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落叶一打卷儿就飘入了十月,全国人民欢度国庆享受长假之际,专案组的刑警仍在加班加点地整理案情、完善证据链。
虽说几位主谋已经落网的落网、自杀的自杀,但这起重大刑事案件牵连甚广,背后的获益方尚未全部人赃并获,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能紧锣密鼓地加班加点,争取早日结案。
所幸警方在对杜书彦实行抓捕前并未走露太多风声,多数与他存在违法利益关系的金主被逮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杜书彦的供认,如无意外,这些人都难逃恢恢法网。
平义市的政商界仿佛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地震,震后人心惶惶,心里有鬼的纷纷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余震波及到自己。
同时也有许多人暗暗窃喜,心中揣测着,这一回,那位曾与杜家有联姻关系、且前阵子涉嫌金融诈骗的年轻首富必然要被缉捕了,正如多年前的平义首富裴先勇一样。
神明从天堂跌入地狱,是心怀嫉恨的凡夫俗子最爱看的好戏。
甚至有消息灵通的称,近期碧山上来往的警车一辆接着一辆,看样子,虞大少爷只是强弩之末、苦苦硬撑罢了,早晚得进去,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个秋天都难说。
事实上,壹号宫近期的确接待了几辆来势汹汹的警车,不过他们的目标并非虞度秋,而是虞度秋身边那位。
柏朝面对质疑与审问,始终一言不发,而虞度秋的律师们却各个能言善辩,证据不足的警方往往没问几句,就被堵得说不上话了,只能铩羽而归。
假期结束,碧山上的绿植统统换成了应季的五角枫、鸡爪枫、黄栌等,不计其数。远远望去,橙红金黄,如火烧云般绚丽夺目,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近期笼罩在平义市上空的阴云影响。
壹号宫内的巨大银杏树也开始落叶,在地上铺满一层黄金。纪凛到的时候,虞度秋正与柏朝坐在银杏树下喝酒,两条杜宾乖顺地趴在两人脚边午睡,听见外人的脚步声,立刻敏锐地睁开了眼,发现是面孔熟悉的纪凛后,又从鼻孔里呼哧喷出口气,懒洋洋地闭上了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真是狗随主人,都一脸欠揍。
虞度秋的胳膊还没拆石膏,按孙兴春的治疗方案,起码得绑满一个月,同时戒酒戒辛辣。但他素来随心所欲,身体素质也足够强悍,根本没把医嘱当回事,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喝上酒了。
纪凛懒得管,反正虞大少作死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关心自己此行的目的:“喂,姓虞的!”
虞度秋早就知道他来了,门卫那儿已经传消息给周毅了——洪良章离开后,他暂时兼任管家一职。
“如果你也是来审问柏朝的话,我喊律师来跟你谈。”虞度秋摇晃着酒杯,熟门熟路地说,显然已经用这招应付过他的同僚了。
纪凛走到他们跟前,自己也拖了把椅子坐下:“我还在停职期呢,没资格审问,这次是来问柏朝一些事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虞度秋的防备心很强:“那是怎样?其他案件相关的事你去问杜书彦不就行了?难道他还没招吗?”
“他招是招了,但他服用过量毒品,加上费铮之死给他造成的刺激太大,目前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们审了好几次才弄明白大致原委。而且有些事费铮瞒着他,一些细节,可能需要柏朝来补充证实,毕竟你是打入过他们内部的人。”
柏朝闻言,一点头:“你说吧。”
“嚯,你这语气,跟大老板似的。”纪凛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从去年至今,已经记录了厚厚一沓,快要写满了。他翻到最后几页,说:“先说点儿新鲜的吧——组里经过多方调查和取证,确认了费铮的真实身份:他原名杨争金,退学离开家乡后就改名费铮了,在美国时就已经靠贩|毒赚不少钱了,身价或许比杜书彦还高。”
虞度秋的兴趣被吸引了过来:“杨争金?一听就是望子成龙的名字……可惜成了条恶龙。杜书彦知道这件事吗?”
纪凛摇头:“不知道。他刚遇见费铮那会儿,真以为费铮是个好人,还想给钱报答。费铮说自己没工作,他就让费铮来当自己的秘书,正好那会儿他公司里没几个员工听他的,想培养自己的心腹。”
然而却是引狼入室。
甚至正是这头恶狼,杀了自己的父亲。
纪凛:“真搞不懂,费铮恶事做尽,对杜书彦倒是鞍前马后,杜书彦给他下蛊了吗?”
柏朝放下酒杯,说:“只有杜书彦认为他是好人,所以他只对杜书彦做好事,仅此而已吧。”
纪凛一愣:“这是什么逻辑?”
