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深腹作坟。”江沉说,“女人吃了自己的孩子, 也终将以腹为炉, 还清罪孽。”
彭彭浑身麻得说不出话来, 半天后才喃喃道:“所以我们要杀她, 还要剖开她的肚子,把司康饼塞进去,是这意思??”
钟离冶在他脑袋上摁了一下。
“小孩子如果觉得怕,大人办大事时你躲在屋子里把耳朵遮起来就好啦。”
“喂!”彭彭黑脸道:“你也就比我大了四五六岁吧!”
“是六岁,不是四五六岁。”钟离冶笑眯眯, “六岁可不是小数呢。”
千梧闻言偏开头看了他一眼。
看彭彭的样子也得有二十岁。这样一算, 钟离冶竟然是一群人中最大的。
“但我有点犹豫。”钟离冶忽然又说, “万一洋人和恶魔是一伙的怎么办?”
“不会的,这个洋人大概只能算是副本里的线索NPC。”千梧平静摇头, “墓园的人也说别西卜刚回来时吃人无数, 后来有了洋人给改的这个名字才受到了抑制。女人在这件事上没说谎。更何况, 副本的名字是止馋司康。”
“杀人的事交给我就好, 那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江沉抛着军刀, 又顿了顿,对钟离冶说道:“不过之后的剖腹过程就交给你了。”
钟离冶微笑,“没问题。对了彭彭, 那团东西也拿出来吧。”
彭彭一边疯狂搓着胳膊一边走到床旁,抽出床下的暗柜,然后愣住。
“怎么了?”钟离冶神色一凝,“东西出问题了?”
“没……”彭彭咽了口吐沫, 说道:“这玩意好像真变成正常司康的原材料了。”
柜里是一块用普通烘焙纸包裹的司康饼胚,钟离冶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竟然变成了一块货真价实的饼团,湿润,散发着蛋色光泽,散发着浓郁的黄油香味。
钟离冶皱眉无语道:“要说之前还能勉强说服自己这玩意其实跟司康没有半毛钱关系——”
“从此之后是真的无法直视司康了。”江沉脸色阴沉得可怕,咬牙切齿道:“神经有毒。”
咕咚。
千梧直勾勾地盯着那块东西,“抱歉,我又饿了。”
“……”
“忍着点。”江沉往旁边挪了两步,下意识摸了摸后颈。
彭彭小声说,“你忍过今天,咱们把本过了,估计出去就没事了。”
千梧没回应,片刻后斜眼瞟了江沉一会,又收回视线淡淡一哼。
“要不你出去转转吧。”江沉摩挲着那把军刀说道:“等会的场面怪吓人的,你看了后可能会失眠。”
彭彭立刻举手,“我申请一起出去转转。”
“你不行。”江沉果断拒绝,无情道:“你跟我进去看着。”
彭彭震惊:“为什么??!!”
“你太怂包,得练胆。”指挥官先生淡淡道:“我不想带你闯三四个本之后,你还是一个见到鬼怪死人就哇哇乱叫的累赘。”
彭彭:“……”
“他双标。”彭彭失望地扭头看向钟离冶。
钟离冶顿了顿,“……是啊。”
彭彭:“不管管?”
