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弶的宿舍内,云安与花弶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紧张不安,一个放松自然。
门外林梁不甘的敲门声还在响个不停,他生气的用拳头锤着门,宿舍年久的铁门发出了哗哗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花弶先生……”云安修长白皙的手指不安的绞紧了衣角,林梁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一下一下似乎敲在了他的心上一般,让云安坐立难安,“我们把林梁关在门外,会不会不太好?”
花弶英俊锐气的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嘲讽,“你舍不得?那你现在可以开门出去,让他送你回家。”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安结结巴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其他人时他能坦荡自然,可是一对上花弶的眼睛,他似乎连说话都不会了。
云安有点厌烦这样的自己。
他双手撑着床,含胸低头,细长的眉毛拧巴的皱着,红润的嘴唇紧抿,一副看上去很懊恼的模样。
花弶原本有点不爽的心情像夏日的多云转晴,一下就好了。
他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声音没什么温度,扭过头看着云安,用眼神示意云安说话。
门外林梁气势汹汹捶门的手顿了顿,然后看向云安。
云安轻声细语的和林梁解释了一番,让他不用担心,花弶等会儿会送自己回宿舍后林梁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扰人的麻雀走了,花弶又坐回到了他的位置上。
云安依旧乖巧的坐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他温声道:“花弶先生……您刚刚说我有事想和您说……”
“不是吗?”花弶慵懒自在的靠在椅背上,姿势舒展,“依照你的性格,如果没话说,这会儿怎么还肯停留在我的宿舍?不应该像个兔子一样逃回你自己的宿舍了?”
被花弶说做是“兔子”影射自己胆子小,云安的脸像沾染了晚霞的绯红。
“我……我是有问题想请教您。”云安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大着胆子直视着花弶的眼睛问道:“您为什么不相信剧团里有鬼呢?”
今天傍晚听到陈玥斩钉截铁的否认剧团有鬼后,疑惑的种子就在云安心底种下了。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可是云安的话音落下后,整间屋子的气氛像是瞬间凝滞了般,云安立刻下了床,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不是要质疑您的想法,是我……我真的看见了。”
“那个鬼婴,昨晚的公共浴室,还有今天下午排练时我看到它就趴在陈玥的肩膀上。”说到这里云安的表情变得有些丧,“但是她也不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来问我?”花弶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甚至神情很淡然,像只是在和云安说一件无聊的小事。
云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像个在课堂上回答不出的问题的学生,只差急得团团转,最后憋出了一句:“您是个好人,我想您应该会告诉我。”
这不是敷衍,是云安的真实想法。
潜意识里他是真的觉得只要他开口问了,花弶就真的能回答他。
花弶没说话,但舒缓的眉眼显示着他被云安的回答取悦了。
“我们不相信剧场有鬼是因为剧团供奉了一个神。”花弶道。
《海恋悲歌》的导演刚开始参加工作就进入了剧团,在这个剧团里待了三十多年,剧团供奉的神就是导演在二十年前请回来的。
剧团嘛,要排练各种剧目,生生死死,鬼灵精怪,有不少讲究,很久很久以前也出现过一些灵异事件,但是当导演把这座神请回来供奉着后剧团里就再也没有过灵异事件。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家看到了供奉的神的厉害,也都没了话说。
只是这供奉神说出去不太好听,所以只有一部分核心演员知道这件事。
“那导演供奉的神是什么神?”云安道。
花弶摇摇头,俊朗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凑近了道:“这神无名无姓,听他们说这神……是邪神。”
云安瞳仁紧缩,浑身僵硬。
看着他受惊的表情,花弶满意的笑了笑,他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拍了拍云安的头,温声道:“你乖巧又漂亮,邪神应该会很喜欢你,他会庇护你的。”
但云安听完后更加害怕了,一个鬼婴还不够吗?怎么会又来一个邪神?
而且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和林梁都能看见趴在陈玥身上的鬼婴,是不是就说明导演供奉的邪神已经无用了?