“很简单的逻辑。自小被爱包围的孩子,突然失去双亲,被人厌恶,满脑子只剩下复仇的念头,有几个孩子能继续保持阳光善良?从天堂跌入地狱,是很难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可毕竟曾经经历过天堂,心里总还存有一丝向往。杜书彦给了他那一丝重回天堂的希望,在杜书彦身边,他依然是那个优秀聪明、倍受喜爱的杨争金。”
纪凛缓缓握紧手中的笔,目光逐渐变味:“你好像……代入了你自己?你在为费铮感到惋惜吗?”
柏朝瞟来一眼,含着明显的不屑:“杜书彦惟利是趋、庸懦无能,根本不是能拉他重回天堂的神,也压制不住他的罪恶因子,反倒受他影响,一同堕入了地狱。而我……”
柏朝看向身旁人,眼神柔软了许多:“我很幸运,所以我没有成为他那样的人。”
虞度秋龇牙嘶了声:“这酒甜得发腻了……不过我喜欢。”
纪凛扫了眼酒瓶上的标签:“你味觉失灵了吧?青梅酒怎么可能甜到发腻?不应该是酸的吗?”
“我不认为费铮把杜书彦当成能拯救他的神。”虞度秋懒得与这块小木头解释,自顾自道,“别忘了他那些弑神赎罪的画,一个真正有信仰的人,多少会有点迷信,绝不会那样糟蹋自己的信仰。他对神的态度应当是鄙夷不屑的,在他眼中,我这种身负罪孽却被捧为神的人,更是可恶至极。”
“那你如何解释,他对杜书彦不合情理的追随与保护?”纪凛问。
“在我看来,费铮是个喜欢把感情寄托在别人、或者其他物品上的人,比如,他将对我的仇恨投射在‘神’这个意象上,通过每年在他爸的祭日上烧毁一幅寓意为弑神的画,来达到宣泄仇恨的目的。”
纪凛:“这倒没说错,专案组在他江学小区的那套房子里发现了一幅没完成的油画,内容也是十字架与羔羊,估计是打算今年烧给他爸的。”
虞度秋摇晃着酒杯,青绿色的酒液散发出阵阵酸涩的气味:“如果说,我是他心中任他宰割的‘神之羔羊’,那杜书彦就是他心中的‘道林·格雷’。”
纪凛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我谢谢你,总是把话说成我听不懂的形式。”
虞度秋啧了声:“这是个很知名的人物啊,我打赌穆浩一定能秒懂,你还有的学,小纪同志。”
纪凛不信:“少蒙我,穆哥不在场你当然随便说,柏朝肯定也不知——”
“道林·格雷的画像,我知道。少年道林·格雷向画像许愿,希望画像替他承担岁月的流逝与犯下的罪恶,画像实现了他的愿望。”柏朝没管脸色僵住的纪凛,对着虞度秋说,“你的意思是,费铮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所以看到与自己身世经历相似的受害人杜书彦,就把他当成了曾经纯善的自己,为杜书彦承担所有的罪恶,是吗?”
虞度秋赞许地点头:“没错,费铮心底或许存留着一丝对善的向往,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将这份向往投射在了杜书彦身上,心甘情愿做杜书彦的画像。他守护的并非杜书彦,而是曾经的杨争金。”
柏朝:“嗯,他效忠的并非国王,始终是他自己。”
纪凛掏出手机藏在桌子底下,迅速而隐蔽地查了遍道林·格雷的百科,大致明白了这个典故,轻咳两声,从善如流地加入他们二人的讨论:“这个解释有点道理。费铮也得到了同样的结局——道林格雷最后刺破了自己的画像,同归于尽,而费铮最终也因杜书彦而死。”
“他一开始并不想死,在游艇上的时候,能看出他的求生欲。”虞度秋道,“但他或许在第一次暴露于监控之下时,就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何出此言?”
“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多年来极力避免引起警方注意,小心而谨慎地躲在暗处复仇,现在却主动暴露、高调犯罪,狂刷存在感,这样翻天覆地的转变,唯有一人能导致。”
虞度秋轻轻摊手:“道林·格雷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能成真的。当他意识到画像可以为他承担犯罪后果时,他才开始堕落的。而与此同时,画像也察觉了,这位曾经善良的少年已经变了。”
“费铮想守护的是那个单纯可怜的杜书彦,而非又一个自私狠心的自己。他的复仇之心原本已经在多年的守护中渐渐退居幕后了,可就在这时,杜书彦却踏上了与他同样的邪路,他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也失去了唯一的信念。”
“既然最不愿看到的事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他自然就变得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无非就是复仇的念头。眼看着复仇失败,就干脆自杀了。”
纪凛沉吟片刻:“或许不止是复仇。保护杜书彦,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大的一件善事,他以为起码在杜书彦眼里,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个好人,没想到最仇视、最憎恶他的人却是他舍身保护的人,所以他才死得那么痛快,好像万念俱灰了一样,否则他应该拉上杜书彦陪葬的。”
虞度秋笑了:“你还说我同情罪犯,自己不也为他们的罪恶找理由?”