钟离冶凉凉道:“除了练胆,你的眼色也需要练练。”
千梧确实讨厌血腥,而且他本来也打算再走一走,了解清当年发生的事。
“在外不要乱吃东西。”江沉叮嘱道:“控制住自己。”
千梧冷漠看他一眼,“挑食,不用操心。”
*
村子里人很少。
女人家附近也有很多破败无人居的小木房,玩家们前面都在忙着搜集食材,从没去看过。
千梧随便挑了两家进。
清晨光线熹微,顺着墙板的缝隙射入房子,照亮空中飞舞的灰尘。
他走进里屋,在墙角发现两具白骨。
大的那个怀里抱着小的,大概是妈妈抱着孩子一起熬不住死去了。
家里没有半点腐烂粮食的痕迹,唯独墙角有细碎的骨头,凑近看,有似鼠尾细长又风干断成截的东西,大概是老鼠的尸骨。
“瘟疫。”千梧轻声喃喃,“瘟疫屠村。”
壮壮的娘用良知从瘟疫手里交换下自己的命,但最终也要还清这笔债。
千梧忽然觉得很压抑,他离开房间,随手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在荒败的田野里深深透气。
手揣进口袋,忽然触碰到一杆纤细而坚硬的东西。
是江沉一直为他带着的铅笔,这几天他总饿,时不时就要叼着,就没急着还回去。
摸到那根笔的一瞬,心里的压抑和荒凉又模糊掉,好像能见到江沉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千梧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把那根笔拿近眼前,指腹轻轻摩挲着“千梧专用”那四个小字,在熹微的晨光中细细地看着。
岁月没有使这根笔蒙受半点委屈,它还是如当年样鲜亮潇洒,某个指挥官大概常常掏出来抚摸保养,笔杆上带着一股温润的光泽。笔尖搭在纸上,能划出世界上最美妙而温柔的沙沙声。
说来很怪,这一家的笔千梧一直用,分手后这些年也买过很多根相同型号的。
但总没有这根用着趁手,只有这根,一握在手里就觉得是自己的笔。
他用这根笔随手画过无数个江沉。
但江家出事后,就再没画过。
那时江沉毅然决然放弃法律理想回去收服趁乱反骨的护卫军,千梧非常不理解,尤其在无数次半夜看他带着醉意撞开公寓的门,冲进厕所呕吐。
努力扶持着破败将门的元帅公子,需要时不时出现在他从小最讨厌的那些宴会上,在各种议员间眉开眼笑地周旋。
碰到那些早就想要把女儿介绍给他认识,甚至是自己想和他交往的人,他也推拖不得,只能笑着放下酒杯说,“无论之后如何,或许今夜我能邀请您跳支舞。”
然而回家后,他脱下礼服,露出身上青紫的淤痕。那是赴会前在兵营里和那些匪里匪气的军官摔打出的。
千梧看得心碎,他终于在某天深夜忍不住抱着江沉低声哀求道,我们放弃好不好,爸妈生前都不舍得用江家的荣耀绑架你的人生,为什么他们走后你却要这样折磨自己。
然而江沉用酒醉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后却说,“你是不是答应了要帮琼斯中将画一幅给他小女儿的生日画?”
千梧一愣,“嗯?”
江沉醉醺醺地对他说,“推了吧,宝宝。琼斯中将是燕家的死敌,燕家刚刚答应帮我稳住一支要脱离江家的部队,这个节骨眼上……”
千梧皱眉道:“江沉,你已经魔怔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我……”江沉垂着眸子看着浴室地上的瓷砖,低声道:“但我必须得请求你做这件事,对不起。”
那一晚千梧很沉默,第二天他笑着上门婉拒了中将的邀请。
那一年的时代艺术大赛,他与第一名擦肩而过,拿奖的人正是接替他为中将小女儿作画的另一个画家。
在那之后,江沉很少提及那次比赛。他白天在部队,晚上去宴席,连轴转的生活过了大半年。
他们在那半年里吵过无数架,为千梧痛恨的那些虚伪的应酬,也为江沉时不时抗议逐渐有名气的千梧偶然对媒体发表的一些任性的言论。
“很多人都能猜到我们的关系。”江沉最后一次揉着太阳穴说,“千梧,很快了,年中议会投票表决后,护卫军权的去留就会最终拍板。只剩一个月了,安分一个月,好吗?”
“不是一个月。”千梧看着他,终于情绪爆发控诉道:“你已经挑起了江家的担子,即便你成功了,往后压在我们感情上的镣铐也会越来越沉,直到我们双方都面目全非。”
“怎么会呢?”江沉试图说服他,“你相信我,等我收拾好烂摊子,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自由自在的时光,就可以——”
“不可以的,你很清楚不可以。从前有元帅和夫人撑着天,你可以做随心所欲的江沉,我们可以自由地相爱。但现在只有我们自己了,而我的存在早晚会影响到你重兴江家的前途。”千梧眼底渲着浓重的哀伤,“一年多了,江沉,爸妈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你现在仍然走不出来,你已经彻底变了一副样子。”
江沉沉默许久,看着他。
“你讨厌我现在的样子吗?”年轻的少帅低哑地问道。
“我仍然非常爱你。”千梧看着他说,“但这份爱起于那个不受家族约束的自由明朗的江沉。我不知道如果这样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我们相互消耗,我还能爱你多久。”
江沉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等我站稳脚跟,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的不自由。”
“听听你说的话吧。”千梧疲惫地叹气,“连这种权利,最终都将是由你赋予我的。”
“江沉,我永远不会做将门的附属品。”千梧看着他,声音脆弱地问道:“或许你这一年来,为家族奔忙虚伪应酬之余,有听过外面是怎么说我的吗?”
