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糕下午就在山脚下驿站卖上了。这时候的农家用的碗都有脸那么大, 一碗米、一碗面、一碗糯米等等来换块发糕,乔知舒都是稳赚的。
两大碗米面,一碗米酿, 一块猪板油,就能饧发满满一笼发糕。一笼又能分出十六块发糕来, 换来的粮食乔知舒给加加工就行, 而且村里不是家家户户都用粮食换发糕,还会拿铜钱来买。
而且在孙家做糕点买卖,他是一点儿苦都吃不着, 都宠着呢。
有盛莺做糯米酿,有小舅买猪板油, 有茅尖磨大米面, 所以他白天想读书就去书房,想和孙胜俩骑马玩儿就下山, 只晚上睡前饧发面糊就行。
盛莺原就会持家,她又不怕累不怕苦。鸡打鸣,天未亮, 她就起床蒸发糕, 蒸了就和下人抱去驿站,上井村的人有拿发糕当早饭的,揣了铜钱就来,才五文钱一块,顶饱不说, 肚子里还能进点儿油。
这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白日为生存忙碌,晚上齐聚一堂话家常,上有长辈宠爱, 下有晚辈依赖,这样的生活是八岁时的乔知舒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在他即将十二岁的时候,他拥有了。
等时间进入到十一月,也就是盛尧北上的第四个月。
孙家冬茶完成采摘了,也在这时,曹家派了人上门来。
乔知舒仗着头先陪伴在盛尧身边,和曹家打交道的脸熟劲儿,光明正大跟着孙鸿润去书房旁听。
曹家这趟来,实实在在又验证了盛尧‘若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
孙鸿润喜色迎人,请人落座后,忙招呼人上茶,礼数尽全了才开口道:“林管事来得早,只是前天才将茶采完,待炒待晒还得月余。”
林管事负责采买,原是个读书人,所以斯文温和。
“茶叶不急不急,我这趟来呢,也替我们东家赔不是来了。”
孙鸿润一脸茫然,忙问缘由。
林管事:“今年下半年,江州各地茶叶纷纷让利三成,各铺掌柜收了不少,数量报到东家跟前,已是堆满了仓库,再无余钱。”
“东家还记得和盛秀才的约定,特派了我来告知,让您有宽裕的时间另寻买家。还托我跟你说声——实在对不住。”
乔知舒看了眼小舅,见孙鸿润皱起眉,面有怒容,起身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无从开口。
于是乔知舒道:“林叔叔,上半年您来我们家运茶,便是我哥哥和我一起接待的您,承蒙您看得起,跟我们说些小故事,让我们这些晚辈长了不少见识。”
林管事拱拱手,“什么看得起不看得起的,运茶那段时间吃了不少您家的肉,受之有愧,当是知无不言的。”
乔知舒放心了,“那林叔叔可否同晚辈直白了说,曹东家是真的买不下新茶叶了,还是想我们再让些利?”
孙鸿润这时意外大于愤怒,他没想到乔儿还有这样的思维和口才。从前他跟在盛尧身边,又生的矮矮瘦瘦的,性子温润,话并不多,常常叫人忽视了他去。
不成想盛尧离家,他俨然将他哥哥缜密的思维全学去了。
林管事叹了口气,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只好坦白了。
“实不相瞒,上半年刚把您家的茶叶运走,就有茶园户找来曹家,说是愿让三分利,有大利可图,东家自然是欣喜收下了。”
这之后,越来越多的茶园户跑来东县找买家,曹东家才得知,原来你们南县的茶商串通起来跟茶园户打了一场价格战,只等东县实在是吃不下了,那些茶园户只好让利五分卖与他们。”
所以这下半年,茶树刚冒芽儿,那些上半年让了五分利的就找来了,愿意让利三分,咱们曹东家绝非压价。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也希望孙老爷能理解。”
看来那帮奸商真的得逞了,拿朝廷新法钻空子,地方官被贿赂不作为,压榨辛苦耕种的茶农!哥哥之远见,首屈一指也。
乔知舒:“那依林叔之见,我们家的茶叶,还有别的销路吗?”