纪凛切了声:“我才不是为他们开脱,有一百条理由都不能抵消他们犯下的罪,分析罪犯的动机只是为了完善案子的来龙去脉。费铮再怎么一厢情愿地保护都无济于事,因为杜书彦心中早已有了仇恨的种子,而种下这颗种子的,正是费铮自己。他们早晚要反目的。”
“狗咬狗,黑吃黑,这种戏码我百看不厌。”虞度秋想拍手鼓掌,可惜打石膏的手完成不了这个高难度动作,只好拍了拍柏朝的大腿,“费铮或许都没想到,他输的原因居然是不够自私。”
杜书彦的复仇之心是真,痛苦之情是真,对费铮的感情或许也是真,但在利益面前,统统得让路。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他惟利是趋,费铮未必会重启自己的毒品交易线,也未必会寻到柏志明这个老手协助他,我们更无法查出裴、杜、岑、包括你家之间的陈年旧案的真相。在那之前,费铮几乎已经金盆洗手了。”纪凛顿了顿,“可能就像你说的,他有杜书彦这个精神寄托了,不执着于杀你了。”
虞度秋耸肩:“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杀我,并且想折磨我至崩溃后再杀我,惨还是我惨。穆浩不在,我就直说了,要不是他生日那晚乱吹我是无所不能的神,恰好被监视他的费铮听见,触动了怒火,引发了旧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归根结底,这些事儿你得怪穆浩。”
纪凛一下就怒了,差点儿拍桌子:“你放屁吧!你就断了条胳膊,穆哥可是被囚禁了十个月!你好意思说自己惨!”
柏朝也道:“这与穆浩说了什么无关,费铮每年都烧画,他对你家的仇恨最深也最执着,哪怕看起来暂时熄灭了,但只需一个小小的契机,他的复仇火山早晚会爆发。”
虞度秋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反驳,一脸无辜地看向柏朝:“怎么连你也帮着别人说我,我不惨吗?”
柏朝的音量立刻低了下去:“我只是在分析,没说你……”
“我不管,道歉。”虞度秋没理也不饶人。
柏朝无奈,倾身抱了抱他,顾忌着他的胳膊,没敢用力:“对不起,你辛苦了。”
虞度秋马上又笑嘻嘻了:“你要是什么事都这么乖、这么坦诚就好了。”
柏朝像脚下的两条杜宾那样,蹭了蹭他的脸:“再等我一段时间。”
纪凛没喝青梅酒,牙齿却酸得要死。
一个谲而不正的骗子,一个两面三刀的间谍,智商加起来能碾压整个平义的罪犯,谈个恋爱怎么变得像降智偶像剧里的腻歪小情侣?
他近期情路不顺,越发瞧这两人不爽,没等虞度秋说出下一句打情骂俏,就先发制人:
“归根结底还是因你而起,费铮发现穆哥与你的朋友关系、以及吴敏的背叛后,就改变了原先让刘少杰逼迫吴敏,引诱裴鸣并下药谋害的计划,转而杀了吴敏,只留下穆哥,就为了让他亲眼见证你的死亡、神的堕落,真是心理变态……”
“穆哥原本被他囚禁在江学小区的房子里,后来柏志明出逃偷渡到缅甸,费铮让他把穆哥一块儿转移过去,柏志明哪有闲工夫照顾,骗了个孕妇住在山上看管穆哥,自己压根没去过几回。”
“紧接着就是你回国了。”纪凛道,“后面的故事,你基本都知道了,和杜书彦供认的差不多,我就不多说了,简单补充几个我们之前不知道的细节吧。”
其实也不多,他们早已掌握了大概的情况,只不过从杜书彦的角度来叙述这整桩案子,又有些新的发现。
比如,柏志明是费铮故意放跑的,他在缅甸的女友也是费铮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监控柏志明,以便将来万一东窗事发,起码还有利用柏志明偷渡去缅甸这条后路,不得不说,费铮其实考虑得很长远。
可他终究无法割舍自己强烈的复仇之心。
雨巷那一夜,当他从暗处进入路灯光下,就注定了他的暴露。
他或许也知道这点,所以后来的行动才一次比一次大胆恶劣,完全将犯罪当成了一场与虞度秋的博弈游戏,乐在其中,毫不关心自己拽多少人陷入了泥沼,尽情地踩在别人尸体上跳舞。
刘少杰与姜胜或许算得上最早的受害人。柏志明将他们从懵懂无知的孩提时代拖拽进了一个由罪恶与谎言打造的牢笼,囚禁了他们近二十年,在他们失去价值时,又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当作个人财产,转赠给了另一个恶魔。他明知这两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可能会丧命于费铮之手,可他根本不在乎。
刘少杰与姜胜,本就是他培养的替死鬼。
这两个唯父命是从的愚蠢之徒,至始至终协助柏志明隐瞒真相、逃出生天,认为他们的父亲是个好人,即便是杜书彦,也认为他们可怜又可恨。
刘少杰在雨巷案中顶了罪,被关入看守所,无法再参与之后的行动,而姜胜又难堪大任,在洪良章的协助下,费铮将其送入壹号宫,然而住在江学小区的费铮很快便发现,有便衣警察在小区内搜查租户。
