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远远地传来了小祥的哭声,宋喻明换好衣服,在电梯口碰到了匆匆赶来的赵楚良,身边还跟着几个上了年纪的主任。
宋喻明目送他们走向重症监护室,快步走进病房,小声问杭文萱:“外面怎么了?”
“听说严大伯的病情恶化了,”杭文萱正在看小祥的体检报告,闻言举起片子,凑到宋喻明耳边,“感染性休克,白细胞只剩九百多了。”
相当于正常人的十分之一,说明感染已经非常严重了。
宋喻明默默垂下了眼,从杭文萱手里接过片子。
小祥疼得没法入睡,正在护士姐姐的安抚下,断断续续地往外吐。
看到床前围了这么多人,他愧疚地呜咽起来。
“别怕,等哥哥找出原因,吃点药就不疼了。”宋喻明拍了拍他的肩,打开阅片灯,把片子架到上面,对杭文萱说,“肠道里积气较少,气液面不明显,看起来不像肠梗阻。让普外过来看下吧,再做个B超。”
“好的,我去叫人。”杭文萱走出去打电话。
小祥已经吐得差不多了,宋喻明让护士把他放平,走到床边:“哥哥要摸下你的肚子,碰到哪里疼了,就立刻告诉我。”
小祥躺在床里,用力地撑着眼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宋喻明摸到他紧绷的肌肉,轻声道:“别怕,正常呼吸,放松一点。”
小祥闻言缓缓吐了口气,宋喻明按照触诊的顺序,从左下腹开始一点点按过去,碰到右侧的时候,小祥突然哇得一声喊了出来。
宋喻明抬头扫了眼,加重了一点力气:“这里疼?”
小祥吸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哭了起来。
宋喻明戴上听诊器,把金属片攥在手心里焐了一会,贴到他身上。
几分钟后,杭文萱带着普外科的荣主任回来了。宋喻明取下听诊器,简单明了:“右上腹压痛反跳痛,没有听到亢进肠鸣音,我怀疑是胆的问题。”
荣主任问:“有这方面病史吗?”
宋喻明摇头:“不过他一直说胃疼,已经用了三天奥美拉唑。”
“先看看吧。”他把仪器拉到了床边。
小祥哭得筋疲力尽,过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了声响,半闭着眼睛昏睡了过去。
随着检查进行,小祥的病情也清楚地呈现在大家眼前。
“肝脏包膜完整,切面形态是好的。”
“这儿,有几个低回声区,声音不均匀,胆囊壁边界有粘黏。”
“胰腺、脾、肾也是好的……下腹部肠管轻度扩张,右侧有少量积液。”做完B超探查,普外科的医生对宋喻明说,“应该是由炎症引发的急性胆囊炎,没有看到结石。我建议先保守治疗,控制感染,视情况择期手术。”
“小孩子对自己的情况描述不准确,期间一定要多问多观察,注意非结石的坏疽性胆囊炎。一旦出现穿孔或梗阻,立刻联系我们开刀。”
宋喻明虚心地点头:“多谢荣主任,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你出去。”
而走廊上,情况似乎不太妙。来了三个家属,应该都是严大伯的亲人。
“……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条件不太好。第二次手术前就发生了心脏骤停,术中出血量超出预期,我们被迫停止了手术。”章衡正在努力和家属解释情况。
“他妈的,昨天不还说情况好转就让我们进来看吗?怎么今天就通知我们要死了呢?”其中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开口,宋喻明听到这个声音,警惕地看过去。
果不其然,这人正是昨天在病房外出言不逊,问严大伯是不是要死在里面的小儿子严浩。
“这段时间你们不容易吧?”荣主任不想蹚浑水,从楼梯间里走了。
宋喻明不是严友良的主治医生,按理说轮不到他插手,但想起严浩的反常态度,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大儿子严荣打断了章衡的话:“医生,你讲这些我们也听不懂。我就问一句,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严伯的感染很严重,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章衡如实回答。
“所以那么多钱我们是白花了咯?在重症监护室里,一个多不礼拜不让我们进去看,怎么还会感染呢?”严浩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是不是你们的除菌措施做得不到位啊?”
“重症监护室主要是提供24小时的监测,基础疾病也会增加感染风险,我们真的已经做了很多预防措施……”
“放屁!”严浩厉声责备道,“花了我们这么多钱,到头来连一个小小的感染都防不住?你们这医院怎么开的?”
说到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严浩突然转了半圈,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到了站在另一侧的宋喻明。
“你……”严浩的手悬在半空中,皱了皱眉,突然大吼道,“是你!”
