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灵杵尾部镶嵌在地面里, 离地那一瞬间,地底滞涩多年的灵力缓慢运转起来,蝠龙被他的出言不逊气得眼睛发红, 还未来得及发作,感受到身体里久违的灵力波动, 微微怔愣,忽然朗声笑了。
“哈哈哈……人类, 吾原谅你的无礼, 听着,若你将断灵杵完全拔除, 吾将满足你的一个心愿,先前的冒犯, 吾也能既往不咎。”塔内坍塌一角, 透出外面火把的微光, 蝠龙撑起几丈高的前半身, 像一把遮天蔽日的大伞,纡尊降贵地说着。
“不急。”晏醉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断灵杵的威力不是简单取出地面就能移除的,神器是整个风刃大阵的阵眼,要使得地底灵力畅通无碍,还得切断断灵杵与大阵的联系, 若要完全不受影响,最好在取出神器后, 再加诸一道封禁。
此般种种,换个修为稍差些的都做不来。蝠龙显然是看晏醉玉实力不俗,想骗他为自己卖命。
对于有用的人类, 龙可以多给予几分耐心, 蝠龙如是想着, 竟然真的没有再催促,而是瞪着一双灯笼大眼,慢条斯理地注视着晏醉玉。
晏醉玉拎着断灵杵,沿着塔中心往外四下梭巡起来,一副要做大事的架势,如此煞有其事,连一开始漫不经心的蝠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屏息以待。
过了一阵,晏醉玉驻步,弯腰捡起一物,细细端详,很重视的样子。
蝠龙忙不迭凝神去看。
是个火折。
蝠龙:“……”
没关系,找火折是为了看清阵盘,它宽慰自己。
晏醉玉吹亮火折,点燃矗立在书架不远处的一盏雁足灯,书院的灯样式都与前殿里的差不多,藏着铜管,一点亮一片,不过塔内单独加了灯罩,兴许是怕火苗折损书籍。
此一隅忽然就亮堂起来,晏醉玉不着痕迹地往蝠龙身后瞥了一眼,目光移到蝠龙身上,漫不经心地道:“你刚刚说什么?”
蝠龙:“……”
人类真是可恶的生物。
蝠龙忍辱负重地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斜眼睨道:“人类,想必你也是为葬身龙腹的那些凡人来的,百年前仙门心术不正,拘禁异兽,却错估了吾等的神力,居心叵测之徒的下场想必你也料到了,吾奋力抵抗之下,这座仙门如今已成废墟。倘若不是你们贪心不足,吾不会囚困百年,更不会啖肉饮血,也就不会有如今惨事,异兽生来自有天地,不是你们非要将我困在方寸之地,谁愿意食你们那寡淡的血肉?”
晏醉玉敛眉颔首,不置一词。
蝠龙见他没有异议,当他不知真相,不禁窃喜,说话渐渐大胆起来,“当然,冤有头债有主,吾也不愿再伤无辜,只要你放吾离开,吾保证,日后安守一隅,井水不犯河水,决不出来作乱,毕竟吾也不想再看到你们丑陋的面孔。”
晏醉玉沉默听着,少顷,舌尖抵了一下后槽牙。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摆出一副信了五六分,将信将疑的模样,“仙门害你?哪个仙门?他们囚困你,有什么益处?”
蝠龙说瞎话不眨眼睛,“啊你甭管哪个门,我这般情形,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你能辨别出风刃大阵,想必不是草包,那定有注意到大阵底下另一阵法的残骸,那是引生阵,效用如何,需要我多说吗?”
晏醉玉注意到他话里行间并不愿提及书院,不知道是不爱提,还是不想泼脏水,心念微转间,面上已经迅速表演了一个大惊失色,“什么?!引生阵?!”
“对,引生阵。”蝠龙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倨傲颔首道:“不过已经被吾毁坏,不起效用。引生阵当年出世时,诸仙门轰动,你定然听闻过,引生阵引的是吾的龙脉,你猜,生的是哪儿?”
晏醉玉作沉思状:“莫非……”
蝠龙:“不错,生的便是他们仙门的繁茂不息!”
