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兼职后,严杨越发感觉时间不够用了。
以前没这么多事情可做,觉得一天不止24小时那么长,现在却巴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时间流速是会变的。
以前一天代表着八节课,两节晚自习和与韩聿最少半小时的相处,现在则变成韩聿从他窗外路过三两趟,然后月亮升上来,他们互道晚安。
每个人都像钟表里的小齿轮,被带动着滚过,滚过烈日杲杲的五月,六月骄阳似火,七月就冒了头。
最后一场交卷铃响时,严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高二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杠精爷爷店里不再放琼瑶剧,改放家庭伦理调解栏目了。
严杨和杠精爷爷混熟了,每次来都能有一个小马扎,韩聿就站在他身边陪他聊天,看电视,以及和老杠精抬杠。
严杨倚在冰柜上,“你哪天走?”
“下周二。”韩聿说。
前不久程卓给韩聿打了电话,跟他说如果暑假没有安排的话,希望他能到自己公司兼职。
程卓和朋友合开了家环保公司,盈利颇丰,今年又成立了一家展览设计工作室,目前属于初创阶段。
韩聿去那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但程卓说公司也没多少客户,给他开底薪的同时,拉到客户会有提成,很明显想要帮他,韩聿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好意。
只是他去之后,假期就不能和严杨见面了。
想到这,他低下头,轻声说,“我八月下旬才能回来。”
三中这几年教学计划调整,暑假不补课,九月才开学,韩聿已经算回来的很早了。
严杨笑着问,“你是专门回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严杨的生日是8月20日。
韩聿承认了,“是。”
严杨借着书包的遮掩,捏了捏韩聿小腿,耍了个流氓,“那我等你。”
韩聿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严杨顺势倚在韩聿大腿上,抬手指了指电视,“我怎么没看明白呢?他们为什么要闹离婚。”
韩聿给他拿着水,也跟着看了一眼,言简意赅说,“老婆出轨。”
“噢,”严杨从他手里拿过水,拧开喝了一口,“那为什么他妈也不愿意儿子离婚?”
韩聿说,“他老婆出轨对象是他小叔子,他妈是他后妈。”
“啊,”严杨感慨了一句,“这家人太过分了吧,欺负老实人。”
“不老实,”韩聿一本正经地说,“他没工作,要靠他后妈的退休金活着。”
“那为什么……”严杨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杠精打断了。
“你就不能自己看吗?你看个电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看不懂他就要给你讲吗?他难道自己不看了吗?”
严杨抬头和韩聿对视一眼,眼睛微微弯起来。
来了!每周末假前的固定节目!
严杨熟练开口,“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什么叫我看不懂他不能给我讲?您又不是他,怎么就知道他不愿意给我讲呢?万一他本来就不想看,就想给我讲呢?”
老杠精棋逢对手,满面红光地开口,“那你意思是他不想看,为了给你讲才看吗?”
“是啊。”严杨眼角一挑,挑衅又骄傲地开口。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杠精有着多年抬杠经验,善于给人下套,“你也知道他不想看,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欺负他你格外高兴吗?”
“我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要看。”严杨有些招架不住。
老杠精拿起放在柜台上的大茶缸喝了一口,露出志得意满地笑容,“你这话就自相矛盾了!刚刚还说他不想看,怎么又变成他自己要看呢?”
严杨:“……”
毫无悬念,本局仍旧被杠精爷爷拿下,十杠九输的羊崽愤愤地又瞪了看热闹的韩聿一眼。
韩聿从冰柜里又拿了瓶冰水拧开递给他,温温柔柔地拉了个偏架,“爷爷,是我自己要看,他没欺负我。”
往常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今天老杠精不知道为什么精力异常充沛,看样子有拉着韩聿再杠五百年的意思。
“说话得要讲究逻辑,他说你不想看,你说你想看,一下想看,一下又不想看,那到底是……”
“爷爷,”韩聿打断他,过去扫码付了钱,“您说的对。”
“一块五。”老杠精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了。
韩聿看了看外边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问严杨,“走吗?”
严杨点点头,收起小马扎立到冰箱后头,跟杠精爷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棉门帘一掀开,一股热浪就扑到身上,严杨皱着眉躲到韩聿身后,故意娇气道,“晒死了。”
韩聿笑着挡在他前边,“你跟好我。”
韩聿个子比两人刚认识时高了一些,不过还是那么瘦,夏天影子又短,根本挡不住什么。
严杨缩在他身后,扯着他校服跟着他两边晃悠,一边笑一边发号施令,“慢点儿!腰背挺直!胳膊架起来!”
这个时间学校没什么人,两人边玩边闹走到门口。
严杨抬头看了看天,被刺得闭了下眼睛,说,“好像今天有雨。”
“是吗?”韩聿说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像是。”
严杨偏头看着韩聿,嘴角微微挑着,像一只满眼狡黠的狐狸。
韩聿把手机放起来,跟他对视一眼,笑着问,“怎么了?”