“这……”
孙鸿润也跟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夫人临盆在即,又因事先和曹家谈好了买卖,故此这下半年我不常出去走动,我若早知道茶叶价格已是压到这样低,我定早做打算,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所以林管事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林管事一听,面露惭愧,“唉!这、那我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哎哟这多事之秋……我就直说了,据我对江州茶价的了解,孙老爷只有也让利三分,才有销路。”
“我同东家当真不知尊妇人即将临盆,若是孙老爷同意让利三分,某愿意代为传递话给东家,毕竟事先你家秀才爷就和咱们东家商议好了的,想来东家也不忍看见新儿降生,家却无粮的悲剧。”
孙鸿润忧郁,下意识去看乔知舒。
乔知舒也拧眉思索,最后他决定相信哥哥看人的眼光,冲小舅点了点头。
……送走林管事之后,乔知舒才对舅舅说起:“上半年因运茶一事,林叔在山下驿站小住了十日,通过十日的相处,哥哥曾说过,林叔有读书人的谦和和傲骨,是正人君子也。”
孙鸿润也颇头疼,听乔知舒这样说,心中的焦虑瞬间散去了不少,“尧儿洞察人心的能力确实非凡,好吧。乔儿,若没有你哥哥先前的影响,你对这事如何计划?”
乔知舒抬了抬眼,没想到小舅会问他的意见。
孙鸿润误会,解释道:“小舅就是问问,实在是乔儿今日的表现让小舅大开眼界,你大胆地说就是。”
乔知舒被夸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辜负小舅的信任,认真想了想后作了回答。
他说:“若是不考虑哥哥对林叔为人的评价,我也会点头让利三分。上半年茶商联手,哥哥所知的我亦知,上半年咱们亏损极少就是因为哥哥抢了先机。”
“哥哥行动果决,第二日就去找了曹家,曹家甚至还不知道我们南县的茶商联手发难。大势所致……唉,其实我应该那时候就预料到今日场景的。”
乔知舒垂头叹气,连头上俩羊角都怏怏不乐的。
孙鸿润大笑去揉他的头,“过了年你才满十二,今日之事你能迅速做出决定,已显过人之才能,若是尧儿知道,也定当为你骄傲。”
“好孩子,你下个月就要去苏家读书了,小舅今日就带茅尖去县城逛逛,一是打探下茶价,二是备些礼,你同胜儿带去给苏秀才。”
孙鸿润交代完就带着茅尖下山牵马走了。
想到哥哥,乔知舒抿着嘴笑,心情飞扬,不知道哥哥现在下船了没?应当是下了船了,都三个多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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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盛尧,他离家去了江州府城后,在渡口观察了两日。
江州渡口有三种船,一是福船,能行远海,所以载物为主;二是广船,头尖体长,也叫民船,所以载客和载货各半;三类就是鸟船,是江南一带常见的船,江南人认为鸟衔来稻谷种子,才造就了江南鱼米之乡,所以船头制成鸟嘴状。
小商贩几乎都往鸟船扎,这船轻便又快,都想着不出南方,将货物卖了换钱就回家去。
中型商队则喜欢上广船,广船适航和续航好,毕竟商人都知道,货物运越远,价越贵。
江州茶商大多喜欢坐店经营,因茶叶不比丝绸和皮货好保存,茶叶一受潮就变了质。所以盛尧上了广船之后,他就发现了,同行的商队大多贩的是丝绸、皮货和瓷器居多。
为了防止茶叶受潮,盛尧选了艉楼,也就是甲板那块儿。因狭小所以只有个四人间,另外三人显然是一起的,一个有大老爷的谱,另外两个更像是随从打手一类。
同船一舱,互相也只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就作罢,直到第六日才有了交集……
船行驶了五日才入了登州水域,船身被登州的两岸青山夹在中间。盛尧下午还站甲板上欣赏了奇峰怪石,天黑才回艉楼。
临到睡前盛尧发现自己的香包不见了,就是长姐出事前回村,给他们三个弟弟人手一个的香包。
想是下午站在甲板,欣赏登州风景时弄丢的,盛尧迅速起身出了艉楼,他准备踏上楼梯去甲板的时候,听见一声闷哼。
在这闷哼声之前,还有一个声音,盛尧没听清,有点像刀插进肉里‘噗呲’的声音……
盛尧被自己这个直觉惊到,他下意识隐于暗处,也就是船舱于艉楼中间的阴影处,想听个仔细。
也是同时,他发现了问题——夜里为了安全,船只行驶很慢,但是他放眼看去,海绵在月光的映射下泛起了非常明显的水波圈圈!
