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电影对宁奚来说实在没什么性价比, 花大价钱包了场,结果只看进去半场无聊的剧情。后半场则一直在出神,思考温书言为什么会突然亲他。
可罪魁祸首本人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亲了他一口之后, 就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大概因为没怎么看过电影,对着这么难以言喻的片子, 他都能看得专心致志, 宁奚也不好大惊小怪,免得打扰了他难得的兴致。
电影放映完之后, 宁奚终于等来了可以询问的机会。
然而,看着温书言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沉吟半晌, 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一时兴起模仿电影角色而已, 追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对方也不可能说得清。
宁奚自己都没明白, 他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
去精挑细选的餐厅包厢吃过晚饭, 宁奚又带他去买了雪花酥。
当初因为温书言看起来太喜欢, 所以他特地问秘书小姐问了店名,隔三差五就会来买一回。
温书言也相当捧场, 至今还没有吃腻。
明明晚饭都已经吃饱了, 他还是抱着刚买到的雪花酥不松手,时不时就往嘴里塞一块儿。
宁奚隔着衣服按了按他的肚皮, 问:“不撑吗?消消食再吃。”
说完, 他也没征求温书言意见,就直接把人家手里包装精致的甜点盒子拿走了。
温书言立刻不满地伸手过来抢:“我的。”
“知道是你的, 我不抢。再吃下去你的胃就该难受了,待会带你消消食, 回家再吃。”
然而温书言根本听不进去,伸长了手臂去够他身侧的盒子。
宁奚不肯躲开,他够不到,也不愿放弃,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宁奚身上,执着地喊:“我的,宁奚,我的。”
听起来好像在说宁奚是他的一样。
宁奚托着他的上半身,有一瞬间的晃神,最后还是妥协了:“给你拿着可以,但是回家之前不能再吃了。”
温书言抱着失而复得的雪花酥,翻来覆去地看,倒是还算听话,没有继续吃了。
宁奚带着他在附近的小公园散了步消了食,又去挑了几本绘本,这才把他送回家。
温书言看起来深受那部电影的影响,而这次的表现是临别之前突然昂起头来,似乎想要亲他的嘴巴。
宁奚惊诧之下,紧急倒退了两步,连声音都变得严肃:“你干什么?”
温书言没能亲到他,脸上居然露出了控诉的神情,好像宁奚不让他亲,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宁奚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对他发出警告:“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亲脸也就算了,他可以当做是闹着玩,但是亲嘴什么的,绝对不可以。
温书言的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你是宁奚。”
不可以随便亲别人,可宁奚又不是别人嘛。
宁奚:“……”
他被温书言这奇怪的逻辑打败了,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全世界只有“宁奚”和“别人”的分类方法让他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欣慰来。
起码说明,这段时间,他在这小家伙身上花的时间精力和心思都没白费。
就在他踌躇着该如何进一步解释的时候,775兴奋地飞出来,煽风点火道:【你不是说要跟人家当朋友的吗?好朋友之间亲一下怎么了?别这么扭扭捏捏的。】
宁奚:“……”
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疯了。
半夜,宁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自己脸颊上还残留着一点柔软的触感,麻酥酥的。
亲一下脸都能这样,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临别前那一下被温书言得逞了,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但他是真的不敢想象。但凡深想一下,都觉得自己心里盈满了负罪感。
温书言什么都不懂,虽然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已经是一个十足的成年人了。
宁奚在心里打了好几版草稿,准备系统全面地给温书言科普一下,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跟别人做的。
哪怕是最亲近的家人,哪怕是最信任的朋友,哪怕是……宁奚。
直到快要天亮,他在心里敲定了一版较为满意的稿子,这才缓缓入睡。
谁知,醒来之后,他精心筹备的发言稿完全没能派得上用场。
“什么?有两个明先生找上门去了?等一下,我马上到,你们保护好书言。”
宁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温书言的住处,果然见到两个姓明的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叫明正安,一个叫明赫,都是明玉成的远房亲戚。
没看见温书言,大概是躲在房间里了。
宁奚进来的时候,明赫正恶意横生地嘲讽着:“离了婚才生的,谁知道到底是谁的种?”
