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抱着沈禾,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墩,孩子则趴在他的肩头,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打量宫道上的群臣。
嘻嘻笑了起来。
瞧起来格外机敏灵动,腮帮子上的软肉嫩乎乎的,叫人很想伸手捏一把。
调进京城的地方官后知后觉:“这是,传闻中,太子殿下养的那位国公府小公子?”
同僚点头:“不是皇子,但你当做皇子看待也没错。”
地方官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正要再说点话的时候,同僚悠悠然道:“前几日,这位小公子将皇子打了,也没什么事,可见比皇子也没差。”
地方官:“……?”
沈禾不知道这一茬,他搂着戚拙蕴的脖子,高高兴兴被抱了一路。
快到东宫的时候,才蛄蛹着,要下来自己走。
其实还不如戚拙蕴抱着。
因为戚拙蕴长得太快了,现在估摸着至少有一米七,再过上两年,还有得长,绝对不会低于一米八。
高中毕业才178的沈禾对此表示羡慕。
要是他没穿书,他肯定也能长到一米八!还没有二十岁,还能长呢!
现在没有一米高的沈禾,雄心壮志的想,这回他一定要好好干饭,长过一米八!
一心长过一米八的沈小朋友,被戚拙蕴牵着手。
戚拙蕴为了迁就孩子的身高,需要微微弯腰。
孩子将手举起来,高高的,迈着小碎步努力跟上戚拙蕴的步伐。
戚拙蕴迈一步,孩子得好几步才能追上。
于是戚拙蕴的步子跟着变小,速度大大减慢。
他低头看着孩子,见沈禾笑的格外开心,一口长得很齐的小牙排排露出来。
他低声问:“少傅今日放禾禾假了么?”
不然怎么高兴成这样?
沈禾一听,顿时垮起个小批脸。
好好的,干什么要提魔鬼。
沈禾小朋友从三岁开始,就被鸡娃监护人带着上课了。
跟宋临安比起来,小太子的鸡娃程度都不算什么了。
至少小太子,他撒撒娇,贴贴亲亲一通下来,不可能干出让区区三岁的小朋友罚抄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罚抄的只有沈禾学会的开头几句。
但沈禾还是觉得,他一个三岁的宝宝遭受到了巨大的折磨!
他瘪着小嘴,低声嘟囔:“没有,抄完五首诗,背下来才准我去接太子哥哥。”
他说着就冲戚拙蕴努力表达自己的委屈,试图让戚拙蕴多少阻止一下宋少傅丧心病狂的教育方式。
谁想,小太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嗓子不太舒服,笑了这么一声,抬手压住喉咙,低低咳嗽了两下。
缓解完嗓子的不适,戚拙蕴弯腰将沈禾一把抱起来。
他看着孩子瘪着的小嘴,大眼睛希冀的望着他。
戚拙蕴又闷笑了一声,哄着道:“那禾禾都背下来了吗?背给太子哥哥听听?”
沈禾:?
你们都不是好人!
孩子听见这话,委屈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戚拙蕴更是乐不可支。
他笑容满面的捏了把孩子的脸蛋软肉。
就听孩子虽然委屈,还是很乖巧的,用他软软糯糯的小嗓音背诗。
宋临安并没有为难这么小的孩子,选的诗朗朗上口,很容易便能背下来。
他听着孩子背了一首,夸奖道:“禾禾真是厉害。禾禾如此厉害,想来先前打老五,也是老五的错处。”
沈禾暗自心虚。
咋回事,好几天了,怎么还带翻旧账的呢?
六天前,沈禾被接到了柳宣妃宫中去玩。
他这几年,每隔几日都是要去的。
往往去了玩上一段时间,最后都会在宫中其他地方瞎逛。
逛到御花园终结一天的行程,开始研究各种花花草草,然后还不忘摘一把回去给自家姨母和小太子。
摘到一半,沈禾被五皇子推到了地上。
五皇子比沈禾就大一岁半,区区六岁,也是个小豆丁而已。
十八岁男高必然不会把这样的小孩放在眼里。
他拍拍灰就站起来,要离开。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
谁知道那死孩子不依不饶的,竟然仗着沈禾还是五短身材,自己比他高了那么一丢丢丢,就强抢他的花!
还把他精挑细选的花踩得稀巴烂。
这沈禾能忍?
当即扯着嗓子大叫连翘跟嬷嬷,趁着熊孩子被他的嗓门吓到,按着就是一顿胖揍!