严杨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扯了扯韩聿的手,韩聿微微凑近,严杨小声说,“下雨的话,李哥就得放假了吧?”
韩聿愣了愣,然后说,“嗯,可能会放假。”
严杨眯了眯眼睛,拉着他就往家跑,“那我去你那!晚上不回去了!”
六点刚过,严杨盼了半天的雨真的下了起来。
刚放暑假,学习热情不高,两人窝在阁楼上,亲亲摸摸,又差点儿走了火。
雨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停,严杨一副纵欲过度的虚弱模样,仰躺在地板上,盯着房顶上的吊灯发呆。
“饿了吗?”韩聿坐在他身边,一下下拿笔记本给他扇着风。
严杨被房顶上的吊灯晃得闭了一下眼,朝韩聿伸出手,“有点儿了。”
韩聿把他拉起来,“外边应该挺凉快的,出去转转?”
“嗯。”严杨说。
两人快速洗了个澡,换上鞋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下过雨后空气很清新,月光很亮,有微凉的风,两人顺着映辉路一直走,严杨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中午在杠精爷爷那看的栏目了。
他思维发散,“要是我有一天出轨了你弟弟,你会跟我分手吗?”
韩聿愣了一下,马上想到他在说什么,肯定道,“你不会。”
严杨嚣张地笑了笑,“你就知道?”
“嗯,”韩聿说,“我知道。”
“那如果……”严杨又要问。
“没有如果,”韩聿不让他瞎说,“你不会,而且我没有兄弟。”
“行吧,”严杨笑了笑,“我倒是有个哥。”
“不过现在没有了。”他说完又自己补充。
韩聿偏过头看他,严杨摆摆手,“我哥没的时候我还挺小的,什么都不懂,就记得他对我好了。”
韩聿抬手揉了揉严杨的头发,绞尽脑汁,也只说出个,“据说去世的人,都会变成星星。”
严杨眨眨眼,想告诉韩聿这句话太有名以至于已经没什么实际安慰效果了,但看韩聿表情认真,就没有开口。
他倒是挺想跟人说说严唯,“上次我去我奶奶那,看到一本相册。”
“你哥的吗?”韩聿问。
“我也不知道,”严杨摇了摇头,“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他……男朋友的。”
他说,“那个人我没见过,但是我哥应该很喜欢他。”
韩聿看了严杨一会儿,认真道,“我也很喜欢你。”
严杨笑起来,故意问,“只是喜欢吗?”
韩聿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严杨继续逗他,“上次你喝醉,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喝醉酒,韩聿抱着严杨说了很多次,“我好爱你。”
韩聿喝醉并不会断片,因此说过什么都还记得,被严杨指出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又隐隐泛红。
严杨闹够了,突然提议,“我们也拍一张照片吧。”
韩聿点头,“好。”
严杨拿出手机调成自拍,将镜头举远,招呼韩聿,“过来一点儿。”
韩聿肩膀跟他碰到一起,面容严肃地看着镜头,严杨说,“笑。”
韩聿配合地笑了笑,严杨眼疾手快按了拍照,给韩聿看了看,韩聿评价,“你好看。”
严杨确实比较上相,相较之下韩聿就没那么有镜头感了,他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张聪明脸冒着傻气。
严杨把照片发给韩聿,韩聿点了保存又问,“还要拍吗?”
“不拍了,”严杨说,“晚上光线不好,下回白天拍。”
他们走的有些远了,这会儿已经过了晚上10点,韩聿提议往回走,严杨跟着走了两步,笑闹道,“我走不动了。”
韩聿微怔,很快转过身弯下腰,“我背你。”
严杨本就这么想的,闻言跳到韩聿背上,韩聿托好他,慢慢往回走。
韩聿肩膀很宽,骨骼明显,严杨趴在他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喊,“韩韩哥。”
韩聿偏头看他,严杨问,“毕业以后你想干什么?”
韩聿语气如常,像是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年轻的时候上班,老了开一个小卖铺,跟你一起坐店里看情深深雨蒙蒙。”
严杨心里一软,变本加厉地说,“再给我冻一箱子冰水。”
韩聿说,“冻一冰柜。”
严杨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又喊他,“韩聿。”
韩聿:“嗯。”
严杨:“说好了。”
韩聿:“嗯,说好了。”
严杨心情愉悦,腿不老实地晃了一阵,突然说,“往后退几步。”
韩聿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严杨说,“我拍一张。”
道路不算平整,路上一对影子姿势亲密,没有边界,分不清你我,也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严杨把两人的影子框在一张照片里,“以后我们也可以做一个相册,等退休以后就可以坐在小卖铺里看了。”
严杨说到兴起处,话很多,从映辉路年久失修的房子说到一块五一瓶的冰水。
韩聿视线上移,看到月光绕在严杨的脚踝上,韩聿打断了他,“咩咩。”
严杨笑着应了一声:“嗯?”
韩聿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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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三:
明天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