晏醉玉倒吸一口冷气,面露沉痛,“竟然……”
蝠龙:“无耻对吧?吾瞧你还有几分良善,快快放吾出去,还能弥补你们人类犯下的过错!”
晏醉玉拧眉细想,过了片刻,疑惑浮上面容,“稍等,有几个地方,在下犹然不解,譬如你说,囚禁你的仙门心术不正,可我并未在典籍上看到过记载,不知这究竟是哪个仙门?另来,你说你毁坏引生阵,据我所知,引生阵是百年前阑干书院所创设,面世之初便异议不断,百年已过,引生阵在修真界早已绝迹,你若不通晓阵盘,又无灵力,如何能肆意损毁?”
蝠龙鼻孔里哼出一股热气,夹杂着异味,晏醉玉偏头掩住口鼻,后退两步。
“你在质疑龙的神异?”蝠龙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这头不讲卫生的臭龙不耐烦地朝晏醉玉吭了一口气,说:“吾是异兽,自有神通,虽身困于此,可蝠龙一族自古顽强,你道为何?原是吾族生生不息,一丝血肉尚存,便能重临人间,当初仙门与吾大战几百回合,一丝精血洒在结界之外,吾便驭动精血,化为分/身,辗转人间寻觅百年,终得破解之法。”
晏醉玉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不忍,“这……”
蝠龙已经不厌其烦,但地宫里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正常说话的修士,不是先前那些一见面就要打要杀。此人还呆头呆脑,极为好骗,更难得的是,目测修为不差,简直是天赐来解救龙的,就算再厌烦也只好按捺着。
“如何?”片刻后,蝠龙问晏醉玉:“吾已然给了你最大的尊重,若再犹豫,便是不识抬举,吾可不会口下留情。”
“不急。”晏醉玉又是老一套,微笑着抬眸,还想再套出什么话来,大阵某处不期然传来一声嗡鸣,水波一样的纹路从出声的地方,一路蔓延至整个大阵。
蝠龙疑惑回头,跟僵在原地的钟关看了个对眼。
蝠龙瞬间明白过来,扭头冲着晏醉玉一顿喷,“无耻人类!卑鄙阴险!”
晏醉玉:“……”
晏醉玉给当头喷了一脸腥臭的口水,面无表情,等它喷完,目光越过龙身给钟关递了个眼神。
你个浓眉大眼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钟关讪讪:“……”
钟长老表示惭愧。
体修本来就粗放,钟关算其中粗中有细的奇才,但心思细不代表手也细,毕竟锻体出身,手上力道没个轻重,在修补阵法这种精细事物上劣势尤为明显,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整个阵法都出现异动。
现在好了,偷偷摸摸修补阵法是不成的。
蝠龙唳声尖叫,一直盘旋在地的龙尾蓦地打开,带着呼啸的劲风扫荡,背上六扇短薄的蝠翼寸寸舒展,半道龙身高高地昂立起来,没了灵力限制的蝠龙,浑身威压四散,连空气都无形地震荡。
晏醉玉给了钟关一个手势,让他继续,钟长老闻弦知雅意,几个闪避,退出大阵之外,佯装偷摸行事被抓到后仓皇逃离。
晏醉玉手腕翻转,凝出来一把水流凝成的长弓,拉满弓弦,箭矢缓缓浮现,以疾如雷电的阵势,瞬息之间破空,狠狠地扎进了蝠龙的咽喉。
他以为这一箭能射穿喉咙,却不料蝠龙只是痛叫一声,水箭锐利,刺在蝠龙身上却生生被弹偏了方向。
晏醉玉挥散水弓,稍微挑了一下眉,这条杂交大虫的防御,真是恐怖。
他灵力只恢复一半,不欲跟蝠龙硬碰硬,抄起断灵杵转身就跑,几次与龙尾擦身而过,最后竟然爬上了断裂的二层。
这一层塔的塔顶,是原先罪罚塔二层的地面,高塔就是从二层开始断裂,剩了一半的墙垣,部分地面断裂的时候被碎石砸塌,使得一层不完全封闭,晏醉玉从坍塌的地方翻身上去,就地一滚,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骨碌碌滚落一地。
他起身再看,发现竟是一地卷轴。
他随手捡起一卷,还没来得及展开细看,蝠龙从一层探出个大脑袋,爪子搭在地面,凶神恶煞地朝晏醉玉咧嘴。
它比刚才更加愤怒,像被触犯领地的老虎。
这不巧了么,晏醉玉喜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于是晏醉玉老神在在地展开一卷卷轴,细品起来。
蝠龙:“……”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卷轴上着墨的,是一幅人物画,画中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唇畔含笑,温文尔雅。画师下笔精良,寥寥几笔,栩栩如生,颇有风采。
一道劲风扫过来,晏醉玉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低头避过,轻飘一个旋身,离开蝠龙攻击范畴。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无甚稀奇,心中纳罕,又捡起一卷展开。
这一幅是名女子,巧笑倩兮,眉目含春,但笑意里有股子飒爽,眉间画着时兴的花钿,画还是没什么不对,直到晏醉玉目光落到右上角的题字上,终于微微心惊。
那字龙飞凤舞,行云流畅,首尾相连,比草书更草,比古文更晦涩,堪称鬼斧神工,他竟一个都不认得!
