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喻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礼貌地微微颔首。
“廖总。”
四目相对时才发觉,廖修明站得离他很近,这个人的眼皮不用力时总会遮住上眼睑的四分之一,有一种难以揣测的阴沉感,他半笑不笑地审视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直接从任喻身侧越过拧开了房门,做出邀请的姿势:“进来看吧。”
任喻笑笑,跟着迈步进去,没外露丝毫心虚。
直到廖修明在“君子自强”四字下面坐下,任喻从裤袋掏出一张购物卡,压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今天来谈和贵司的合作项目,我们苏总监特意叮嘱,让我来找您一趟,将这个给您。”任喻说罢用指尖将卡推过去。
“苏总监?”廖修明看着那只手,倒是还挺稳,目光再顺着袖口挽至臂弯的小臂往上移,一张清俊的面孔表情镇定、游刃有余,他信了三分,倒真在脑海里搜索究竟是哪个苏总监。
“蒙娜广告的苏河。”任喻讳莫如深地撤回手,扬起谦卑的笑意,“这个在廖总这肯定算不上什么,一点心意。”
一个广告公司的运营总监,在廖修明这确实没留下太多印象,但蒙娜广告在公关圈子里名气不小,苏河这号有名有姓的人物,确认起来也不难,想来不敢说谎。
看出廖修明在深思,任喻再次道歉,加强刚刚行为的合理性:“刚刚来找您,敲了门看您不在,正想任务没完成,回去肯定要被苏总监责备。恰好您就回来了,不问自来实在是唐突。”
廖修明十指相抵扣在绷得笔直的唇上,状似信服地微微点头。
正在任喻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忽然从椅背里倾身,肘部撑在桌面上,提起眼皮质问:“你没找秘书预约,就这么上来,怎么知道能见到我?”
这次过来是临时安排,所以就碰碰运气。如果这次碰不上,下次约好时间再来。
任喻想这么回答。
像个没脑子的社畜,有点儿犯傻,但也说得过去。
可就在这时,门礼貌地敲响两声,推门进来的是方应理。
先反应过来的是任喻,他扩大脸上的笑意,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方律。”
方应理看到他倒不是很意外,只是扬了扬眉尾,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这么巧,你们认识?”廖修明来了兴致。
方应理将刚刚取回的合同放在廖修明面前:“朋友。”
廖修明露出了然的神情,任喻猜想,他认为是方应理提供了他在总办的时间。毋庸置疑,方应理稀薄的好奇心以及寡言少语帮了他。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误会。
“既然是方律的朋友,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廖修明语气松弛下来。
这种话明显就是客套一下,任喻见好就收,立刻起身:“那您忙,我先回去和苏总监回个话。”
得到廖修明的同意后,任喻朝门外走去,视线最后掠过那一角牛皮纸信封,方应理眯了眯眼,用身体隔开了廖修明的目光。
直到走进洗手间,任喻才察觉出背后黏湿的汗水,此时缓慢蒸发变成令皮肤收缩的冷意。
不论刚刚再怎么装作胸有成竹,心脏还是不可遏制地剧烈跳动。诚然一个企业家似乎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在云顶酒店露台听到的一切让他觉得这个人的危险等级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得多。
他洗了把脸缓一口气,立刻抽出口袋里的纸笔,将堪堪印在脑海里的邮戳画了下来,大概只还原了三分之二,不过回去多做些功课,应该能够推出全部。
他将纸笔重新放回胸袋,然后走到电梯间等待电梯。
楼层在缓慢上升。
终于抵达二十层,任喻跨进去,摁下一层的按钮。就在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下一刻方应理侧身挤进来,肩抵肩立在他的身边。
刚刚经历一番勾心斗角,逃出虎穴,任喻有些疲累,屈着一条腿半靠在厢壁上,实在没余力寒暄,只是笑笑:“聊完了?”
“嗯。”
数字往下掉一个,像倒计时。
“不仅帮朋友看方案,还帮朋友来送礼?”方应理问。
“做我朋友很幸福的。”任喻勾起唇角,又突然想起方应理对他的介绍,“刚刚你说,和我是朋友?”
方应理侧过脸垂着视线看他,还是吊儿郎当的一张笑脸,修长的眼睫在顶灯的投射下于眼底留下一小片阴翳,衬衫袖口松垮垮地吊在臂弯上,领口被他自己往下扯过,露出轮廓明显的白皙锁骨。
“你不xing福吗?”任喻反问。
挺平常的一句话,却在xing字上加了重音,又被他面带狡黠地问出来,一切都染上颜色,变得暧昧不明。
明明见惯了这个人一语双关的小把戏,但听到这种话,方应理还是会轻而易举被挑动情绪,想撕开他坦然自若的笑容,让他在他身下失控地颤栗呻吟。
方应理咬紧发痒的后牙,移开目光。
十五层。
“有些朋友的事不是你该做的。”他避开那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继续说,“想做事就多花点心思在酒吧上,比招惹廖修明要明智得多。”
任喻敏锐地发觉方应理话里有话,或许以身饲虎计划确实行得通,方应理对他cao出感情了,上赶着想规劝他。
“廖总怎么了?我看人不是挺好,还说要请吃饭。”任喻失笑,故意激他,“我对他还挺感兴趣的。”
“哦?”方应理投来淡淡一眼,“你是对他感兴趣,还是……”
任喻洋洋得意的笑容,在方应理面对他,撑着手臂将他禁锢在轿厢的角落里时,凝固在脸上。
五层。
两个人贴得很近,呼吸交错,任喻再次看清方应理下垂眼睑时,消去凌厉感的柔软轮廓,不知为何两个人都在看对方反光的鲜润唇瓣,好像一场拉锯和引诱,看谁先动心。
“上次在云顶你是不是说,让我借你亲一下。”方应理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音量,在他耳边询问。
灼热的呼吸带着潮湿的浪涌惹得任喻愣怔。
再追问:“有借是不是该有还?”
任喻没说话,算是默认。
然后是方应理覆上来的嘴唇,和浅淡的烟草味。软舌浅浅地将他的齿门破开,与他的舌尖触碰,胸腔里漾起波纹,好缠绵。
任喻没闭眼,视线越过方应理笔直的西服肩线,可以看到监控摄像头的一角。他被方应理高大的身躯整个藏住了。
在两人的罅隙之间,方应理将两根手指送进他的胸袋里,隔着薄薄的衬衣触及他紧绷的胸肌。
一层。
电梯门应声而开,方应理松开他,若无其事地步出电梯。
闸机边的保安将鹰隼般的眼神投过来,对讲机显然刚刚工作过,还留有杂音。任喻用指腹蹭了蹭濡湿的唇瓣,跟着方应理走到闸机边,保安却没有为两人刷卡开门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麻烦任先生将随身物品展示一下,例行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