高声道:“天上人间,万灵同道!”
“神鬼不比做人好,惆怅一甲子,百年复逍遥——”
刁禅听说纸钱是烧给死人的,如今镀上金箔,便也算是吉祥。就像这大都会,往上是天宫紫阙,往下是无间深渊,上头住仙,下头住鬼,然而归根结底,群居于此的终究是人类。
“我操?”这回一惊一乍的是赵没有,“怎么还有花轿?谁在这个时候办喜事啊?”
刁禅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两列锣鼓打头,后边居然真的跟着一抬花轿。“假的吧?”柳七绝看着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新郎官,“那是个纸糊的人。”
确实是纸糊的,是个青年的相貌,白脸朱唇,一身簇新马褂,胸前戴着红绸花。
满街神鬼都由人来扮作,轮到人的时候,偏偏要用纸来糊。“有点意思。”赵没有点开了他的终端,似乎在远程扫描,待那花轿要从他们面前走过,他忽然开口,“轿子里坐着的是个活人。”
刁禅的脑回路跑的比较远,“这是什么景区观光项目吗?坐花轿?”
“我看未必。”赵没有道,“里头的新娘不是姑娘,嘴被缝上了。”
“不是姑娘?”小先生被吓了一跳,“怎、怎么被缝上了?”
“是个男孩,看着也就十一二岁。”赵没有沉吟片刻,并不像小先生一样惊惶,“我之前听说过这样的事,三百三十层有一些诊所,专门做器官买卖,有的买家比较信这个,到底放进肚子里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心虚,所以要在游神里走一遭,去晦气。”
柳七绝看着满街的浓红重绿,“不是说神佛惩恶扬善吗?这么搞也不怕遭报应?”
“一边作恶一边求神拜佛,两头配平呗。”赵没有道,“这跟刁禅一边通宵一边敷面膜是一个道理。”
“你俩够了。”刁禅听不下去了,“所以管不管?”
柳七绝:“管啥?”
“救人啊!”刁禅忍无可忍,“你家小先生还在这儿看着呢,你都不演一下?”
“不用演不用演。”小先生连忙摆手,“我懂的,救不过来。”
且不论三百三十层是个连大都会政府都不便插手的灰色地带,如果放在平时,以他们的身份或许有一争之力,但这次本来就是偷偷的进村,现眼的事还是少干。
如今古都内部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着实不必再来一把火上浇油。
刁禅只好捅了一把赵没有,“赵莫得你说句话。”
“要是平时肯定有更稳妥的办法,但咱们能在这儿待的时间太短了,肯定顾不过来……”赵没有说到一半,话锋突然荒腔走板地拐了个大弯,“不过既然碰上了,那就是缘分。”
一切有为法皆因缘而起。他点了根烟,看向柳七绝,“不如演一下?”
柳七绝看起来十分的无所谓,“那就演一下。”
赵没有:“嘿嘿嘿嘿嘿。”
柳七绝:“呵。”
他们站在大红灯笼底下,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满街神佛,俩人笑的活像两个吃小孩的夜叉修罗,属于活该被收的那一类。
刁禅被笑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抓着小先生就往人群外走,“副院长?怎么了?”
“他俩要开始作死了。”刁禅显然是过来人,“待会儿有的热闹,先躲一躲。”
大红花轿在街上缓缓前行,锣鼓喧天,路边摆着长桌宴,上供猪头祭酒。游街神像大都做得欢喜庄重,里面的人要踩着跷才能扮上,如一只巨大的偶,走起路来步伐有跌宕,像是蹒跚而舞,长袖甩起街边的灯笼,火星飞起,烧开满街通红。
街道尽头摆着一只铜盆,明火正旺,不断有黄纸被投入盆中。
一声锣鼓惊落,带着翎子绣球的官将首腾挪而出,铜盆里的火焰已经燃起数尺之高,只见那青面将军翻身一旋,便从火上跨过,他身后跟着一队巨大的游神像,每个都有数米之高,很容易便能跨过火盆,然而队伍里一座扎着彩靠的神像忽然腰一软,直接往前撞去。
游神像大都做的头重脚轻,头顶带着满是珠翠的花冠,这一撞非同小可,从后往前,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往前倒,一直摔到打头的第一个——这位神仙仁兄正要跨火盆,失去重心,一屁股坐了下去,锦绣骨架顿时被点着,火焰冲往脑门,一串鞭炮偏偏在此时炸开,直烧了它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巨大的神像烧成了一簇窜天猴,围观的人群被这意外惊动,当下尖叫四散。
赵没有把手里的鞭炮往外一扔,朝终端道:“成了,赶紧动手!乱不了多久,消防车就在后头跟着呢!”