云安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花弶,可花弶侧头看了一眼挂在雪白墙壁上的挂钟,淡淡道:“已经凌晨一点了,云安,你该休息了。”
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云安就算有再多疑惑,此刻也只能乖乖起身,随着花弶走到门边。
剧团的宿舍虽然都在二楼,但是男生宿舍在左侧,女生宿舍在右侧挨着公共浴室,从男生宿舍到女生宿舍几乎要穿过一整个走廊。
两人刚出门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云安就瞧见了楼梯下方的灯火通明。
一楼的灯开了?联想到系统发布的任务,云安猜测大抵是来做任务的其他玩家开的灯。
有花弶在身边,云安的胆子也大了些,甚至还有胆量垫着脚想看看一楼的楼梯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楼梯边上,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悠悠的顺着一楼的楼梯飘了上来。
是女人的歌声,美妙动听,如泣如诉,哀怨动人,像深海里人鱼的吟唱,让人闻之落泪。
但云安却汗毛耸立,像只炸了毛的波斯猫,恨不得尾巴都竖起来,先且不说这半夜歌声有多吓人,单听那曲调云安便觉得耳熟。
这曲调云安下午排练时听过无数回,正是《海恋悲歌》中小人鱼离开少爷后独自吟唱的歌曲。
是谁在唱这首歌?是人?还是鬼?
云安又惊又怕的回头,牢牢的抓着花弶的衣袖,语无伦次道:“你,你听到了吗?”
花弶没有回答,他环住了云安的肩膀,姿态强势的将人带着往宿舍的方向走。
打开女生宿舍的门,花弶将云安推入宿舍门内,那双漆黑的瞳仁明亮异常,他认真的对着云安道:“现在很晚了,你乖乖上床睡觉,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睡觉就是。”
“会没事的。”花弶忽然温柔的笑了笑,像摸小狗一样揉了揉云安的脑袋,替他把宿舍的门关上了。
云安心神不宁的靠在门后,脑袋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鬼婴、邪神、门外的歌声、还有今晚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鬼……
云安头疼欲裂,他原以为作乱的只有鬼婴,可是今晚忽然出现的女鬼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可怕了起来。
云安呆呆站着,一丝睡意也无。
忽然宿舍漆黑的卫生间里传出了水箱抽水的动静将云安吓了一跳,一下子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过了两秒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朦胧月光,云安看清楚了她的长相,是他的室友楚月。
“楚月,你上厕所怎么不开灯呢?”云安打开了灯,看见楚月穿着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楚月低着头抿嘴腼腆的笑笑道:“我……我习惯了,反正晚上看得清就不开灯了,还能省点电费。”
云安点点头,见着楚月要去睡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鬼婴的事情。
今晚他虽然被女鬼追,又被鬼婴吓,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在三楼的杂物间里他看见了鬼婴的牌位。
爱子聪聪,鬼婴的小名应该就叫聪聪。
而排位旁边的铜盆里烧的也不是什么书信剧本,应当是纸钱。
云安摸着灰烬的时候还是烫的,说明给聪聪烧纸钱的人离开没有多久,且必然是个活人。
鬼婴必然和剧团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待在剧团里,为他烧纸钱的人也不会藏到三楼去烧。
楚月在剧团里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是她待的时间够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云安想了想搬了条椅子坐到楚月床边,又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大堆好吃的塞给她。
云安从小过的就是被人豢养的生活,他不太知道如何和其他人相处,更不知道如何与女孩相处,便只好把觉得楚月应该会喜欢的东西都塞给她。
楚月不好意思收云安的东西,云安却很坚持。
“楚月,你知不知道咱们剧团哪些女演员这两年生了小孩?”云安道。
楚月皱了皱眉,仔细回忆着,她道:“咱们剧团女演员大部分都是年轻姑娘,这两年生了小孩的好像只有她……”
楚月说了个名字,云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在舞台上死在云安面前的那个女主角吗?
鬼婴是她的孩子?它为什么会杀了自己的妈妈?可是云安回想起鬼婴趴在陈玥背后嘴里喊着妈妈的样子,思绪越发混乱。
见云安脸色不对,楚月有些无措胆怯的缩了缩身子,云安瞧见了她手腕上缠绕的一小圈纱布。
“你的手……怎么回事?”云安关切担忧的问道。
楚月瑟缩的摇摇头,下意识的扯了扯衣袖将纱布遮住,她低声道:“没什么,是下午排练时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云安蹙眉,他知道楚月说得不是实话。
虽然他来到这里不过短短两天,但是他能感受到剧团的风气不是很好,浮躁且喜欢踩高捧低。
楚月在剧团里时间久但一直没演过什么重要角色,所以便有人瞧不上她故意欺负她。
云安有些生气,又有点心疼眼前的姑娘。
楚月是真的很喜欢很用心对待她的角色,她不应该被嘲讽被欺负。
“我没关系的。”楚月故作开朗的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一点担心对云安道:“倒是你,你要小心。”
“我今晚都瞧见了,花弶和林梁送你回宿舍。”
云安不解的看着楚月。
楚月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脸上肌肉僵硬,双目无神,直勾勾的看着云安,声调森然。
“她们知道了会说你是勾引人的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