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兽人一懵， 不知为何被看得竟然生出了几分心虚。他说：“你是谁？！”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的兽形看起来和人形截然不同，浑身金色的毛发上带着水珠， 滚落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层金粉。

黑蛇不爽地从小狮子身后的草丛钻出来。

他兽身庞大， 低头环视周围一圈兽人时， 几乎要把它们吓退。

一种要被吞掉的恐惧感席卷了在场所有兽人， 除了刚才那个蹦哒着探出脑袋的狮子。

兽人们意识到， 这居然就是传闻中黑蛇养着的那只狮子！

010蹦蹦哒哒地往黑蛇身边走了两步， 还不小心踩了黑蛇蜷在身边的尾巴一脚。

010：！

他偷偷摸摸地移开了自己的肉垫， 自欺欺人地用尾巴把身边的蛇尾巴遮住了。

010转身和兽人们慢吞吞地说：“天晴了。”

“我变成狮子了哦。”

联盟传出的谣言不攻自破。

匆匆赶来的托尔听见这话， 脸色铁青，难看得几乎要说不出话。

难道这是老小故意给设的局？

不，老小从小就受欺负，就算现在有了黑蛇的庇佑， 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才对。

托尔想不明白， 他看着在众兽人面前保持兽形的老小，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托尔死死盯着的视线让010脑袋里的反派值叮叮咚咚加个不停，这么一通算下来， 加了居然有快十分了。

010看着已经超出及格线几分的数字有点兴奋地摇摇尾巴。

黑蛇察觉到他的兴奋，神情阴郁地扫了托尔一眼。

一只瘦巴巴的兽人，有什么好看的，还看到那么开心。

蛇尾尾一圈圈盘起来， 黑蛇看起来随时要暴起伤人。偏偏他身边那头狮子一点没有察觉低沉的气压。

撒亚变成人形，走到了010那边，扫了对面的联盟兽人们一眼， 开口道：“泼了这么多天的脏水，现在弄明白了， 公平联盟是不是应该付出代价？”

托尔这才对周围的联盟兽人道：“谁让你们过来的？还不快点道歉！”

撒亚嘲笑道：“随便找几个兽人道歉，这就是公平联盟的原则？”

托尔冷静地看了撒亚一眼。

雨势小了，自己的联盟已经失去了扩大的机会，现在更重要的，就是如何抓住那些已经加入的部落。

托尔冷冷道：“当然只有联盟内部的兽人才受保护，如果老小愿意加入，我会亲自向他道歉，让传播谣言的兽人受到惩罚。”

这话让周围的兽人不大舒服，不过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护短的部落应该是这样。

托尔继续道：“说起来，你骗走了我那么多的成员，是不是也应该带着他们回来了？”

撒亚冷笑：“我的部落里可没有你的成员。”

两人吵得你来我往，010点狮子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转得好欢快，看起来比两人都要忙一点。

黑蛇站在他旁边，忍无可忍，用尾巴把狮子脑袋固定住了：“有那么好看？为什么不看我？”

010于是定住不动了，乖乖地盯着黑蛇看。

黑蛇的手一顿：“这么乖？”

乖？

010用湿漉漉的鼻子蹭黑蛇的尾巴。

“只看我也是乖吗？”他开心地说：“那你也很乖！”

黑蛇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010浑若未觉，尾巴甩得和小直升机一样，还追着问黑蛇：“那黑黑以后可以更乖一点吗？可以一直乖吗？”

可怜黑蛇原本是吃味，却被小狮子追得满草丛乱钻。

等两人回来，托尔已经离开，撒亚倒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黑蛇刚刚被小狮子扒拉着舔了脸颊，此时脸上，带着嘴唇都是红的。

撒亚看了他们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

“托尔撑不了太久，他的联盟矛盾太严重了，之后我会从他那里带走更多的兽人。”

撒亚斩钉截铁：“他会有心甘情愿道歉的那一天。”

“道歉有什么用。”黑蛇冷淡着一张脸，然而嘴唇殷红，看起来居然真的带上了蛇族特有的色气。

他的尾巴还卷着010，为了防止他乱咬，此时的尾巴尖还被叼在狮子嘴里。

黑蛇面不改色，就好像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说：“我们让他付出一点别的代价。”

———

正如托尔所说，公平联盟上层倾轧，底层人也不知不觉越跑越多。

托尔为了防止这个情况，有时下令守卫看守，结果到头来，兽人守卫们甚至会放下武器和底层兽人一起逃跑！

托尔听见这件事时气的旧伤复发，在石床上躺了一周才能下床走动。

外面的雨又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天色越来越亮。

远方的草原终于从沼泽中露出一点坚强的绿色，有领地位置高一些的部落已经开始回迁，希望能早一点回去修整理部落了。

联盟中，由于上层的矛盾，弱小部落得到的优待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失去了发言权，整个部落都只能为联盟做苦工。