就在几分钟之前,赵没有先是用终端把整条街的游神队都扫描了一遍,很快发现许多神像是由机械杠杆驱动的,内部并未有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极其容易,他直接黑了游神队的远程控制,先搞一出热闹的转移视线,方便柳七绝趁乱捞人。
“赵莫得你没把程序黑完!”柳七绝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来,“这花轿周围全是武斗型的机械打手……操,政府不是把这东西禁了吗?!赵莫得你动作快点儿!一打十我撑不了多久!”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赵没有十指在终端上飞速操作,“哎呦这防火墙确实挺厚,我上次搞这么牛逼的防御还是大学那会儿偷刁禅电脑里的三级片……成了!”
柳七绝面前挡路的“新郎官”忽然萎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见这玩意儿又猛地跳了起来,甩开两条胳膊开始魔性狂舞。
不远处的锣鼓队旋律一变,打头撒金纸的乩童掐着嗓子转了个调,妖精似的唱了起来——
“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和尚做晚饭——”
“错了错了,不小心把通宵提神的曲库导进去了。”赵没有原本要换,想想算了,大手一挥道,“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全场酒水二百五!”
“舞你妈啊!赵莫得你是不是又打着加班的名号去那帮二世祖的温室蹦迪了?!”柳七绝肩上扛着个人,从赵没有身边飞奔而过,“走了!没看见赌场打手都出来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柳七绝跑得飞快,路过赵没有身边时把一大团红布塞进他怀里,三百三十层监控众多,他们动静太大,赌场纷纷被惊动。在这儿死人就跟切瓜差不多,他们又身份微妙,一旦被抓住,有一百张嘴也难以分辩。
打手中有那眼瞎的,看见柳七绝将红彤彤的一团塞进赵没有怀里,当即认为两人是一伙,赵没有抱着的就是新娘,脚步一转就杀了过来。赵没有还在这儿海草乱舞呢,下一秒子弹迎面飞来,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兵分两路,赵没有这边分担了很大一部分火力,好在他对三百三十层挺熟,绕小道钻狗洞,好不容易把人甩的七七八八。他从一处仓库顶上翻下去,刚想松口气,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别动。”
他被人拿枪抵着背,只好举手投降,对方不知是哪家赌场的人,掏出联络器说了一句,“我抓到人了,把车开过来。”
半分钟不到,一辆闪着红色警灯的消防车开了过来,气势汹汹,也不知道赵没有到底黑了多少远程端口,连消防警笛都变成了大王叫我来巡山,音效炸街。赵没有还在思索他和各大赌场的关系网,听到声音一愣,随即猛地低头。
车厢里伸出一杆高压喷水枪,刁禅抱着阀门,怒吼:“赵莫得你他妈到底瞒着我翘了多少班?!”
古都尽人皆知,赵院长经常加班,柳七绝以为他是为了加班费,刁禅以为他是为了摆姿态,因为实验室里通常只会有他一个人在通宵赶工,赵没有早就不知去哪洗洗睡了。
如今真相大白,敢情是去蹦迪了。
巨大的水柱瞬间将打手冲走,几乎失去理智的副院长把枪口一转,开始无差别攻击,“赵莫得你欠我的要怎么还——”
随即刁禅被拽了回去,消防车轰隆隆驶过街边,路过赵没有的时候柳七绝伸出手,把他拉进车厢。
小先生在前头开车,还是第一次见刁禅发大疯,有点惊魂未定,“院长您没事吧?”