盛尧轻步贴向船舱,眼前的一幕让他只觉毛骨悚然——看不清面容的七八个汉子,一个个手持长刀,刀光折射将他们的赤膊照了个分明,他们抓起船舱睡死的商人,或挥刀往肚子上捅,或抹脖子……
遇上水寇了!
盛尧迅速回艉楼,同舱的三人睡得鼾天动地,他先推,甭管多大力气,这仨人都不带动一下的,他顾不了那么多,连拍带踢的,好歹弄醒了一个,正是那大老爷。
盛尧一把捂住大老爷的嘴,轻声一句:“有水寇,跳水!”
说完他就推开艉楼舱的窗户,像一头迅猛的豹子扎进海里,再拖下去他自己也要死船上了。全船的人很明显都中了蒙汗药,只他因为在甲板上看景色耽误了,回舱饭又凉了。
盛大少爷确实没吃过冷饭,手一扬就给扔了。
那个和他同舱的大老爷迷迷瞪瞪醒来,只来得及看盛尧跳水,他脑子还是懵的,但是他一探出头就见了一个个还在淌着血的死人被掀水里了,这给他吓得立刻清醒了。
大老爷爱吃肉,上船备了好些肉脯,船食粗陋,所以他天天吃肉脯,几日肉吃太多了腹胀便秘,也就巧了晚饭他也没吃,不想竟然因此躲过一劫。幸好盛尧叫了他,他彻底清醒后根本不敢,也不可能叫醒吃了晚饭的随从,赶紧跟着盛尧跳了水。
船在登州窄河,方便那些水寇划竹筏靠近,所以离岸不很远,会水的人是可以游过去的。盛尧就可以,因为龙井村就是被一条长长的河包围的,夏日常下水去摸鱼。
盛尧潜在水里,身后的大老爷扑腾的动静太大,他不得不返身去拽着他游。
大老爷有了他的帮助,不再扑腾了,因此,船上的水寇拿着火把在船边照了一圈儿就回舱了。
可怜一船的人都被穷凶极恶的水寇给灭了口,只艉楼两个人逃出生天……
盛尧救的这个人原也是江州人,而且还是管理江南盐务的官员,这次是降职被贬为茶马御史,负责收购和以茶易马的工作,他叫王江纬。
因为是被贬,茶马御史又是个新官,所以轻装简行,自己前往上任,或者说前往茶马司‘开荒’。
两人在登州报了官,今年《茶引制》设立,皇帝和重臣们都把眼睛放在茶马司上,茶马御史王江纬差点被害,朝廷立刻出兵围剿了登州窄河两岸的水寇山匪。
盛尧得知自己救的还是个管卖茶的官,于是便接下了王江纬递来的招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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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鸿润下山拜访了几位相熟的茶园户,确定了林管事所言非虚,现在的新茶别说三分,让五分利的都有了,陈茶更是卖不上价了。
是以采买所需的时候,他多买了几匹新布,等林管事来运茶的时候,赠与人家以示感谢。
茶叶生意谈下来了之后,他才和爹娘说了现在茶叶销售的艰难。
孙鸿润:“虽说是利润比往年少了三成,但好歹都卖出去了,还是赚的。而且乔儿的发糕,莺姐儿卖的勤快,家中倒还富裕。”
“打从乔儿第一次入我孙家,我就觉得那孩子带福。”孙老太太再一次夸赞乔知舒。
孙鸿润也很高兴,“前日林管事来,我还犹豫,也幸亏乔儿果决。”
乔知舒在孙家长辈心目中的地位,俨然就要超过盛尧了。
孙老爷心善,面上忧愁,“咱们家是过得去了,有乔儿会手艺,有莺姐儿勤快,可是这茶叶的价格,朝廷再不插手,江州将会有多少茶园户活不下去了啊……”
“唉,县衙是不敢去了,茶农们要投状也只能去府城试试。”提到县衙,孙鸿润又想起能和县老爷说上话的外甥,“尧儿已离家四个月了,明日我去趟县衙,找信官问问看他可有寄信回来。”
三个长辈又开始围绕盛尧,担心他有没有找到落脚点,担心他银子还剩多少,还够不够吃穿?
