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老曲怎么了啊?”文相找话道,其实他听了个差不多,基本也能猜到了。
“两个月前油水分离过一次了,之后一直没有处理废油。”关廿言简意赅,一句话总的非常全面。
文相有点想笑,这是多不爱说话啊?
“哦,这样啊,哎,老曲媳妇得癌症了,他估计也是太闹心多多少少影响了点工作,您就多担待点儿。”文相说。
关廿点点头。
他已经做了很多本不该轮机长去做的活儿了,但他不会说。
到了宋九原门口,文相抬手敲门。
关廿在开自己屋门的时候突然问:“你带的……够吗?”
文相一愣:“啊?够!他肯定吃不下去,这都不一定能吃了。”
关廿垂下眼睛,点点头进屋。
文相又敲了几下,没动静,他便直接转动把手进去了。
果然,宋九原还在地上躺尸。
文相摇摇头,脱了鞋子走过去,他在宋九原打好的地铺边上坐下,见人睡的还算沉,便没有立刻叫醒对方。
他靠着墙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准备看会儿小说,视线落到饭盒上,他想起刚刚关廿奇怪的问话:够吗?
如果不够呢?
文相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有没有一种可能……关廿带的饭也是给宋九原的?
文相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蠢啊!
关廿正靠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双臂抱胸盯着那一袋食物出神。
房门被敲响,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文相拎着一个垃圾袋一脸为难:“关老轨,我给原儿带的饭刚刚不小心扣了,可我马上得去驾驶台值班了,您这有没有什么能垫一下肚子的东西啊?”
关廿看了眼文相手里的黑色袋子,缓缓点头:“有。我去给你拿。”
文相:“不用,原儿还没醒,要么您待会去看一眼,他要醒了直接给他就行,不然放在那里他醒来也不一定能发现。”
关廿依然面无表情的点头:“好。”
“那麻烦关老轨了!”文相笑了笑,跟关廿道谢后便离开了。
文相走后,关廿考虑到人还没醒,于是便简单冲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才去了宋九原房间。
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过来。
因为地上多了个地铺,显得比第一次更乱。
他蹲下身,看着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的青年,他的眉眼清浅柔和,眼睛不算很大,能看到一条精巧上挑的双眼皮线。
平时宋九原总是喜欢睁大眼睛,表情也很丰富,这条双眼皮线经常被隐藏起来,只有垂下眼睛低落的时候才能看到。
这几乎也算是他心情的晴雨表,和他的嘴唇一样。
关廿不想把人吵醒,便和刚才的文相一样,坐在边上等。
宋九原也没再睡多久,文相走的时候碎碎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把他吵醒了几秒,但是很快又迷糊过去,却也没有睡实沉。
他顺着船晃得惯性翻了个身,手甩到关廿膝盖边。
关廿看着宋九原胸前压皱的衣服,越看越难受,于是伸手轻轻扯了一下……
宋九原忽然抓住那只作怪的手,嘟囔了一句:“难受,想下船……”
关廿呼吸一滞,他只轻轻的挣了一下,宋九原便乖乖的松开了。
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宋九原。”
“嗯……”宋九原拖着长长的尾音回应。
关廿:“吃饭。”
宋九原没反应,几秒后,关廿正要再叫一声的时候,宋九原却突然睁开眼睛,跟诈尸一样……
“关廿?”宋九原眨了眨眼,看着头顶出现的人有点愣怔。
“嗯,吃饭。”关廿又说。
宋九原赶紧坐起来,声音干哑:“你……怎么来了?”
关廿拿出纸袋里的蔬菜汤:“文相给你带的饭掉了,让我帮忙给你送点。”
“喔,他呢?”宋九原有点失望。
关廿顿了一下,回道:“去值班了。”
“哦,那谢谢你啊哥。”宋九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很乱,再看看满室狼藉,他咬了咬嘴唇:“屋里太乱,你要么……”
关廿:“你先吃,餐具我待会儿带走。”
“哦。”宋九原站起来:“那我先去下卫生间。”
关廿让开路,宋九原走进卫生间关好门,上厕所,洗漱,捯饬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哥,你吃饭了吗?”
“十点了。”
“啊,这么晚了……那你要睡觉了吧?”