赵没有躺在地上,摊开手脚,“没事,刁禅最近生理期,你别见怪。”
“生、生理期?”
“贵妇的生活你不懂。”赵没有一骨碌爬起来,“这车太明显了,得换个办法去中层区。”
刁禅就知道赵没有和柳七绝肯定会玩脱,事先抢了一辆消防车在后头远远跟着,方才车载频道里传来赌场打手的联络,说赵没有落网了,他便赶紧来劫。
刁禅抬腿,一脚把赵没有绊得摔了回去,“你先把衣服换了。”
赵没有为了转移视线,穿着柳七绝塞给他的行头,一件大红喜服。
他们救出来的男孩早就被扒光了,赤条条地缩在车厢角落,柳七绝道:“我刚看过,没有什么外伤,他嘴上的缝线不能乱拆,等逃出去再说吧。”
赵没有拧干喜服上的水,蹲在男孩不远处,大概看了看,点头道:“行,你们有什么逃出去的办法没有?”
“没有。”柳七绝答得干脆利落,“靠你了英雄。”
赵没有看向刁禅,刁禅动了动嘴唇,赵没有赶紧摆手,“得了大少爷,想点别的辙,咱这回不演小蝌蚪找妈妈。”
“傻逼。”刁禅翻个白眼,“那靠你了。”
赵没有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棘手,掏出终端,正准备来个急中生智,驾驶座上小先生突然道:“院长,我们好像被堵了。”
赵没有打开车厢,只见上方传来亮黄色的光源——是一辆飞艇车,正悬浮在他们头顶。
他许多年没回过大都会,不过还是认出了飞艇上的招牌,这种车在城市中很常见,穿梭于各层之间——这是M记的快餐车,车身上贴着金灿灿的炸鸡图案。
车里空无一人。
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感应到他们的犹豫,车门吱呀一声打开。赵没有看到柜台内侧的衣柜,里面放着红黄相间的制服,还有悬浮溜冰鞋。他思考了一瞬,“走,换车。”
几人上车,赵没有将男孩塞在橱柜里,自己却不换衣服,只略略蹲在柜台后,柳七绝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拿起红盖头给他扣上。
救人救到底,要是这车真被查下来,赵没有还能替上一替男孩的身份。以他们的能耐,活下来总不是问题。
M记快餐车有各层区之间的直通权限,过关卡的时候刷车牌即可通过,但今天他们闹出的乐子太大,关卡被人工封锁,赌坊派了账房先生挨个清查。轮到他们的时候,带着玳瑁眼镜的老人看着眼前三个身穿制服的大姑娘,眯眼瞧了一会儿,挥手示意放行。
悬浮车一直开到四百来层,刁禅松了口气,柳七绝从胸前掏出两只汉堡,咬了一大口,“蛋黄酱放多了。”
和下层区的热闹截然不同,此时的中层区显得很安静,空中列车无声无息地驶过,有私家车在旁边停下,看车的上班族咧嘴笑道:“嗨美人儿!来份套餐。”
柳七绝置若罔闻,刁禅不会做饭,小先生手忙脚乱地打了一杯可乐,最后还是柜台底下的赵没有连滚带爬,去后车厢的储藏室里现做了一份套餐出来。上班族接过牛皮纸袋,有些疑惑,“怎么没有红豆派?”
柳七绝咔嚓咔嚓地嚼着生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卖完了。”
大概是从他的吃相中看出了磨牙吮血的气势,上班族并不敢说什么,放下零钱就走了。
刁禅赶紧在窗外挂上“打烊”的牌子,把偷吃红豆派的赵没有薅出来,“你会用这车上的料理机?给我打杯咖啡。”
“少喝点咖啡吧。”赵没有从橱柜里翻出红茶包,用热水沏开,“加奶加糖?”