这时候孙胜急急忙忙跑来了,站门口喊:“爹!娘肚子疼,表姐说是要生啦!”
……
乔知舒在得知舅娘肚子发动后,就去厨房烧水去了,小还笙跟在他屁股后面。
乔知舒打水的时候险些踩了她,他端着水瓢,抬腿点了点门口,“去门口坐着,我要踩到你啦。”
小还笙傻乎乎地笑,一把将他大腿抱住了,奶声奶气地喊:“小舅舅。”
乔知舒拖着腿走了四五步,水倒锅里了,他才放下水瓢,抱起小还笙放门口了,指着狗窝说:“去数数小狗都在不在,把小白抱过来。”
“好~”小还笙就颠颠地跑去狗窝,小狗长的比她快多了,四个月的小土狗她已经抱不动了,就只能蹲在那里拽小狗爪爪,她力气小,狗崽子不会疼。
乔知舒把灶烧上了,才过去把她抱跟前了。
小还笙坐在小舅舅腿上问:“娘呢?”
“你舅姥姥要给你生小表舅了,长姐在照顾她呢。”
这辈分复杂的,小还笙根本没听懂,只听到‘舅’这个字,小手指着乔知舒说:“小舅舅啊?”
意思是,乔知舒才是舅舅。
“嗯。”乔知舒拿额头去触碰她的小指尖。
小还笙高兴地扑进乔知舒怀里,小孩子最会识别善意,谁对她好,她就粘谁。
乔知舒在悄悄地、缓慢地成长,十二岁的他开始像个小男子汉,所以小还笙在娘亲身上得不到的‘父爱’,她开始能从乔知舒这个男性小长辈身上得到了。在乔知舒身边,她开始从不怕高大的枣红马,到面对困难也不惧怕。
孙鸿润请了个稳婆上来,陶氏虽说是第三胎了,但还是疼了一天,深夜才诞下双胞胎,是两个小汉子。
孙鸿润在三十五岁这年冬天,儿女双全。
第二日天还没亮,乔知舒就醒了,小还笙挨在他边上,面朝墙壁,撅着小屁股挨着他睡得正香。
看来昨天长姐应该是照顾舅娘到很晚了,都没时间将小还笙抱走。
乔知舒起床穿衣,想去看望两个小表弟。小还笙自己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她两岁半了,已经不会滚下床了。
出了房门,清晨的一层薄雾将山林笼罩,像披着一层白纱,轻柔又朦胧。
对门的盛莺也出来了,她挽好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了,素颜温婉,她本来就高,因为瘦显得更高挑了。村里好多比她矮的男人就喜欢指指点点,说她不好看,但是乔知舒觉得,长姐比曹家大院里‘西施浣纱图’里画中人还美。
盛莺:“今儿怎起这么早?睡好了么?”
乔知舒点点头,“睡好了,昨夜睡得早。”
“还笙还睡呐?”
“嗯,没醒呢。”
盛莺带乔知舒去看望陶氏,陶氏也醒着,她刚生产完也累,身上还疼,但就是睡不长。
乔知舒看着两个小肉坨坨,还没睁眼呢,小鼻子小眼睛,大脑袋,大概是刚出生,两个小表弟长得一模一样。乔知舒举起一根手指头,轻轻触碰他们比鸡蛋羹还嫩的小脸蛋,耳边听长姐和舅娘说话。
盛莺:“舅娘你尽量睡长些,没奶这些不是你现在操心的事儿,等发糕蒸上了,村里估计也都醒了,我挨家挨户去求奶,回来热了给孩子吃,你别担心了,饿不饿?不饿就快些睡。”
舅娘陶氏还虚弱着,眼睛也红了,“好不容易求来了小子,不想竟然是两个,得养到半岁才能喂米汤,我一想到他俩吃不饱,我真睡不着……”
又是冬天出生,奶喝不够,娃儿很难挺到春天来临。
盛莺不敢叹气,也不敢表露担忧,尽量哄着:“不会的,家里茶叶谈好价了,卖了三个月的发糕,也攒下了不少银子,让小舅去请个奶娘,怎会饿着两个小娃?”