连贺楼那一手绝字都能辨出一二的扶摇仙尊,遭遇了此生最大的挑战。
蝠龙爬上二层,愤怒地用龙尾扫他,晏醉玉灵活错开,一边走位一边细细钻研。
钻研良久,他忽然觉得这字的落笔转折有些眼熟,仿佛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嘶……
晏醉玉歪头,躲过蝠龙扫来的碎石,凝眉沉思间,余光瞥见中央错落的半壁书架上,竟还挂着一幅。
那幅依然是名男子,不过看衣着样貌,应该不是名普通的男子,眉间有一点朱砂印,广袍宽袖,衣袂飘然,眉目含笑,很是和煦的样子,似乎是名仙修。
晏醉玉手里两幅,衣着皆是凡间装束,挂在书架上这幅却额外不同,他上来时,这些卷轴都堆在角落里积灰,这幅仙修画却挂在书架上不染尘埃,定是细心呵护,时时打扫,不仅如此,悬挂的方向正对地面豁的大口子,正是一探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晏醉玉觉得有鬼,正巧此时钟关在底下喊道:“老晏!搞定!”
晏醉玉将断灵杵就地一插,身形闪动,眨眼便到书架前,在蝠龙怒不可遏的目光中,抄起画卷就跑。
他从二楼一跃而下,身后蝠龙的龙尾挟风带电横扫过来,而后「铿」地一声,撞在风刃大阵上。
晏醉玉扛着两轴画卷,脚底抹油。
风刃大阵的隐患解决,下一个是结界。
结界没有蝠龙坐镇,修补起来轻松许多,晏醉玉展开卷轴边走边看,钟关说:“现在便修补结界,引生阵怎么办?结界一旦修补,我们恐怕进不来,没有引生阵削弱,蝠龙即便关在地底成千上万年,也不会死啊。”
晏醉玉头也不抬:“我心中有数,修补时我会留一道口子,不过这样势必要花费仙门诸多人力,日夜看守。”
钟关皱眉叹气,“也是没办法,谁让引生阵失传了呢。”
听到这里,晏醉玉忽而心念一动。
“对啊,引生阵失传了……”他突然停步,若有所思,“如果蝠龙没胡说,地底的引生阵早便被它自己破解,那当初任老爷布下的是什么?”
或者说,他一介凡人,为什么会知道「引生阵」呢?
百年前引生阵问世,在仙门之中引起过一阵动荡,原引生阵并非是书院的用法,蝠龙是个特例,皆因龙脉特殊才能成,引生阵最初的用法,是以生灵为祭,供养生灵,相当于将一方的生命在日久天长的剥削中转移到另一方身上,是有些残忍的,创造此阵的阑干书院为此被口诛笔伐许久,后来书院院长出面,决心封禁引生阵,当着众人面烧掉阵法卷轴,还在知悉阵法的每一名长老包括他自己身上都下了禁制,确保禁术不会从书院口中流传出去,议论才稍稍止息。
晏醉玉也只是在典籍中见闻过这个阵法,知晓威力用途,他尚不会,任老爷手底下的道士就这么能耐?能凭残破阵法推演全貌,还复刻下来?