刁禅叹了口气,接过杯子,“纯茶就行。”
游神节从凌晨开始,此时黎明已至,今日有雨,全息投影的飞鸟和鱼群从街边游过,酒吧刚刚打烊,自动清扫机将空酒瓶倒进后门的回收箱,箱子里已经堆满了彩色易拉罐,多得要溢出来,还扔着一大束枯萎的玫瑰花。
不多时垃圾回收车从上层街道降落,机械抓手将回收箱倒扣在后车厢里,厢门短暂开合,他们得以窥见这座城市的垃圾——快餐盒、塑料模特、腐烂鱼肉、猫的尸体和一座坏掉的电话亭。赵没有正在研究快餐车上的广播程序,他调了个有些冷门的频道,吉他弦音传出,刁禅意识到这是他们上学时常听的复古电台,经常播放许多22世纪前的老歌,电台主播应该有着一些门路,常常能搞到黑市里的唱片。
赵没有双腿跷在柜台上,点燃一根万宝路,跟着旋律轻声哼唱:“Welcome to the Hotel California.”
天光欲曙,他叼着烟,身穿大红喜服坐在快餐车中,空气中弥漫着加州旅馆的旋律,盐水可乐和隔夜炸鸡的油腻混在一起,还有万宝路呛人的烟草味。此时此刻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窗外高耸如云的城市,他睽违已久的故乡。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说:“这座城市很美。”
“废话。”赵没有道,“这可是我老家……”话未说完,他忽然看向刁禅,“刚刚的话是你说的?”
刁禅摇头,柳七绝和小先生刚刚也没有说话,赵没有打开橱柜门,看到里面藏着的男孩已经睡着了。
“是不是电台里的声音?”刁禅问。
赵没有摆摆手,他有了一个猜测,掏出终端,果不其然看到一直在运行中的人格软件终于将样本处理完毕,恢复交流状态,赵没有刷新重启,接着车厢里的人都听到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男声。
程序清了清嗓子,“各位好。”
柳七绝顿时凑了上来,“这回采样够了?”
“大都会中可筛选的样本太多,我花了一些时间处理各种数据。”程序答道。
刁禅立刻转头看向赵没有,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查询人格成长度。”
“目前我的开发程度已近90%。”程序道,“剩下的10%的完善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我试了试接入大都会的底层主机,没有问题,我想我应该可以初步对接佛陀内部的核心数据了。”
赵没有一愣,他很清楚接入大都会主机意味着什么,“这么说,这车是你开来的?”
“没错。”程序里传出一声轻笑,是少年将要过渡为青年时的音色,“难道要我看着你们被抓走么?”
“我操。”柳七绝听得一巴掌拍在赵没有身上,“牛逼啊你赵莫得。”
赵没有险些被拍的摔下去,多年日夜钻研,如今终于有了成果,他笑笑,唇上有一截烟灰飘落,正掉在终端的屏幕上。
他伸手将烟灰擦去,听到指间传来一句:“赵没有。”
这是人格程序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唤他,赵没有知道如今程序已臻完善,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乱来,清了清嗓子,应道:“我听着呢,怎么?”
“你该给我起个名字了。”
“这容易。”赵没有不假思索,“缺啥补啥,就叫旺财。”
“去你的难听死了。”刁禅道,“换一个换一个!”
“那能叫啥?”赵没有无奈,“要不叫咪咪?”
“你当养猫啊?”
“那就叫多多,多多益善。”赵没有一锤定音,“就这样,不改了。”
柳七绝闻言抬了抬眉毛,并不打算提醒他多多在狗的名字中有多常见。
“姓氏呢?”程序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很耐心地问他,“跟着你姓赵吗?”
“我想想啊……”赵没有思索片刻,“姓钱吧,这样咱俩的名字刚好对称。”
他边说边笑着眨眨眼。
“百家姓没有赵,开口就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