宋喻明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严浩发疯似的扑了过来:“就是你!我上次听到你打电话说……养猫什么的,是不是你家养猫?”
“这和猫有什么关系?”宋喻明一头雾水。
严浩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你少骗人了,猫多脏啊?就是你把猫身上的病毒带进了医院,害得我爸爸感染!”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护士吓得尖叫起来,抱成一团往后退。
这几声叫喊,却成了助长严浩气焰的兴奋剂。见宋喻明答不上来,严浩狠狠地甩开他,继续破口大骂。
不合时宜的长袖突然滑下去了一截,手臂上梗起的青筋和新鲜的针孔在宋喻明眼前闪过。
顿时,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宋喻明没有多想,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干嘛?”严浩粗暴地想要抽回来。
但是这一次,宋喻明看得很清楚——错不了,就是长期多次注射的痕迹。
严浩显然也意识到了他在看什么,四目相对瞬间,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慌乱。
“放手啊!”严浩朝他大吼。
宋喻明眼色一凛,迅速绕到他身后,反扣住手腕,把他压到桌上:“叫保安过来。”
“叫你妈的保安!”严浩气急败坏,抄起一个笔筒朝身后砸去。
宋喻明侧身一躲,笔筒重重地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就像雨珠一样,七零八落地弹出来。
下一秒,一记拳头就飞了过来,宋喻明快速闪开,见严浩正急切地在地上寻找什么,眼疾手快地把散落在地的剪刀踢到桌缝底下。
严浩没拿到剪刀,又挥舞着拳头,朝他冲过来。宋喻明挡住他的手,可严浩壮硕的身体就像千斤顶一样压过来,逼得他连连后退。
眼看就要撞到墙上了,宋喻明往后瞥了眼,突然收回了手臂。严浩被他带得身体一斜,宋喻明抓住这个机会,飞快地绕到后面,脚下顺势一扫,把重心不稳的严浩按到了墙上。
严浩的脸贴在冰凉的瓷砖上,含糊不清地骂着脏话。
“宋老师!”杭文萱见状想冲过来帮忙。
“别管我,去叫人!”宋喻明用尽全力摁住他,扭头朝杭文萱大喊。
话音未落,手腕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严浩狗急跳墙,竟一口咬住了宋喻明的手腕。
宋喻明吃疼地哼了声,几乎是一瞬间,严浩就挣脱了他的压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针管。
“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喊声。
“阿浩!/宋医生!”大哥严荣和章衡同时喊了一声,想要冲过来拉住他,可惜为时已晚。
宋喻明看着刺向自己的针头,看到针管中残留的液体,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也就是这一瞬间,求生本能随之爆发。
宋喻明飞快地后撤一步,脱下白大褂,握住首尾两端,躲开了严浩的首轮攻击。
扑了空的严浩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在他扬起手臂准备再次进攻时,宋喻明的衣服抽了过来。
柔软的布料勾住了尖锐的针头,精准地打落了他手中的武器,缠住了严浩的手。
下一秒,宋喻明用力一扯,把严浩拉到自己身前。两人快速换位,宋喻明就着他的大腿干脆利落地一顶,双膝跪地,将他压到身下。
“不许动!”保安终于姗姗来迟,帮宋喻明按住了地上的严浩,拿出电棍。
严浩听到他们要报警,又发疯似的挣扎起来。在宋喻明和保安的合力控制下,僵持了足足十几秒,动静才逐渐变小。
保安用绳子捆住严浩的手,解下了宋喻明的白大褂。
宋喻明抽了几张餐巾纸,捡起地上的针管递给保安:“这是他的东西。”
“没事吧?”杭文萱打断他们的对话,着急地跑了过来。
宋喻明看着手腕上带血的牙印,握拳活动了一下:“暂时没事,先抽他的血做个检查。”
伤口见血了,要是严浩真有什么传染病,自己必须早做处理。
宋喻明起初没想这么多,但回想起他拿出针管,准备和自己鱼死网破的那一刻,用力撑住了桌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弟弟他、他竟然……”大哥严荣双腿一软,吓得跪在了地上。
正在ICU抢救的赵楚良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散落一地的笔,跪在地上的严荣,保安手里的严浩,惊讶地直起眼神:“怎么回事?”
宋喻明咽了咽口水,走到赵楚良面前,呼吸还有些急促:“对不起赵主任,是我的行为过于冲动,刺激到了情绪不稳定的病人家属。”
作者有话说:
遇到危险首要目标是保护好自己。香梨知道后要心疼死了,火速开飞机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