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戎川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撒了数不清的金稞子,一艘船变为两艘船,又由两艘船变为四艘船,待到上岸时,已经成了一列小小的船队。新雇来的仆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地抱着赫连戎川买给晏长清的礼物,大筐小箱的,码了长长几排,上面还扎着鲜艳的彩绸红布。上岸的时候,码头上的渔夫百姓纷纷侧目。
“瞧瞧,这是哪家的大官人娶媳妇,这么大阵仗!”
“哟,这么多彩礼,这新郎官真知道疼人啊!”
晏长清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赫连戎川却心情大好,一个眼色,九金识相地拿着碎银,打发起岸头讨要“喜钱”的百姓。于是又响起一片惊喜的呼声,“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祝福不绝于耳。
晏长清忍无可忍:“你闹够了没?”
赫连戎川吊着胳膊,笑得没心没肺:“我知道你不满意。放心吧,等咱们正式成婚时,我一定用东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阵仗,将你娶进——”
晏长清慌忙打断他,怒道:“谁要你娶——?!”
“好好好,我不娶,你娶,我嫁。行了吧?反正咱俩都是男子,谁娶谁嫁都一样,只要洞房里你愿意在下面让我——”
话未说完,晏长清一记飞踢袭来,赫连戎川未卜先知般灵巧地侧肩一避,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嘴里继续欠:
“走一走啊看一看啊,这里有人欺负病患了啊……”
周边的下人纷纷捂着嘴在一旁看热闹偷笑。晏长清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看着赫连戎川逃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淡色的薄唇居然也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个人脸皮厚得啊,真是没救。
下了船,上了马车,深山里行了大半日,小道两边皆是苍翠欲滴的茂林修竹,擎天古树,鸟啼蝉鸣不绝于耳,隐隐还能听见远处的溪流潺潺,瀑布的喧闹。待到日落时分,深山中却不见黑暗幽深,小路两侧竟然亮起两排精致的大红灯笼,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
赫连戎川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笑眯眯道:“欢迎回家。”
晏长清撩开帘子,不禁为眼前的景象而震撼。他自小寄养在宫廷之中,不是没有见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奢侈,可是他绝没有想过在这人迹罕至的翠竹深山中,居然有如此一处华丽的山庄。
只见六扇鎏金兽头的朱红大门大敞,门前齐刷刷站着四排数十个衣服华贵,满脸笑容的小厮婢女。进门便是数丈高的玲珑石假山,淅淅沥沥的泉水顺着山石而下,间或奇花异草,秋兰辟芷,薜荔杜衡,绕过花障,只见一片雕梁画栋,气派非常的楼台房舍,游廊相接,粉墙相绕,翠柳如绦,花团锦簇。
楼台亭榭间,更有一个偌大的如镜般清澈的碧湖,粉的荷花,白的青莲盛放其中,鸳鸯天鹅成双成对在蓬蓬的碧叶间交颈戏水。
岸边白玉石栏,曲折游廊上皆点着琉璃罩灯,上面又挂着齐齐一溜大红灯笼,一片流光溢彩,富贵又不失风雅气度。
晏长清无奈道:“这就是你说的山中‘小’院?”
赫连戎川道:“你也觉得小了是不是?只能委屈你先将就一下。后院的山头已经铲平了,正在挖一个更大的湖,咱们以后可以登舟赏月,一览山色。好在现下马球场子已经修好了,明儿个就带你看看。”
晏长清:“……”
两人边说边走,两个机灵的小厮掌灯带路,将二人迎到湖中心的小亭中。四面环水,亭中夜风习习,颇为爽快。晏长清刚一落座,几个婢女便依次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来。
赫连戎川殷勤地掀开盖子,献宝似的:“记得你喜欢吃豆腐的。喏,这是豆腐蛎,这是黄金豆腐丸子,这是鲜蛭豆腐煲,这是鱼翅螃蟹豆腐羹……”
竟是满满一桌豆腐宴。
晏长清忍不住劝道:“咱们两个,又何必要这么多菜呢?”
“这不正是你在那昙花梦境里所想?你喜欢,我自然都要给你才是。”赫连戎川勾起嘴角看着晏长清,慢慢道:
“你若是觉得不自在,就帮把我梦里的实现了便是……”
晏长清刚刚拿起的筷子在空中一顿:“咳,吃菜。”
入口一尝,果然味道极佳,或嫩滑,或鲜美,各具特色。两人边吃边聊,谈得皆是这一路的见闻。有些晏长清不了解的风土人情,赫连戎川便有声有色地与他解释。晏长清发现,赫连戎川虽然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风流纨绔的样子,但实际上不但饱读诗书,又熟知四海列国稗官野史,更精通各类旁门左道。无论晏长清谈到什么话题,赫连戎川皆能侃侃而谈,旁征博引,妙趣横生。加之两人又年龄相仿,一路都谈得极为投机。今夜亦是如此。
两人说说笑笑,正聊在兴头上,却忽然听见湖边响起一阵婉转清亮的歌声,伴着悦耳的琵琶袅袅飘到亭中。
晏长清奇怪道:“怎么会有女子的歌声?这是你准备的娱兴节目吗?”
赫连戎川摇摇头。他侧耳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为了迎接晏长清的到来,他的确派人传话,早早在这山庄中布置了一切。可是他知道晏长清的性子,喜净不喜闹,亦不喜欢艺伎歌舞,所以压根就没有安排什么歌姬啊?
他正想着,那歌声已近在耳畔。只见小船停在亭边湖水之上,船头正坐着个抱着琵琶的年轻女子。如墨般的长发挽成一个追云髻,浅葱色的柔纱广袖衬得细腰不盈一握,波光粼粼的月色中,竟然颇有几分凌波仙子的美态。
赫连戎川莫名其妙地端详了那女子一会儿,心中突然暗叫一声“不好!”。然而还未待说话,那女子已如弱柳扶风般下船迈步到亭中,袅袅娜娜地冲赫连戎川行礼:
“小女子苏无媚,给殿下请安。”
说完抬头,一双水滴滴的眼睛半羞半喜,期待地瞧着赫连戎川。虽然名叫“无媚”,可她却是一个极为俏丽,媚骨天成的美人。似乎是有些紧张,苏无媚有些微微抿着樱桃小口,抱着琵琶的手臂也在微微发颤,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而赫连戎川此刻甚至比苏无媚更紧张,额头都冒汗了,支着额头,心虚地像是被妻子捉奸在床的妻管严。
晏长清看看苏无媚的神态,又看看赫连戎川的表情,放下了筷子,道:
“你们,认识?”
赫连戎川张了张口,正琢磨着该如何解释,这山庄的刘管家已然上前,陪着笑:
“殿下,这苏姑娘前些日子来到这山庄,在门口徘徊了半天,说是要等您。老奴知道苏姑娘与您昔日的情分,不好赶她,又念及她一个姑娘,翻山越岭寻到这里实在不容易,便自作主张留下了。这不,苏姑娘一听您要回来,早早就准备着,就等着给您一个惊喜呢。”
刘管家说完,却不后退,依旧弓着腰,带着笑。他知道赫连戎川这次回来心情大好,而苏无媚的这一出,不正是锦上添花吗?他等着领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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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了,实在抱歉,鞠躬!(顺便给赫连戎川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