江沉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都没有吭声。
那天最后,江沉很仓皇地离开了公寓。千梧知道自己刺痛了他,但他又何尝不痛。
他在年中议会结束,江沉终于打赢了那场身心俱疲的战争之后,提了分手。
他那天对江沉说,我们都知道分开才是对彼此的及时止损。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江沉只仓皇地丢下这句话,而后便蹲下去捡一不小心被摔掉的钢笔,直到千梧离开房间都没有站起来。
*
笔尖无意识地戳在手指上,千梧猛地回过神来。
而后他感觉自己脸颊凉凉的,伸手摸了一下,竟然摸到了泪水。
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痛苦的一天,远超过元帅和夫人猝然意外离世的时刻。
他被命运握着手,亲手斩断了和江沉的羁绊。斩断了过往十二年陪伴,斩断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温暖。
这些年来,偶然午夜梦回,他曾不止一次有过一个罪恶的想法。
如果江沉最终在那场权势斗争中败下阵来,江家覆灭,他变成一个普通人,该多好。
但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无权这样想,就像江沉无权用江家的荣耀绑架一个艺术家的理想一样。
千梧摩挲着那四个小字,忽然想起船夫的话。
从没有人最终能够真正离开神经。
即使在神经的世界里,有太多天赋者,但他们仍旧无人成功。
也许他和江沉也走不出,会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一辈子。
他搭在笔杆上的指尖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眼睫微垂,轻轻地颤抖着。
或许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会有多少血腥和恐怖。
至少在这里,他们再度,毫无芥蒂与命运阻隔地,再次并肩。
*
火光忽然打断了人的思绪。
千梧猛然回头,不远处别西卜家的院子里起了熊熊烈火。那火窜上房,巨大的火舌携卷着房顶的茅草和砖瓦,轻而易举就烧毁了房子的骨架,继续向上喷吐着黑烟。
千梧立刻转身往回跑,他最终气喘吁吁冲进院子时,主屋已经烧得只剩架子。
江沉四人站在房前,静静地看着那里。其他玩家刚刚从屋里跑出来,一个个衣冠不整地没睡醒,彼此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梧走近去,江沉望着大火低声道:“钟离冶刚把东西放进她的肚子,她的尸体就自己烧了起来。”
“好大的火。”钟离冶望着火势轻轻一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我甚至觉得,这把火能一直烧到整个村子灰飞烟灭。”
“别西卜呢?”千梧问。
他话音刚落,一旁别西卜的房间忽然开了门,别西卜揉着眼睛看向院子里。
几秒种后,大脑袋小鬼放下手,对着烈烈火光露出诡异而餍足的一笑。
“好香啊。”他仿佛彻底失去了意识,完全被恶魔本能捆绑着,缓缓走近那大火。
彭彭正要伸手阻拦,被千梧一把抓住,摁了回去。
别西卜缓缓走近大火,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美味,但我隐约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饱了,我应该就可以走了。”
小鬼说着,餍足地笑着走入大火,转瞬便被火焰吞噬殆尽。
千梧忽然蹙眉,无端地感到很心痛。似有一丝报复后的酣畅,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只余悲凉。
江沉无意识扭头看他一眼,却一下子愣住,皱眉惊讶道:“你什么情况?”
“啊?”千梧挑了挑眉,“什么什么情况?”
江沉明显被吓到,目光在他眼眶四周徘徊了半天,而后落在他脸颊上。
千梧后知后觉。
“你不是出去散心吗?”江沉眼神中流露出很深的担忧,偏过头来,在他近处低声道:“又不开心了?抑郁症发作会流泪吗?一个人偷偷跑到野外哭?”
“……”
千梧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回答:“你想多了。”
“太饿了,在野外走了二里地也没见到活人,饿得情不自禁流泪。”他说。
江沉:“……”
似是怕他不信,千梧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摸出那根铅笔,默默叼在嘴里。
江沉叹气,心疼道:“瞧把孩子饿的……”
千梧斜眼瞟他,叼着笔含糊道:“要不离开前再让孩子吃顿饱饭?”
“那倒不必。”江沉瞬间恢复严肃,一本正经道:“坏习惯还是别养成比较好。”
千梧收回视线,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大火似乎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将主屋烧得干干净净,而后顺着蔓延到别西卜的房间和客房。玩家们只得仓皇离开院子,然而才走没几步,却见那火势仿佛更迅猛了,转头又要蔓延到外面的荒野上。
“野外全是草垛和枯树。”屈樱回头招呼大家,“我们要尽快,跑到入本时那个村口,应该就没事了!”
