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趴在桌上画了一上午枪,总算画出来一个满意的。爷爷叫他吃午饭,以前他一听见就下楼,这回硬是磨蹭了半天才下去,几口吃完又往楼上跑。
图画好了,下午就是做,天气热,摇头扇呼啦啦地吹,把彩色的纸都吹散了。
“啊——”明恕不乐意地嘟囔起来,跑去把摇头扇给关了,没一会儿就热得汗流浃背,背心和短裤都给打湿了,跟水里提溜出来似的。
可他顾不上,做枪做得专注呢,哪管热不热。
萧遇安才真是从水里钻出来。
游泳池离家挺远,三人坐了几站公交车才到。他们家里其实都有车,接送不是问题,但这种活动没人乐意坐家里的车,赶公交自由。
游泳池就在太阳底下,没个遮挡,分了成人和小孩两个池子,萧遇安和程粤不爱跟小孩子凑热闹,往成人池子里扎猛子,夏柊套着游泳圈也不敢下去,在岸上边喝橘子汽水边等他们。
萧遇安才从海边回来,游这种池子简直小意思,程粤被他拉下快10米,不服气,要再来。
再来就再来吧,统共来了四五回,差距居然越来越大。
夏柊这看戏的直乐,脚打着水,“程哥你不行啦,游不过我萧哥!”
昨天程粤纠正了他,不让他说哥哥,他这就现学现用了。还别说,萧哥程哥听上去的确霸气,一喊就像道儿上的。
萧遇安撑上岸,也想喝橘子水。程粤被夏柊一取笑,转身就要再练十个来回,头也不回地喊:“萧哥,帮我拿一瓶薄荷水。”
冰柜就在泳池旁边,萧遇安拿薄荷水时忽然想到了明恕。他其实不大喜欢喝薄荷味儿的冰水,本来就冰了,薄荷一下去,半截脖子都没知觉。但出神的工夫,一个男孩跑过来拿走了最后两瓶橘子汽水,剩下半冰柜全是薄荷水。
夏天橘子汽水最受欢迎,老板说你能等一刻钟吗,我这就去拿。萧遇安想了想,拿来的不冰,这天气喝常温的没劲。
“那就薄荷水吧。”
程粤还在游,这人就是不服输。萧遇安和夏柊坐一块儿,夏柊已经把手链给戴上了,他白,珠子挂在手腕上好看。
虽然大胜程粤,但萧遇安也是拼足了劲儿在游,这次渴得慌,连着灌了几口,被刺激得一个酸爽,喉咙跟被薄荷堵着似的,凉快是凉快了,但怪难受。
上回给明恕吃薄荷冰,明恕怕化了,左一口右一口,啃得满手糖水,喉咙被刺激着了,还直抽气,那样子滑稽得很,如果忽略最后明恕弄脏了他白衬衣的话,那就是滑稽得可爱。
喝完薄荷水,萧遇安又下去和程粤比了一回,这回故意让着体育委员,还没让人看出来。
玩到傍晚,夏柊喊饿了。他们仨都给各自家里说了不回家吃饭,就盼着这一顿。
这年纪的男孩半大不小,独立的观念刚刚冒出来,特别强烈,支开家长,和兄弟们上馆子,那是特别有面子的事。
程粤挑了一家大排档,三人一人一个马扎,和那些喝啤酒的大人挤在一个大堂里,吃到9点多钟才紧赶慢赶跑上收班公交。
明恕在没开摇头扇的房间闷了一下午,闷出一身的痱子,还惦记着枪没做完。
吃晚饭时他就有点不舒服了。奶奶熬的绿豆粥,凉了一下午,平时他能就着青菜吃两碗,今儿喝了半碗就把碗放下了。
他挺能忍的,不舒服也不说,痱子痒得很,他就挠挠,想赶紧把枪做好,晚上也没开摇头扇,直到爷爷来敲门,叫他睡觉。
这会儿他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哪哪都热,睡觉前把摇头扇开到最大,定在床的方向,要把白天没吹着的吹回来。
风大,但他没觉得舒服,反而越来越难受。到了半夜,他终于忍不了了,推开爷爷卧房的门,小声说:“爷爷,我难受。”
萧遇安清早起来,和萧牧庭绕着大院晨跑一圈,回来坐在写字台前做假期规划。这都8月了,暑假过去一半,学校布置的作业他早在去外公家之前就写完了,后半程没什么事。但他做事有计划,将接下去要看的书,要学的东西一一列在本子上。萧谨澜马上去上钢琴课,他也打算学一门乐器。
放本子时看到装着两条手串的锦囊,萧谨澜昨天就让他拿给明恕,他回来得太晚,只能今天去给。
也不知道小孩儿还生气没生气,生气的话,两条手串也该哄好了。
明恕喜欢坐在院子里,萧遇安过去却没见着人,就明恕的奶奶在。
“生病了。”明恕的奶奶说:“昨天半夜发烧,中暑,长了一身的痱子,送医院去了。”
中暑在夏天很常见,但明恕才五岁,病得太厉害万一把哪儿烧坏就麻烦了。萧遇安有些心惊,他班里就有个因为发烧把耳膜给烧坏的男生,干什么都不方便。
问了是哪个医院,萧遇安立即赶去,路上脑中反复浮现出明恕望着他讨要礼物的样子。他没道理给明恕准备礼物,而且明恕生病也和他没关系,但他就有点内疚。
那么乖的小孩儿,受了委屈生了病,换谁都心疼。
刚被送到医院时,明恕其实还有点高兴。难受归难受,但他觉得妈妈会来看他,还让爷爷给妈妈打过电话。
妈妈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爷爷也没告诉他,他等了一上午,妈妈也没来,到了下午,他就灰心了。
“爷爷。”他打着点滴,眼睛不太有神,说话没力气,“妈妈不来了吗?”
爷爷跟他说,妈妈在国外,回不来。
他又有点想哭了。
不是爷爷奶奶不好,他半夜生病,爷爷奶奶照顾了他一宿,天亮就把他送医院来了,中午奶奶还给他熬了鱼汤。可他就是想让妈妈来陪着。妈妈就没陪过他,他都生病了呀。
“吭……吭……”他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忍着不哭,但还是有细小的声音挤出来。
萧遇安来到病房时,正好听见明恕吭吭。病房里就他一个人,那么小一个,缩在病床上,手还挂着药水,可怜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