任老爷复刻龙脉兴宅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些容后再想,晏醉玉暂且压下心头千思万绪,把折磨他许久的卷轴递到钟关面前,指着右上角那两行题字,“老钟,认认。”
钟关凝神细看。
“……”过了一会儿,老钟恍惚着抬头,“这是哪个仙门新研究的符篆吗……”
“是字。”晏醉玉自己不好过,也不让他好过,摁着他看,“你再看,你细看。”
钟关再看,钟关细看。
最终他抓狂地推了画卷一把,“要不你杀了我吧!”
晏醉玉感受到他的痛苦,满意地移开卷轴。
本想出去后再细细琢磨,晏醉玉低头收画时目光瞥过两行字,忽而又捕捉到那股熟悉感。
他忙又展开来。
钟关崩溃,“拿远点拿远点!我快不认得字了!”
晏醉玉蹙着眉心,跳出字意,笼统地扫视着这些字的框架。
“你看这些字眼不眼熟……”他又往钟关面前摆,忽而醍醐灌顶,“对了,我记起来了,这不就是任如容的字吗?”
任如容在地上写字时他们都在场,虽不知道她写的什么,但对她的字迹多少有些印象,这画上的题字,再潦草一些,再凌乱一些,不就是任如容当时写在地上的东西?
任如容的画,在蝠龙手里……
晏醉玉脑海中有模模糊糊的脉络将这些关键信息串联起来,可不等他梳理顺畅,一道声音惊雷似的炸在他脑子里,霎时什么思路道路炸没了。
“宿主!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系统的声音着急忙慌地响起来,“你得杀了那条龙!”
“……”
晏醉玉都快忘了系统的存在,此刻陡然冒头,惊得他哑然失声,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看手腕上的藤镯,碍着钟关在身侧,不好直接说话,只能隐晦地敲了两下,表示你在讲什么屁话?
系统沉默一会儿,可能是怕真实原因惹他生气,语焉不详地说:“蝠龙作孽无数……其罪当诛……若不杀之……后患无穷……”
晏醉玉微笑着跟钟关说:“我们走吧。”
“等等!”系统连忙出声,琢磨着措辞,“嗯……这是剧情走向,你不能影响主线……”
晏醉玉提步就走。
还不能影响主线。
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有什么神通,你说不能就不能?
“不!”系统声嘶力竭。
“蝠龙的脊骨能提炼龙脉这是唯一能为贺楼重塑灵脉的办法!”
晏醉玉愣住。
然后他意识到什么,骂了一句:“我去你娘的。”
钟关茫然:“哈?我招惹你了?”
晏醉玉:“不关你的事。”
他捏着藤镯转来转去,显得有些烦躁,钟关迟疑着说:“出什么事……”
“对,出事了。”晏醉玉深吸一口气,打断他,“我们暂时不能离开,我需要停留两刻钟。”
钟关:“呃,是怎么……”
“我要如厕。”
钟关:“……”
钟长老屈服在他坚定而真诚的眼神下,最终默默走开,给他留下安静的如厕之地。
目送钟关走远,确信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晏醉玉敲了下镯子,道:“说。”
这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冷漠无情,系统声音都有些哆嗦,“就……就我说的那样……”
“贺楼取蝠龙脊骨,转移到自己身上……原剧情是这样的?”
“嗯呐。”系统呐完了,倏然反应过来,“当然不是任睿风那样,贺楼有祖龙血脉,他能承接龙骨,你知道的,修士灵脉断裂,根本没办法重塑,你不也至今没找到办法吗?贺楼的祖龙血脉是他作为主角的金手指,作为人类,他的灵脉无法重塑,但拥有祖龙血脉的他,可以用一副龙脉,代替灵脉,重登仙途。”
人类的灵脉,就好比一片树叶延伸出去的脉络,从灵台伸展细细密密遍布全身,灵脉损毁,则意味着灵力无法畅通无阻地流经身体各处,也意味着,再好的天赋、再敏锐的悟性都是白搭,因为这样的躯壳,任何仙术都使不出来。
但龙骨不一样,蝠龙的龙骨,就如同人类的灵脉,将龙骨自椎尾刺入,上接头颅,下接灵台,再慢慢炼化,龙骨变成龙脉,覆盖原有的破碎灵脉,成为灵力运转的新途径。
而用异兽血脉代替灵脉的人,看血脉程度,能觉醒或多或少的异兽天赋,风彩翼的外显凤凰翼,就是这么来的。
“祖龙血脉?”晏醉玉深深地皱起眉,被这个消息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身上流着祖龙血脉,不代表他在移接龙骨时只会接纳属于龙的那一部分,他若选择移骨,真正覆盖他的,不是祖龙,是蝠龙吧?”