女玩家们哀声不断,有人绝望道:“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早不记得路了!”
一直沉默的彭彭忽然大手一挥,“跟我走!”
大家全部跑起来,唯独江沉和千梧只是象征性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落在队伍最后,千梧忽然回过头,望着已经快要烧到近处的烈火。
火光照亮了画家温柔的眉眼,在那双沉静的黑眸中染上一抹金色,熊熊地跃动着。
江沉回过头,静默无声。
一别千日。
眼前人比思念中更美好。举手投足的生动,戳在他的心尖上。
千梧低声道:“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别西卜?”江沉愣了下,又转而改口道:“壮壮?”
“应该是壮壮吧。”千梧收回视线,轻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是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不是别西卜。”
“他说什么?”江沉忽然皱眉,似是联想到唐剪烛,“他不会也想跟着你吧?”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千梧说,“大概瞑目了吧,但他仍然很悲伤。”
“被母亲背叛和杀害的孩子,即便报仇后也会永远被悲伤缠绕。”江沉叹口气,“希望副本只是虚幻的设计,他们只是游戏里的NPC。”
千梧没吭声,火越烧越近,他浑身都烫了起来,低声道:“我们快点走吧。”
*
他们最后迈出村口的指路牌那一瞬间,身后的村庄里忽然裹起一阵乌黑的浓烟,再回首看去,村庄消失无影,化作一片虚无的黑暗。
来时的黑暗却渐渐淡去,神经之海重新浮现,岸边停靠着数艘小船。
彭彭叹口气说道:“我现在有点考试要出分的紧张了,我去,这个副本里我好像又啥也没干。”
“这个本性价比有点低。”钟离冶也说道:“以结局反推,可能冷静拿分的空间稍微大一些,敏感应该不如上一个本满分高。”
“那不重要。”彭彭却摇头道:“我只是好想开神经的福袋啊,如果这次连零点零几的分都不加,说不定还要扣点,我就没有开箱的快乐了。”
江沉闻言冷漠地瞟他一眼,说道:“那么,或许下次遇事时,你应该少尖叫几声,或者努力克制着不要晕过去。”
“……”彭彭摸摸鼻子,“哦。”
其他玩家们陆续登船,有队伍的还在一起,散兵们大多没有组队,各自单独登船。
江沉说,“我们尽快登船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钟离冶点头,“好。”
他让屈樱先上船,然后是彭彭。江沉等他们三个都上去后,替千梧踩住船板,说道:“上吧。”
千梧踩上有些摇晃的小船木板,坐在了船上。
江沉在他身边落座,忽然问道:“你还饿吗?”
“还行,那种感觉好像淡了很多。”千梧问,“怎么了?”
“唔。”江沉点点头,“那把笔还我?”
千梧:“?”
“拿来。”江沉坚持道:“借人东西要还的。”
船夫已经将船桨撑入水中,小船飘荡,孤岛在身后消失。
千梧忍不住笑道:“你有没有毛病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手伸进口袋,然而下一瞬,表情却僵在了脸上。
江沉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不要告诉我,你把它跑丢了。”指挥官先生严肃而紧张地盯着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千梧——你这丢三落四的——”
“不是。”千梧皱眉打断他,“笔在。”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忽然出现的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说道:“跟出来个东西。”
“?”
那是一块像御守那么大的小挂件,上面打着璎珞,下面还有白色的穗。
御守的正面写着两个黑色的歪歪扭扭的字,字迹一看就是小孩子。
“禁食”
“这啥玩意?”彭彭凑过来好奇地看,“这不会是壮壮本壮吧??!!”
“给它丢河里去。”江沉立刻冷脸道。
千梧没吭声,他轻轻抚摸着那个东西,片刻后摇头说道:“不是。”
时至今日,他对着那根红烛,仍然不太敢确定那里到底有没有一丝半缕唐剪烛小姐残留的意志。
但这个东西却给他很强的直觉,这里面没有任何灵魂,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纪念品。或许是副本额外奖励的道具,有些独特的作用,但唯独没有灵魂。
“因为壮壮从来没想过以任何形式存在世上。”屈樱忽然说道:“他的灵魂,大概已经死在这场复仇的大火里。”
“也许吧。”千梧摸了摸那枚御守,重新放回口袋里。
船夫带着沙哑的嗓子忽然开口说道:“各位坐好,审神之门就在前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趴在地上冷笑。
又到了清算的时刻了。
等等,刚才是不是有人说神经有毒来着?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