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厌病听见沈禾与沈砚他们要去锦州的庄子, 一口水喷了出来:“这个时节?不是再过十几日便到你生辰?”
沈禾理所应当的说:“所以那时候再回来呀,有什么关系?”
戚厌病觉得不对。
很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来, 视线扫了沈禾两圈,得来少年一个白眼:“你到底去不去?不去便算了,我与我哥两个人去也一样。”
戚厌病立马叫住:“去去去!怎么不去!当然要去!不过, 嘿嘿, 小禾, 此事还得你去同我祖母说, 我祖母最是喜欢你, 我自己去说是不成的。”
大好的机会出城去玩,戚厌病傻了才会拒绝。
这书谁爱读谁读!
他胸无大志, 一点儿不想去考什么功名。
这点上,他跟沈禾可谓是知音。
沈禾早有预料, 两人一拍即合,戚厌病当即让人给他收拾东西,沈禾则去老王妃的院子中, 撒娇卖乖帮戚厌病赎身。
恒亲王妃捏着沈禾的脸蛋子好一通揉捏, 还很是心疼的说:“哎哟, 好些日子没见,小禾怎地瘦了这样多,这小脸上都没什么软肉了。”
沈禾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奶奶觉得你瘦了”吧, 天知道,他一顿三碗饭, 短什么都没短过自己的嘴。
他在恒亲王妃跟前熟练的撒娇, 将老人逗的乐不可支,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戚厌病毫无疑问, 得到了自由,被老王妃准许跟着沈禾他们一道出城去锦州好生玩玩。
戚厌病这头得到老王妃身边嬷嬷传话的时候,他东西都收拾好了。
老嬷嬷瞥他两眼,戚厌病双手合十告饶:“嬷嬷,你就当什么都没瞧见。”
老嬷嬷哭笑不得,递了话便回老王妃院子中。
沈禾回到戚厌病院子中的时候,见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大为震惊:“你怎么这样快?明日才走呢。”
戚厌病大手一挥:“什么明日,今日咱们就走!”
说着便指挥身边的小厮让门房准备马车,将他行囊搬出去。
沈禾:“……”
好吧。
那就今晚出发好了!!
锦州毗邻京城。
他们坐马车过去,连夜出发,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便到了庄子上。
庄子上都管事领着一群人出来迎接,安置好行囊后,三人休息一晚,第二日便准备上山去玩。
沈禾的骑射功夫算不上很好,但也还过得去。
至少在考校的时候,他射箭还夺过几次头彩。
沈禾背着箭筒,一手拽着缰绳,到了小径,一群人下马,由人在山脚看着马匹,他们几个人上山。
是个艳阳天,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得发光的云,太阳明亮得耀目,晒在人皮上隐隐作痛。
然而一进入林中,立刻像是到了另一个季节,浓绿的树荫挡住艳阳,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沈禾扎着高高的马尾,袖子束缚住,穿着靴子,整个瞧起来干练又恣意,少年意气在他身上格外鲜明。
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轻快,高高的马尾坠在脑后,扫来扫去,像是他的心情,昂扬活泼。
沈砚跟在他的背后,瞧着他的发尾,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跟着扩大。
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情松快。
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林间叽叽喳喳,与走在最前头的戚厌病你一言我一语。
偶尔说不过戚厌病这个碎嘴子了,就气愤的扭过头寻求亲哥的帮助:“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砚毫无原则,帮亲不帮理:“对。”
戚厌病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唉唉唉!过分了啊小禾,哪有你这样的?你们两个同姓的欺负我是不是?哥哥伤心了。”
说罢装模作样的抽泣两声,还抹眼睛。
沈禾白眼翻上天:“分明是你强词夺理。”
两人唧唧歪歪一路,到了半山腰,沈砚忽然道:“有东西。”
沈禾立马噤声,眼睛晶亮。
他先是扭过头去看沈砚,而后随着沈砚的视线朝着林子深处看去。
戚厌病这时候也不多话了。
三人均取下弓箭,羽箭搭上弓弦,连呼吸都放得平缓,分辨猎物的位置。
灌木簌簌。
沈禾看见一只棕灰色的兔子,飞快的从灌木下奔跑,肥硕的身形在间隙中露出几瞬间。
他紧紧盯着那只兔子,拉满弓弦,在它身形从间隙中露出来的一瞬间,“咻”一声,羽箭飞驰,破空而去!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羽箭擦着兔子尾巴射进泥地里。
沈禾不服气,耳边再度传来破空声,是戚厌病。
戚厌病一箭射偏,扎在灌丛表面,他神情还有点尴尬。
唯有沈砚安静,黑眸紧紧盯着猎物,在某个瞬间,勾着弓弦的手指倏然松开,从灌丛中往前飞快逃窜的兔子蹿出掩盖物的瞬息,被箭矢强大的冲击力贯穿,带着往前蹿了一小截距离,腿无力的在地面蹬了两下。
沈禾:靠,有被帅到。
呜呜他也好想这么帅。
跟着他们上山的护卫立刻去将猎物捡回来。
沈砚收回目光,瞧着沈禾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唇角梨涡更深:“小禾手生,下个猎物你定能射中。”
沈禾觉得也可以!
他猎个大的!
弄头鹿回去!给祖父祖母!
他一挥手:“走!”
