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澜的记忆中混沌在十年前就被他再度封印。
不过区区十年，封印应该不会松动的这么快才是。
“是了，师尊你刚刚闭关出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褚乐生叹了口气，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混沌的确在十年前就被封印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在三个月之前包括混沌在内的十大凶兽的封印又有了松动的意象，其中混沌、朱厌、蛊雕已经目前已经成功破开封印。
据说会造成这种现象，是因为大衍令重新现世。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
传说当初盘古开天地后，大地上曾有一段人神共居的时期，之后众神退隐，天地间灵气变的稀薄，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凡人可以通过修行掌握种种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伟力，甚至于羽化登仙，修仙一道自此兴盛。
而大衍令，则是伏羲大神退隐之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律令，“大衍”即演化天地的五十个数，分别为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
自此衍生出来的大衍令可以看做是世间规则的一部分，谁能拥有大衍令，便可以获得一次颠覆规则的机会。
当然这不过是一个传说，甚至因为大衍令的效用听起来太过夸张，更加剧了它身上的传奇色彩，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相信大衍令真的存在，也有人认为，即便存在，使用时必定也有诸多限制，甚至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但是即便如此，当真的有传言说大衍令现世的时候，整个洪荒大陆的修士都不由的躁动起来。
但也有以无念门为首的一些门派，认为应当先处理那些凶兽的事情，避免其为祸人间。
温澜书作为当年封印混沌的人，对混沌的了解远胜过其他人，是最适合讨伐混沌的人选，但因为他现在伤势未愈，修为下跌，那八位师兄都巴不得温澜书安安心心在洞府养伤，少掺和外面的事情。
但是包括褚乐生在内的其他人也知道，温澜书一旦知道这件事情，必定会忍不住去帮忙的。
于是无念门的掌门、温澜书的大师兄封子骞看到自家刚闭关结束的小师弟来找他的时候，毫不意外。
“我知我劝不住你，”封子骞的修为不算翘楚，但是他为人中正平和，是最好的掌门人选，此刻看向温澜书的眼中只带着淡淡的包容，“我只求你量力而行，不要轻易涉险。”
“另外……”
封子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告知温澜书他的七师兄会与他一同前往，便让温澜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褚乐生似乎还想再劝，但在温澜书冷淡的神色中咽下了话语，只是用一种极为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眼底蕴藏着深深的不舍。
这个弟子似乎自小就很黏他。
温澜书有点无奈，只能轻轻拍了拍褚乐生的手臂，低声道：“我不会出事。”
无念门囊括数座山峰，其中以千刃峰最为巍峨。
温澜书的洞府便坐落在千刃峰顶，那儿终年积雪，苍茫茫一片的白几乎要与天相接。
温澜书回到府邸时，天上正下着细细的小雪，像是轻飘飘的柳絮。
他一抬头，却于雪中见到了一株红艳的石榴树，这颗树并不高，苍翠的树叶堪堪高过温澜书的头顶。
只在枝头缀着几颗熟透的石榴，艳红剔透的石榴粒嵌在裂开的表皮之间，像是缀满了一连串的红宝石，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漾出一抹艳色。
温澜书竟莫名觉得这颗石榴树有点眼熟。
他上前拂过树梢的叶片，指尖传来极度真实的触感。
“是真的石榴啊……”
“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温澜书的指尖碰到了一颗裂开的石榴上，那颗石榴在风中轻轻晃了晃，就这么落到了温澜书的怀中。
大地的枯黄还在继续，整片大地的生命力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流逝着。
风中带上了些许萧瑟的气息，天气一点一点的冷下来，似乎伴随着绿意的消退，整个世界都沉入了颓败的泥潭。
庄稼枯萎，田地颗粒无收，人类意识到了这一改变，立刻陷入了无尽的惶恐之中。
但是在饥荒之前，反倒是战争最先到来。
战争最先起始于两个小小的聚落。
那是珀耳塞福涅曾经停留过的地方，两个聚落分别位于河流上下游，经常因为水源的事情而产生摩擦。
但是随着土地的衰败，一夜之间全部枯萎的小麦，水源反倒变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粮食顿时成了一柄悬于他们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将他们带入了恐慌的漩涡。
对于死亡的惧怕会催生出无穷的、尖锐的意志力。
道德的防线一点点溃散，他们开始不择手段的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最开始是两户人家，悄悄的约定去敌对的聚落偷取存粮，被发现后就成为了这场小规模战争的导火索。
之后战争的范围一点点扩大。
这世上总有家财万贯之人，他们的库房中储藏着吃不尽的存粮，同时也有穷困潦倒的之人，时常陷于饥饿的痛苦中，但更多的是家境寻常的人，他们顺遂的活着，但是很快就会因为一些外部的动荡而陷入苦难的漩涡。
在平和的时候这些人之间的冲突或许不明显，但是随着饥荒一点点加剧，矛盾总有一天会尖锐的爆发出来。
在生死存亡之下，总是不缺发冲突与争斗。
战神已经驾着马车，挥舞着长矛加入了血与火的盛宴。