他意识到姜胜行迹败露,便干脆地抛弃了这颗无用的棋子, 正如他们之前所料,即便那晚姜胜安全逃回出租屋,费铮也不会让他看见第二天的黎明。
“那次绑架你之后,杜书彦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费铮了,他也害怕被我们查到,所以立场完全倒向了费铮,想赶在罪行暴露之前,将我们赶尽杀绝、栽赃嫁祸。”
“于是,他就放任费铮策划了缅甸的行动,并且没有告诉他一直依赖的洪良章。”
费铮狡猾便狡猾在,他明明早已知晓他们的缅甸之行是为了抓捕柏志明,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柏志明做好准备,因为他知道柏志明与他之间已经没有利益关系,得知消息只会先行遁走。所以他拖延到了警察保包围抹谷、虞度秋的车队进入抹谷的那一刻,才把这个糟糕的消息告诉柏志明。这样一来,柏志明为了活命,只能听他调遣,协助他的计划,杀死包括裴鸣在内的所有人。
一举除掉两位难搞的仇敌、两位执着此案的警察,还能让穆浩亲眼看见神之死、让虞度秋看见希望后再坠入绝望而死,简直完美达成费铮的所有复仇目的。
并且身在国内的费铮与杜书彦,可以不沾一滴血地坐享渔翁之利。
“好险,差点就让他如愿以偿了。”虞度秋的酒杯已经见了底,还想再倒一杯,却被柏朝按住了杯口,老大不高兴地放下了酒杯,“你说了半天,好像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啊,还需要柏朝告诉你什么?”
纪凛铺垫至此,终于即将迎来此行的重头戏。他的目光在面前这对半搂半抱的主仆身上游走了一圈,脑海中回想起了来之前穆浩叮嘱他的话:“度秋现在很袒护柏朝,我们市局派了几个人去调查,都折戟而归。柏朝的确没有犯罪,我们无法强行提审他或拘留他,但我总有种直觉,串联起所有这些跨度二十年的案件的关键线索,就在他身上,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度秋站到我们这边来,协助我们让柏朝开口。”
“而让度秋倒戈的最佳方式,就是挑起他的疑心……虽然这样对朋友不太好,但为了真相大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后再跟他道歉。你听我的,我看了你们调查的经过,觉得这个地方可以利用,你就这么说……”
身体仍旧虚弱的穆浩无法亲自前来,便将这个重要任务委托给了他。
不得不说,是个狠招。
穆浩能与虞度秋成为挚友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他们为了自己坚守的原则而不近人情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虞度秋并非不知柏朝的身上疑点重重,可这两人经历了太多生死与共的时刻,寻常手段已无法撼动他们二人之间坚如磐石的信任。
所以……
纪凛在心中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出了穆浩教他的台词:“在杜书彦的供词中,他提到了发生在缅甸的一件事,与柏朝有关。”
虞度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什么事?”
“我们进入抹谷的那天,费铮曾给柏朝发过一封邮件。”纪凛看着面前两人的神色同时一滞,“他那会儿就有心拉拢,于是告诉了柏朝,柏志明已经知晓一切,会来杀我们。虞度秋,他没告诉你这件事吧?“
“我就是想问问柏朝,你没提醒我危险就算了,为什么连你最珍视的他也没提醒?还冒险带着他上山去找柏志明?”
纪凛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一鼓作气说下去:“你是不是早就联系了柏志明,早就知道了柏志明企图炸死我们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假装陷入绝境、只身去找柏志明,让虞度秋以为你要舍身救他,再也回不来,陷入痛苦绝望之中,然后再突然来个峰回路转,令他在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之下,舍弃所有前嫌,毫无保留地信任你?”
“柏朝,我越来越觉得,你才是这盘棋局里最危险、最深藏不露的那颗棋子。”纪凛冷冷地盯着他,“你的目标不仅是全灭敌方所有棋子,更是吃掉自己的国王。这盘棋局中,你才是最终真正的赢家。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