戚厌病说:“小禾,不是我说,哥哥的箭术也是不错的……”他努力挽尊。
沈小公子已经像只欢快的小狗,健步如飞往上冲。
庄子的管事说了,半山腰地势平缓开阔一些的地方,会有鹿出没!
被抛在脑后的戚厌病:“……”
弟弟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伤心。
不过这里没有郑学则跟柳峥在,小禾只叫他一个人,不叫那俩,证明还是他跟小禾最好,最亲!
唉嘿!
弟弟还是可爱的!
戚厌病一想到现在还在京城,对他们对行程丝毫不知道郑学则与柳峥,顿时觉得自己又支愣起来了!
他们在山上待了一天,最终只猎了几只野兔子,根本没能逮住鹿。
沈禾心想还要在庄子上玩好些天,第一天逮不到很正常。
他们拎着兔子下山,当晚沈禾混去厨房,盯着那几只兔子被做成了麻辣兔头,麻辣兔腿,香的口水流下来。
庄子不远处还有河。
日头没那么晒的时候,沈禾他们几个人便带着家伙什,去河边野营,下河摸鱼。
就这么上山下河的混了好几日,几人过足了瘾,连翘荷菱他们都跟着野了好些天,到了回京城前两日,沈禾咬牙非要逮只鹿。
一群人上山蹲守。
沈禾前几日还不觉得,到了蹲守的时候,兴趣退了大半,没有那么兴奋,开始烦躁。
他被蚊子光顾,一手背与脖子的红疙瘩。
还有哪只胆大包天的蚊子,竟然咬了沈小公子的耳垂,让他原本白嫩的耳垂红彤彤的,比原本肿了一圈,好不滑稽。
戚厌病围着他嘲笑了两日,沈禾气得只想回京城告状。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沈小公子牺牲自己喂蚊子的艰苦蹲守下,真让他逮住了一头成年的雄鹿。
还是他亲手射中的。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下山,将鹿处理完便弄上车,准备回京。
沈禾点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愉快的进行分配:“这只鹿分成两半,一半给祖父祖母,一半送给外祖父外祖母。这五只小兔好好养着,我送给姨母两只,另外三只送给表姐,这个给表哥……”
连翘与荷菱在一旁笑眯眯的给他记着,沈禾点了一圈,然后指着最后圈出来的一只獐子,连思索都没有,脱口便道:“这只是太子哥哥的……”
沈禾说完,忽然安静下来,不再作声。
他原本高兴得几乎扬起来的眉毛也慢慢耷拉下来,表情看起来有点愣怔,唇角微微压着,视线在他分出来的那堆猎物上来回打量。
沈禾的猎物是最多的,中间有沈砚帮他的成分在内。
那头壮硕的雄鹿除外,剩下的猎物里,这只獐子是最大的猎物。
他下意识里,将这一整只都划分成了戚拙蕴的所有物。
“小公子?”连翘的声音让沈禾回神。
沈禾压下去的嘴角立刻轻轻扬起来,对连翘露出笑容:“啊,就是这样分!”
沈禾在心中想,保持距离是一回事,维持关系是另一回事。
反正等回到京城,他就会去跟戚拙蕴说搬出东宫的事。
离开东宫后,见面的次数减少,保持距离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们日后仍旧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沈禾,不要因此心虚。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就假装他根本不喜欢戚拙蕴,就跟以前一样。
假装他们就是很好的兄弟,在他发现自己心意之前,他们还是单纯的兄弟之前不也是一样的吗?
然后,等到戚拙蕴登基,大剧情点渡过,一切尘埃落定,他能够放下心的时候,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外面住上几年,整理感情,迎接新生活。
等有了新的感情塞满他的胸腔,他再回来见到戚拙蕴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是再纯洁不过的普通兄弟。
至于喜欢这种事情,只有沈禾一个人知晓,只要他一个人烂在肚子里就好。
沈禾垂着眼睫,心中转着这些念头,心不在焉的反复抓弄着他指侧。
……
五皇子默不作声的退出皇帝的寝殿。
留戚乐咏一人在里头。
他看着那群被请进皇城的光头和尚,觉得有点荒谬。
人老了,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父皇从前,分明是最厌恶这些鬼神之说,现在却将这群人弄进皇城日日作法。
太荒谬了。
最荒谬的是,他二哥帮着父皇去找这些和尚来,甚至连太子皇兄都不阻止,赞同父皇的做法。
五皇子如今已经在外开府,他出宫后转悠一圈,在街上遇见的有点眼熟的面孔。
而后瞧见那道面孔进了一家医馆。
五皇子在脑海中思索好片刻,都未能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人,干脆将人抛在脑后。
他路过国公府的时候,没忍住停下车来,让身边的太监去问沈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先前听说沈禾离京去玩,眼见着都快到六月十二,他怎么还不回来?
五皇子是不会承认他有点想沈禾了,就是觉得这京城中许多事忽然没意思,想找沈禾,好歹还有个乐子。
他身边的人皆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模样。
让他心里一根弦绷着,总觉得风雨欲来。
只有沈禾那个家伙,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跟他斗斗嘴也挺好玩的。
小太监跑回来:“殿下,国公府的下人说是他们不太清楚,大约生辰前要回来的,就在这两日了。”
五皇子摸着下巴琢磨:“这回生辰送点什么好呢?得好好想想,免得他回头笑话本殿下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