系统又闭嘴装死。
“蝠龙天性残暴,以人为食,贺楼若是移骨……会异化几分?”
系统已经是个死系统了。
上回就用的这招,这回晏醉玉却不打算放过它,不耐烦地道:“说话,不说话我就把你碾碎,带回斜竹里掺在猪饲料里,拿去喂猪。”
“……”系统无可奈何,“会……一点点。”
倒也不至于要吃人,但吃东西喜欢生吃,吃得血淋淋的,所以贺楼在原书中的风评一言难尽,仙门中倒还好,他修没修邪法一眼就能看出来,最多是行为怪癖些,大家不跟他共事眼不见为净,可一旦入世,落在凡人眼中,种种行径与邪魔无异。
晏醉玉眉头又拧得深些,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毕竟异化不确定性很大,异化几成被太多因素影响,很难预测,他转而问:“我印象中,除非是超过八成的异兽血脉,转移纯种异兽的血脉,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说贺楼,蝠龙最多只有一半祖龙血脉,还被任家剥离大部分,这样的转移,能成功吗?”
“祖龙血脉不在于多少,有就行,任家剥离六七成吧,好歹还剩点不是……在我印象里移骨是成功的,但过程……”
晏醉玉接话:“很痛苦,对吧?”
用龙的脊骨代替人类脊骨,活活抽出又生生填入,想也知道多难熬。
系统磕磕巴巴地说:“难也要尝试啊,贺楼是主角诶,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想了一下,它又道:“扶疏花对贺楼没用,你死心吧。”
晏醉玉:“……”
神花扶疏半月前在一个古遗迹当中现世,此花记载能医死人活白骨,据小道消息对灵脉损伤也有奇效,晏醉玉打算出完这趟委派,去闯一闯遗迹来着。
“这是剧情里有的?”
“也……不算剧情。”系统支支吾吾地说着。
剧情里没这项,但……你又不是没找来用过。它暗暗腹诽。
“我知道了。”半晌,晏醉玉如是说。
系统表示欣慰,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落,它听到晏醉玉喊了一声:“钟关,可以走了。”
钟长老从一处残垣后冒头,系统忙道:“不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任睿风还活着,能替你压制蝠龙,等任睿风死了,蝠龙就更不好杀了,那可是龙……”
晏醉玉不咸不淡地道:“我又没说同意移骨。”
系统惊了,脱口道:“你凭什么替贺楼做决定?!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要看他碌碌平庸一辈子吗?!”
“你是我的系统还是他的系统?我看你对我都没这么着急上火。”晏醉玉嘁笑一声。
系统陡然噤声。
“我不会替他做决定,今日你跟我说的话,我会原原本本转述他。”晏醉玉忽然驻步,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眼皮,眸中似乎含着笑意,又仿佛夹杂冰雪,“但我会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我不希望他这样做。”
蝠龙的血脉,不是什么好东西,异化得好,是龙尾,是蝠翼,异化得不好,是食人魔。
贺楼还很年轻,天地漫漫,总能找到新的办法,再不济,也能找到新的血脉。系统的话晏醉玉不信,头顶的天困不住殉道者,世间永远没有死路。
异化程度是一场豪赌,不要把自己余生堆上去。
他会这样,如实地,向贺楼表明自己的态度。
钟关看他停在原地,以为他还没拉完,又找了面墙壁蹲下。
晏醉玉一边往钟关的方向走去,一边说:
“我赌他,选我。”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不是个选择题……但晏晏自己也知道,他的态度对小楼影响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