“还不睡。你感觉怎么样?”关廿问。
“还行。”宋九原挠挠头:“这趟来的时候我晕船就好多了,现在除了不想吃饭,爱睡觉之外,也没有太难受。”
关廿点点头。
宋九原把被子卷起来一些,腾出一条过道到书桌前:“你坐吧哥。”
他不太舍得让人就这么回去。
关廿拿起带来的饭菜走过去,放在桌上:“你坐这吃。”
宋九原:“那你呢。”
关廿指了指空着的床板:“这里。”
“……”这么待客实在不够体面,宋九原咬了咬嘴唇:“哥,你为什么住隔壁啊,楼上明明有大房间。”
“快吃饭吧。”关廿说。
“噢。”宋九原赶紧坐下吃起来。
不用宋九原说,关廿早就后悔了。
且不说从搬过来就第一天跟宋九原说了那么一句话,后来这小子就一直客气疏离,完全没有作为邻居互相照应的觉悟。
就说现在,如果自己在大房间,或许可以让宋九原过去休息,哪还用铺陈这一地狼藉。
还有他的书,至今在工具库房里堆着。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加上害怕暴露的心思,这时候的宋九原显得格外乖巧。
他别别扭扭的在关廿的注视下喝了小半罐蔬菜汤,饱了,他转过头:“哥,是文相让你看着我吃完吗?”
关廿:“……”
他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宋九原:“可是我吃不下了。”
关廿看出他的不自在,于是站起身:“那就不吃了,你休息吧。”
“哎。”宋九原也站起来送客:“哥你也早点休息。”
关廿微微颔首,将剩下的蔬菜汤和一口没动的薄饼收进纸袋离开了。
文相说急着去值班当然是谎话。
他把诶宋九原带的吃的完好无损的送给了赵欣然,把然哥感动的一塌糊涂,非拉着他打两局坦克才算。
在房间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儿,给宋九原发消息对方没回。
将近十二点,差不多该去驾驶室了。
今晚得跟伊万值“鬼班”。
文相临出门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做了个老子不好惹的表情,这才满意的出门。
海况不好的时候在驾驶台值班是很受罪的,船摇来摇去,人需要一直控制身体的平衡,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伊万刚跟三副交完班,转身就看见文相双手插兜一派闲适的溜达进来,因为预判着船体晃动的幅度,稳稳的走着S型路线。
“二副三副好!”文相朝他们微微一躬身。
“文相今晚值班啊?脚好了吗?”三副笑着问道。
文相:“好了,不影响值班。”
“那也悠着点,不行就上船长的大椅子上坐着。”
“那我哪敢啊!”文相乐了,他走到窗前,举着望远镜看向黑漆漆的海面:“这天儿,掌舵的还得是咱们二副!”
“也是。”三副挥挥手:“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俩熬吧。”
“拜拜。”
三副走后,伊万看向前边举着望远镜的青年背影。
他肩宽腰窄,但不是练出来的那种,小麦色的后颈直挺紧致,头发剃得短而随意,没什么发型,却也不难看。
文相不是伊万过去喜欢的那种清秀白皙的男孩,当然,他皮肤其实不黑,只是平时不太注意保护,露在外面的皮肤黑了不止一个色号,手臂上还有很多受伤后留下的痕迹。
他更像一个传统的中国式直男硬汉。
文相放下望远镜,从裤兜里抽出手机看了一眼,宋九原居然回消息了——
一串感叹号。
文相勾唇笑笑,他拨了语音过去,对面很快接通:“靠!……量……贵……哪……刺啦刺啦……”
“操,什么信号!”文相挂断,打字回:怎么谢我。
宋九原:你在哪?晚饭什么情况!
文相:好情况呗。
“文。”伊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余光里一瓶淡蓝色包装瓶的饮料递到他手边:“咖啡。”
文相接过来看了一眼,不是英语,不认识。
他朝伊万笑了笑:“谢谢二副。”
伊万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能装的男人,也勾唇笑笑:“不客气。”
文相拧开瓶盖:“其实我不喝咖啡也不会困,不过二副的咖啡肯定好喝。”
他大大方方的喝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怎么这么甜?”
伊万眨了眨眼:“我觉得还好,你不喜欢?”
“就……也还好,哈哈。”
“……”伊万:“那天喝了你的橘子汁,你都没有喝。”
“我喝过了啊。”文相挑眉,要不是伊万亲口确认过差点就要信了。
“我没尝到。”伊万说。
文相:“……”
他低头继续给宋九原发消息:你睡不着的话就来驾驶台吧,我无聊。
伊万看了眼他的手机,全中文……不认识。
他转身回去,无意惹对方不喜,何况,他也没有真想和文相发展长久关系。
陆地上可爱的男孩子并不难找,大不了下次到港下去待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