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喻明本以为和两人的纠葛可以告一段落,结果没想到,问题竟然来得这么快。
先是周二下班的时候,刚发动汽车往前开了一步,车后方就传来了异常的震动。宋喻明下车查看,发现有人在停车位上撒了钉子,两个车胎都被扎了。
他立刻拍照取证,去保安室看监控,但是没有找到可疑的人。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把车开到路上,联系拖车送去4S店。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宋喻明一直觉得周围有目光注视。这种感觉不同于路人好奇的眼神,而是一种漫长、带着目的性的观察,藏在车流和行人之外的某个暗处。
宋喻明用自拍视角往后看,附近似乎没什么异常,但等他放下手机,强烈的第六感依然挥之不去。
接下去几天,他特地换了一条步行时间长的路上班,想找出那晚跟踪自己的人,对方却没再出现。
拿到新车后,事情似乎暂时告一段落。结果没过几天,他真的出事故了。
继台风彩云之后,申城又经历了两场台风的洗礼。沥青马路最怕这些,不少路面都出现了凹陷,而且因为持续降雨,很难及时修补。
宋喻明开过那个路口时,车前胎突然一震,随着一声闷响,车头不受控制地往右倾斜,眼看就要撞上路边的绿化带了。
突然发生这种意外,宋喻明完全没有准备,下意识地踩刹车,反而导致了更严重的偏移。
意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的判断,宋喻明立刻减少刹车力度,双手握紧方向盘,在一段惊心动魄的拉扯后,终于把车停在了自己的车道里。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又传来一阵巨响,安全气囊瞬间弹了出来,宋喻明的身体猛然前倾,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咳咳——”他被撞得晕头转向,通过后视镜,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车里走出来。
宋喻明心里一惊,因为前几天车胎刚被人扎过,他担心是同一个人故意追尾、蓄意报复。
下车后,路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后车司机看到他后有些惊讶:“外国人?”
宋喻明还没缓过来,用生疏的语调解释道:“我有驾照。”
男人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对方这幅反应,宋喻明觉得他应该第一次见自己,心中的顾虑有所打消。
“先生,你有受伤吗?”
对方摇了摇头,人没事,但两人的车已经撞得惨不忍睹了。
“对不起,我车爆胎了。”宋喻明见状提议说,“先让警察和保险公司过来吧,等事故报告出来,再商量赔偿的事。”
“这种事故报警,吃亏的肯定是我。”后车司机不依不饶,“我好端端地跟你在后面,你爆胎害我的车被撞,也太倒霉了。”
虽然现在大部分车都有保险,但如果真出了事故惊动保险公司,第二年保险费就会涨价。宋喻明不在乎这几千块,对方却不是这个意思。
“撞成这样,不可能私了。”宋喻明明确自己的态度,沿着车胎痕迹往回走,找到了路边的坑槽,“我当时车速是50左右,刹车距离在30米以内。如果你真的和我保持了恰当的间距,是不可能撞上的。”
后车司机被他说得一愣:“你不会看路吗?路上这么多车,就你掉坑里?”
“这个角度在车里很难看清……”宋喻明本来就心有余悸,闻言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先生,我觉得他说得没错。那么大一个车胎爆了,你难道没有一点预判能力?”围观人群中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宋喻明已经可以准确听出程向黎的声线,四目相对的那刻,他不禁在心里犯嘀咕,程向黎是把飞机天线装自己身上了吗?为什么总能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准时出现。
见有人给他撑腰,司机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那总得赔点精神损失费吧?”
“你受到了惊吓,他就没事吗?”程向黎故意表现得很不耐烦,“快点联系警察,后面路都堵死了。”
“行行行。”司机勉强地同意了。
报案后,距离警察赶来还有一段时间。司机走到路旁给家里打电话,程向黎见状也不和他装陌生人了:“没伤到吧?”
“没事。”宋喻明低头看了眼,其实刚下车的时候,他就觉得右脚踝很痛,碰撞的时候肯定扭到了。
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宋喻明还是有些后怕,点了根烟,靠在车上抽了两口。
程向黎没再多言,往他身旁走了几步,并排站在一起,等警车过来。
扭伤的地方越来越疼了,做笔录的时候,宋喻明几乎没怎么走动,交代了一下情况,就把勘察任务交给了他们。
后车司机和保险公司的人吐了一大堆苦水,又走到宋喻明面前:“留个电话呗。”
宋喻明取出随身的便签本,飞快地写了一行字递过去。司机接过一看,顿时破口大骂:“逗我玩儿呢,这年头谁还用邮箱?”