一些较为繁华的城邦仍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那终究是如同镜花水月般虚幻的东西，战火的气息已经随着拂过大地的风传遍各个角落，人们蠢蠢欲动，却又惶惶不安。
也正是在这种时候，在那些已经发生小规模战争的角落，一个神秘的信仰如涟漪般渐渐蔓延开去。
毕竟在遇到人力所不能阻止的苦难时，过于弱小的人们总是会寄希望于神明。
然而奥林匹斯山的神明此刻难以响应他们的愿望，于是在痛苦茫然之际，他们自然的将信仰转移到了这个神秘的神明之上。
毕竟这位神明曾真实的降下福祉。
祂的指引永远正确，将深陷苦难的人们送往幸福的殿堂。
嗤！
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这个压抑狭小的空间响起。
这是个颗粒无收的农民，就在几秒钟之前，他杀死了自己的邻居，将邻居库房中的存粮全部占为己有。
血液温热而黏腻，滴滴答答的从手中往下淌。
农民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惶恐，但又因为获得存粮而流露出狂喜。
这便是祂的指引。
而祂的指引永远正确。
这是位多么仁慈的神明啊！
农民想。
混乱还在继续，手上的血液仍然温热，而他将目光缓缓的转向了不远处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还没找到吗？”
奥林匹斯山，宙斯为这件事而焦头烂额，若是以往他遇到类似的事情，多半只会担心人类会不会因为饥荒而无心祭祀神明，但是因为得知了奈亚拉托提普的存在，此刻对于外神的担忧反而占了上风。
奈亚拉托提普带来混乱，但是在饥荒开始蔓延的现在，混乱与战火是必然会孕育的东西。
于是在枯黄尚未完全遍及大地、饥荒还未开始显现的时候，宙斯就直接动用大量人手，到处寻找德墨忒尔。
倒不是不能让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去找。
但是因为顾忌着那个虎视眈眈的外神来个声东击西，宙斯反倒不敢让那些神明全数离开奥林匹斯山，最终只派出了阿西娜、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
由于战争的缘故，死亡人数突然增加，赫尔墨斯因为身兼亡灵指引的职责，在这个时候反而走不开。
“找到了，但是……德墨忒尔殿下一直躲着我们，她不愿意回来。”
汇报的侍者在神王锐利的注视下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阿西娜殿下曾找到德墨忒尔殿下，差点劝说成功，但是大地将珀耳塞福涅的痛苦传递给了德墨忒尔殿下，她听到自己的女儿因为痛苦甚至开始祈求死亡，心中的担忧占了上风，再度追逐着珀耳塞福涅而去。”
“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过。”
同样身为神明的德墨忒尔，当她存心要躲某位神明的时候，不让别人找到自己件并不难的事。
纵然阿西娜她们有宁芙为耳目，能轻易得知德墨忒尔的位置，但往往是到达那个位置后，发现德墨忒尔已经往另一个地方而去。
“那珀耳塞福涅呢？”
宙斯眉毛拧紧，他同时也让人去找珀耳塞福涅，只要将珀耳塞福涅带回奥林匹斯山，德墨忒尔回来不是难事。
但是他依旧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侍者的头更低了。
“珀耳塞福涅殿下起先在森林间穿梭，海德拉毒液带来的痛苦让她走不了多远，但是自从她不慎进入人类的城邦后，就很难找到踪迹了。”
难道还有人类在帮助珀耳塞福涅不成？
宙斯的嘴角拉成了一道平直的线，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冷意。
其实珀耳塞福涅暂时并不是很重要。
他想。
海德拉毒液会带来痛苦，但是不会令一个神明死去。
当务之急是要让德墨忒尔回到奥林匹斯山，让绿意重回大地。
宙斯坐在王座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点焦躁的点着王座上用于装饰的黄金。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宙斯直接走到了那个侍从的面前。
“让他们不用找珀耳塞福涅了，所有人都去找德墨忒尔的踪迹。”
“另外将赫尔墨斯叫来，让他把来龙去来告诉温澜书，将温澜书带到奥林匹斯山来。”
“让阿西娜告诉德墨忒尔，温澜书手中有减轻蛇毒的药，而现在温澜书就在奥林匹斯山上，如果德墨忒尔想要让珀耳塞福涅减轻痛苦，就亲自上奥林匹斯山上来拿。”
说完这些，宙斯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神色略略放松下来。
那个解蛇毒的药丸自然是次要的。
德墨忒尔曾赠送给温澜书一粒代表承诺的麦粒，这个麦粒在送出的那一刻就凝聚着法则的力量。
这是德墨忒尔对于温澜书的承诺，倘若温澜书用这个麦粒要求德墨忒尔令绿意重回大地，德墨忒尔绝对不能拒绝。
更何况温澜书似乎天然就容易获得神明的好感。
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或许会比宙斯自己来更合适。
想到这儿，宙斯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现在甚至有闲心喝一杯葡萄酒。
因为根据他对于温澜书的了解，温澜书绝对不会拒绝这个可以挽救人类的请求。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温澜书的确不会拒绝，但是赫尔墨斯压根就没找到温澜书。
温澜书失踪了。
赫尔墨斯站在神殿之上，甚至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神情难看的告知了宙斯这个不幸的消息。
宙斯执着酒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最后出现在哪里？”
宙斯声音滞涩的问道。
赫尔墨斯抬起头，清晰的音节在神殿中碰撞出空旷的回音。
“巴那塞斯山。”
“他最后出现在巴那塞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