把那臭小孩揍得哇哇大哭。
事后自然是宣妃娘娘得知了这件事。
两个小豆丁的家长抵达现场。
宣妃娘娘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只知道连翘与嬷嬷当时没能紧紧跟在沈禾身后,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当即断定一定是她家乖孩子受了欺负,一顿输出。
然后抱着沈禾就一顿心肝宝贝的回了栖霞宫。
五皇子的生母云妃大约是气不过,又不敢与柳宣妃争锋,最终暗搓搓的去皇帝跟前说了几句。
这事儿便这么在京城传开了。
勋贵世家里,大半都知道沈家的嫡子打了皇子。
原本指望皇帝说点什么,落罪沈家呢。
谁知道皇帝什么都没说,只似乎将太子叫去,问了一通。
这种感觉,颇像是上学被叫了家长,总之沈禾既尴尬又窒息。
他还打算混过去来着,现在听见男主忽然提了这件事,靠在他怀里,低头心虚的掰着自己胖短的手指。
最终没能抵住良心的拷问,小声说:“哥哥……他踩我的花,我才打他的。”
他又小声嘀咕:“下次不打了。”
就算再打也一定套麻袋,不让他知道是自己打的。
啊不是。
小太子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戚拙蕴怔住片刻,神情愈发柔软。
原来如此。
他想到沈禾过些时日,便会送到他跟前的一捧花。
老五踩了要送给他的花,所以孩子生气,才打了老五。
他心头有些微的酸涩,难以明言,最终只搂着沈禾的背,卡着他的腋下,往上举了举,轻声念叨:“太子哥哥晓得了。”
他抱着孩子,回到了殿中,对忠洪说:“去将汤端来罢。”
忠洪立刻应声,出去的时候对周围的太监丫鬟使眼色,一屋子宫人退出去,只剩下戚拙蕴跟沈禾。
戚拙蕴坐下,将小团子搁在自己膝盖上。
孩子其实长得有些慢了,他见过好些与沈禾差不多大的孩子,几乎都比沈禾高。
几年前,他还不算太懂事,忠洪为了安慰他,说沈禾打生下来不爱哭,是因为乖巧。
现在却知道是因为早产,先天较之其他孩子不足。
所幸照料的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就是个头小了点。
他握着孩子温热的小手,捏了下问:“做什么不打?他既然踩了你的花,是他自己讨打。倒是禾禾让哥哥很惊喜,居然能够打赢老五。”
即便不是他家禾禾受欺负,而是他真欺负了老五,戚拙蕴也不会为此说什么。
孩子仰着头,眨眨眼,好像很茫然的样子。
他小嘴惊讶的微张:“可是、可是连翘说,哥哥被教训了。”
连累了男主,他还是很内疚的。
本就神情柔软的小太子,唇畔笑容几乎没有下来过。
他家禾禾一向这样乖巧,怎么叫人不喜欢?
幸好柳宣妃性格强势,不用猜都知晓是禾禾受了欺负,否则真叫他养的孩子吃了亏,他事后也是要想办法将吃得亏尽数还回去的。
但是,这件事也提醒了戚拙蕴。
老五之所以会欺负沈禾,不用猜都知道,是受了老二的影响。
京城中半大的孩子,凡是有权有势的,如今多半入了太学。
太学中设有童舍,凡是五岁以上的世家孩子,都能送入其中,由学博士启蒙。
因着童舍在,京城中子弟自幼便会彼此熟识别,日后长大也有自己的朋友为自己撑腰。
如此形成关系网。
他从前觉得沈禾不需要,便不提他日后会为沈禾撑腰,仅仅是沈禾国公府嫡子,柳宣妃疼爱的亲外甥,这两重身份已经叫沈禾凌驾于大部分子弟之上,即便送他去太学,也是其他人讨好他。
说不得还会认识些什么趋利逢迎的小人,将他带坏。
现在他换了个想法。
老二既然能够叫老五受影响,自然能够叫京城中更多的子弟受他影响,厌恶沈禾。
而禾禾终日在宫中,便是出宫也仅仅是去国公府,几乎与同龄的世家子弟断交,也并非好事。
自那日知道他们起冲突的事,戚拙蕴便在思量这件事。
他看着孩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问:“禾禾想不想去太学?太学是能够读书写字的地方,不过哪里不止禾禾一人要读书写字,会有许多人陪禾禾一起。”
沈禾:“……”
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救命!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好像在说,一个人受刑很孤独,找个地方,会有一群人陪他一起上刑,开心不?
孩子瞪大了眼睛。
戚拙蕴继续低声道:“去了太学,你可以认识许多新的小公子,他们能陪你一道玩,只不过哪里不是宋少傅教你,而是你不认识的学博士。”
他想哄哄禾禾,让他愿意独自去太学读书。
结交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再他继续措辞,该怎么哄孩子答应想来的时候。
孩子双眼发亮,小奶音忽然拔高:“去!我去太学!哥哥我想去!”
不用宋少傅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