“舅娘你就别操心了,我去给你煮碗花生汤,你眯一会儿,要是睡得着就睡。”
陶氏也知道担忧无用,她得快快养好身子才是正经,被哄了好一会儿,才乖乖闭上了眼睛酝酿睡意。
陶氏的担忧确实有理,家里天天给她炖猪蹄花生汤,俩小子还是饿的嗷嗷大哭,这样过了三天,孙鸿润牵了一头母羊回来。
进入冬季,上井村的新生儿奶都不够吃,孙家出钱,她们也匀不出多的来。县城请奶娘,人家嫌村里远,还在山上,不愿意来,就连这头母羊,价格也比往常贵了一倍才买到。
但后来,乔知舒都给赚回来了,就用这母羊多余的羊奶……
不过在这之前,乔知舒拎着一整条腊猪腿,先回了趟盛家,看望盛奶奶。
江州常说‘冬至大过年’,所以江州人有团圆庆冬至的习俗。
盛老太太晚上还是睡在原来的院子里,只白天就去二儿子院里待着。盛老二叫盛绍光,是瓜农,在盛雪发家之前,他是家中最富有的。
盛老太太和半年前一样,身子骨依旧硬朗,只是愈发想念孙子们了。
“尧儿还没来信呢?”
此时正午,冬日里一天中最暖和的时辰。盛老太太和乔知舒坐在房里,看乔知舒给她烤发糕,问问话。
乔知舒对奶奶笑,“奶奶,你看我长大了没?”
盛老太太打眼仔细瞅,“没瞧出来,你就是穿的多,瘦着呢。”
盛老太太忘记问大孙子的事情了,开始絮絮叨叨说乔知舒小时候。
“你刚来的那会儿,黑瘦黑瘦的,现在白了,不过还是比你大哥比你弟弟黑些,家里岗儿最白……”说着说着,盛老太太沉默了一下,“岗儿也大了,不要奶奶了,去县城半年,中秋都不回来看奶奶,前几天老大又托人回来说,大儿媳又怀了,一家人都不回来了,说等正月过年再回来。”
方荷又怀上了?乔知舒刚知道,好奇地问:“啥时候怀的呀?”
“说是俩月了。”老太太抹了抹眼睛,年纪大了,没有眼泪了,只有心里堵得慌。
乔知舒见状,过去抱着奶奶的腿,将头放在奶奶膝盖上撒娇,“怎么会呢,岗儿要奶奶的,他身子骨不好,现在又天儿冷不是?”
老太太用手轻轻抚摸乔知舒的额头,“我知道老大心坏了,他不回来,奶奶也没法帮你们教训他,奶奶知道委屈尧儿,委屈你了……”
“你是乖孩子,你别跟他们犟,你帮奶奶去看看岗儿行不?大儿媳是他亲娘,但是大儿媳忒脆弱了些,岗儿就是病弱她就要寻死,她心小不懂承受,她照顾不好岗儿。”
乔知舒原本是侧着脸的,听到这里忍不住蹭了蹭脑袋,将整个脸埋在奶奶腿上,他只敢悄悄地掉眼泪,他的岗儿弟弟,早就没了……
“好,明日我就去铺子。”乔知舒只能继续隐瞒奶奶,岗儿是奶奶的命根子,他不敢说实话。
盛老太太听他腔调有鼻音,笑着拍他的背,“委屈了?过年老大家回来,奶奶替你出气,奶奶揍他!”
“嗯!”乔知舒顺势应声,根本不敢让奶奶知道,他是因为想到岗儿所以落泪的。
这趟回来,盛家清冷了许多,不是针对乔知舒,而是整个家族的氛围,因盛雪之前自私的行为搅乱了。现在妯娌之间会计较了,哪家都不愿意多付出,更不愿意吃亏,久而久之,间隙就越来越大了。
这样的氛围,让在温馨的孙家住了小半年的乔知舒不适应了,吃完团圆饭,只住了一夜,盛奶奶就送他出村,希望他去看望岗儿。
帮她给岗儿带话——奶奶想岗儿了。
乔知舒骑着马又悄悄绕回山上去了,在岗儿的坟前坐到身体都快被冻得没知觉了,他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岗儿马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