“这不是很常见的联系方式吗?”宋喻明反问道,“涉及赔偿问题,邮件方便保存记录。”
“你少他妈给我放洋屁了!”司机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那架势,仿佛随时都会动手打人。
“先生,注意你的言辞。”程向黎立刻上前,把宋喻明挡在了身后,“警察还没走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是……大哥,你是他什么人啊?”司机的脸色一僵,气场顿时被压了下去。
“我是国家公务人员。”程向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调解车祸矛盾,促进友好交流,都是我责任范围内的事。”
“行,碰到你们算我倒霉。”司机小声咒骂了一句,甩了甩手里的纸条。
勘查完现场,两辆撞得稀烂的车被警察拖走了。程向黎还记得他家的位置,算了下距离:“这里离你家还有一段路,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你了,我打车就行。”
“这个路口打车不方便,有现成的为什么不要?”程向黎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车。
“好吧。”宋喻明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后走去,结果右脚一用力,一阵意外的痛觉涌来,身体顿时歪了下去。
“怎么了?”程向黎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
宋喻明低头,吃痛地吸了口气。
“你受伤了?刚才怎么不说?”程向黎把他的身体扶正,“我送你去医院。”
“就是扭了一下,回家上点药就行。”宋喻明慢慢找回了重心,“我是医生,相信我的判断。”
“……”程向黎拿他没办法,放低身体,把他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宋喻明的身体顺势靠了过去,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第一次实在地体会到了程向黎的肌肉。
有些人就是天生骨架小,比如说宋喻明,尽管练了这么多年球,也只能用匀称来形容。
因此他不喜欢一身腱子肉的男人,体型和力量上的悬殊会让他失去安全感。
但碰到程向黎的那一刻,恰到好处的肌肉和肩宽,并没有让他觉得反感,似乎一切就是独属于程向黎的魅力。
宋喻明在这份强大的安全感中沦陷了片刻,像一只快要落入蛛网的蝴蝶,飞快地扑棱翅膀逃走了。
“就这几步路,别逞强了。”程向黎又把他捞了回来。
宋喻明再次碰到他温热的身体,心中警铃大作。
程向黎似乎并未察觉他复杂的情绪变化,上车前还特地去后备箱里拿了瓶水。
“外面天很热吧,看你出了不少汗。”
“谢谢。”宋喻明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和纸巾,看着眼前熟悉的道路,忍不住发问,“程机长不是住在机场附近吗?怎么也走这条路下班?”
他们已经因为交通事故在这条路上碰到两次了。在没有事故的时候,或许还有更多次偶遇,只是他们没注意到而已。
程向黎闻言一笑:“你只问了范围,又没问方位。”
“所以是哪里?”
程向黎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申城的航路图,逗他说:“再过两个路口,右转飞050。”
飞行中参考的航向,通俗来说就是把东南西北划分成360度,正北为零度,以此类推。
050在民航通话中念“洞五洞”,对外行人来说理解起来有些费劲,更别提外国人了。
宋喻明看出他是故意的,没好气地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认真找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他问道:“惠港新城?”
程向黎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原来你连中文的陆空对话都懂。”
“我和江听然认识这么久,没吃过猪肉,还、还没……”宋喻明随口蹦出一句不太熟练的俚语,“没见过猪跑吗?”
程向黎用力咬了下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笑得过于明显。
“过了这个红绿灯,我们的路就完全相反了,你还说没绕远。”宋喻明知道了他家的位置,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反正我不急着回去。”车停在红灯前,程向黎把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敲了几下,“就是个过夜的地方,又没有人等我。”
“嗯?”宋喻明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
“我家人都在广州。”程向黎说着往窗外看了眼,“说实话,当时接到总部通知,我犹豫了很久。”
“你父母在那边有人照顾吗?”
程向黎简短地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宋喻明想起分手前,刘泽辰总说自己不顾家,隐约代入了一点他的感受。
车厢里陷入沉默,直到开到小区门口,程向黎突然说:“我送你进去吧,就算伤得不重,也还是少走为好。”
第二次搭他的车回家,宋喻明也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在包里找了片刻,把门禁卡交给他。
程向黎和保安说明了来意,登记好信息,将车开进了这片高档的别墅群。
“怎么走?”
“进门第二个路口左转,然后再右转,在现在位置的280方向。”宋喻明想起刚才的事还有些生气,故意念了“两八洞”。
“别较真嘛,”程向黎赶紧给他赔不是,“下次宋医生也可以考我医学的专业术语,看我能答上来多少。”
“没兴趣。”宋喻明淡淡地拒绝。
程向黎倒也不觉得尴尬,又转回正题:“明天还要去医院吗?”
“还有一天班,上完就可以休息了。”宋喻明活动了一下脚踝,紧紧地皱起眉头,“已经不疼了,我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好的,注意安全。”程向黎放慢车速,停在了一座两层楼高的江景别墅前。
“就是这儿。”宋喻明看到熟悉的房子,说了声谢谢,礼貌地和他道别。
程向黎目送他开门进家,打开车上的音响,顺便看了眼时间。
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上次宋喻明说走路5分钟,显然是在骗人。
不过好在这些刻意疏远的话术,随着两人逐渐熟络,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程向黎想,就当宋喻明那天是病糊涂了,暂时不和他计较这些。
作者有话说:
香梨:这是什么笨蛋美人,咬一口,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