明正安犹疑道:“大伯既然肯认,应该是做过鉴定了吧?”
“哼,什么鉴定,有钱能使鬼推磨,要造个假会很难吗?”
“说的也是。大伯估计就是顾虑这个,才把人藏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养着。要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怎么会不光明正大地接回去?”
“身份存疑暂且不说,这小崽子也太傲了,连带着伺候的人也狂妄起来。见了我这个长辈,一个字都不说,招呼都不知道打一个,转身就往屋里去。就这样的教养,也配当明氏的继承人?”
他们俩正说得起劲,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两位。”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宁奚,脸上的表情顿时开始变幻莫测。
宁奚皮笑肉不笑道:“两位不是去了分公司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打声招呼,董事长知道这件事吗?”
明赫冷哼一声:“我现在不回来,是要等董事长被你们哄着把公司送到了外人手上才回来么?”
明正安也道:“宁总,我知道董事长倚重你,信任你,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大家都知道董事长属意你来接班,结果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儿子,你心里就没点芥蒂?”
宁奚脸上的笑意微微浅了些:“这就不劳二位费心了。董事长既然交代了我帮忙照顾,那我肯定就要尽心尽力。能为董事长效劳,我也顾不上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两位不请自来,擅闯民宅……”
“不是我说话难听,但今天这事要是被董事长知道了,他肯定是要动怒的。届时两位讨不到好,我也要受牵连,这是何必呢?两位要是有心探亲,不如先去董事长那里过个明路,免得让人误会。”
这两个人都是见识过宁奚手段的,深知这就是一头笑面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惹上他为好。
所以,听完这一席话,明赫和明正安也没多磨蹭,很快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但宁奚看着他们眼里的算计和狠意,心里清楚,这事没完。
方才躲到厨房给宁奚通风报信的王姐凑上来道:“要不要跟明先生说一声?我听说,明家的亲戚很多……”
宁奚了然。
明家的亲戚很多,明赫和明正安是其中比较蠢的那一批。能率先千里迢迢地找来这里,也绝不是因为他们消息最灵通,八成是被人当成了探路的石子。
他们今天没能近距离接触温书言,所以不知道他的特殊情况,只能拿他的身份说事。
可时间久了,前来“拜访”的亲戚一定会越来越多,温书言的情况也就无处掩藏了。
“这件事我会跟明先生说。但当务之急,是给书言换个住处,不能再让人来打扰他。”
王姐点头道:“其实就算没有这事,我也想着,是时候该搬个家了。书言现在已经能接受被您带着出门了,只要住的地方清净就好,没必要非得远离市区。这里实在太远了,宁先生来回一次,路上就要两个小时起步,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要是距离更近一些,宁先生就能更经常来探望书言,书言也就能更高兴一些了。
每次宁先生带书言出门,回来之后书言的情绪都会稳定很多。
宁奚想了下,说:“刚好明先生送了我一套房子,离我的住处很近,距离书言平时喜欢去的几个地方也不远。”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
董事长突然莫名其妙地送了套房子给他,不会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按照他对明玉成的了解,这还真是完全有可能的。
王姐道:“就怕书言不适应陌生的环境,不愿意搬家。当初他搬到这套小房子里来,都整整半个月没睡好觉,把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熟悉了之后,才终于安心住了下来。”
宁奚想起温书言那股固执的劲头,揉了揉眉心,说:“我去试试跟他沟通吧。”
不出他们意料,温书言一听见“搬家”这两个字,就表现得极为抗拒。
他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无论宁奚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回答。
最后宁奚使出了杀手锏,跟他保证“每天都能去买雪花酥吃”,温书言才停了一下脚步。
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很快他就又开始四处乱转,脸上写满了恐慌。
宁奚不得不按住他,用自己能发出的最温和的声音,耐心道:“跟我住得很近,我可以经常来探望你,不好吗?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来公司,甚至来我家找我,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都见面了。”
温书言终于安静了下来。
看起来,可以跟宁奚天天见面,似乎比每天都有雪花酥吃更具有吸引力。
他缓缓把脑袋埋进宁奚的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才闷闷地勉为其难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