即便这样退步，托尔却也无法制止几个强大部落之间的摩擦。

他意识到兽人埋在骨子里的本性，有些野兽是连老去的族人都可以抛弃，又怎么可能摊开蛋糕大家一起吃？

托尔明白联盟发展过急，根本没有考虑过筛选成员…

托尔忽然想到了他努力想要邀请的黑蛇。

不是没有想过筛选，而是希望来的都没有来。

如果不是老小…

终于在某个大晴天，托尔宣布即将解散联盟。

联盟中需要离开的部落可以自行离开，等草原全部露出来，就是联盟彻底解散的一天。

托尔本想靠这些散开的部落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然而，那些曾经加入过联盟的部落内部都已经摇摇欲坠，

实力强大一些的兽人认定自己应该受到供奉，可是回到大雨前的秩序，他居然要和那些没有的族人一起捕猎！也没有兽人来专门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不少兽人和部落闹翻后出来流浪，变成了周围部落厌烦的流浪汉，经常抢弱小部落的食物。

如今，众人一听是公平联盟出来的就纷纷摇头，更不用提托尔想要接着这个联盟给自己打下名气了。

高地上部落越来越少，010和黑蛇却都还没有搬走。

撒亚部落中大多数人找到了新的部落收留，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老弱的兽人无处可去。

这些兽人愿意自己独自生活在森林中，撒亚放心不下，一直拖着没有离开。

狮子部落分裂成了两个，曾经反对托尔的长老们现在热烈地欢迎着撒亚。

但是由于联盟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同意撒亚把那些兽人带进部落。

撒亚没办法，只好把离开的时间一再推迟。

他还特意去邀请010来新的狮子部落当自己的祭司。

这件事他是趁着小狮子来玩，特意背着黑蛇说的。

听见撒亚的邀请，010歪了下脑袋，他之后还要趁机给撒亚的部落找点麻烦呢。

“不行哦。”

撒亚说：“为什么？是担心我像上次一样失约？”

老小的聪明不在托尔之下，撒亚欣赏他。

010伸手比划了一个距离，他的手小小的，比出来的长度也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他放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好像装不下。

010把距离放得更小了点，然后抬起头道：“黑黑的心眼只有这么小，我去了，他会不开心的。”

“我想要他开心。”

撒亚嘴角抽了抽，这点老小倒是没说错。

那黑蛇心眼小得能自己把自己气死。

他没忍住道：“就算之后你就只能和一条黑蛇生活在一个山洞里？你不会孤单吗？

010奇怪地看着他，好脾气地解释道：“不对呀。”

“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山洞，”他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一只白兔子，一只黑兔子，和一只灰兔子。”

010抬头，真的很疑惑地问：“怎么会寂寞呢？”

撒亚哑然。

他再一次送走了老小。

结果他刚刚艰难地移动到屋子门口，就闻到了黑蛇的气味，吓得当场躺回了石床上。

而在部落出口就被黑蛇卷走的010觉得今天的黑蛇非常热情。

唔，用黑蛇的话说，就是变成了一只小狗蛇！

被缠着亲亲的010终于找到了空隙，还说：“我闻到了哦！有心眼小的蛇蛇今天在偷听！”

黑蛇缠着他不愿松开，闻言哼笑了声：“我还偷看了。”

他亲亲小狮子的眼睛，鼻尖。

怎么这么小，这么可爱？

黑蛇问：“我心眼有多小？让我看看？你比划了多少？”

010抱着他的脖子，闻言道：“正好正好。”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点开心道：“你的人形好大，心眼小一点，正好可以全部放到我这里。”

黑蛇笑了一声。

知道010拒绝了加入撒亚的部落这件事让黑蛇异常兴奋。

结果两人亲着亲着，010忽然变成了狮子。

黑蛇气得尾巴都要把山洞给震塌了，010却在原地打了个滚，正好骨碌碌滚进黑蛇的尾巴堆里。

他拱来拱去地说：“雨停啦。真好，明天又是晴天耶。”

黑蛇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雨天多一点。

他叹了口气，用尾巴整理好火堆上的木材，又把蜷缩的小狮子往自己的方向扒拉，一直到紧紧地靠在一起，才闭上眼睛睡了。

———

几天后，撒亚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出去狩猎的时候脚滑摔下了山坡，差点瘸了一只腿。

010特意去部落里探望他。

撒亚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聊了两句就从怎么受伤的话题转移开。

“说起来，联盟解散后，托尔就失踪了，”撒亚说，“我查了很久，结果最近有人在部落附近见过他。”

撒亚视线沉沉地道：“你要小心，他一定是冲你来的。”

010：？

“不应该是冲你吗？”010非常有依据，“比如你的伤——”

“我足够了解托尔，要是想要害我，他早出现了。”

撒亚艰难地补充：“… 而且我真的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

010满眼不相信。敷衍地点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撒亚：…

等从撒亚修养的木屋出来，010就撞上了在门口做工的兽人们。

有人开玩笑道：“怎么一到雨天就见你变成兽人？是喜欢吗？”

010一本正经：“这是兽神的馈赠哦——”

他金色的头发，神情庄重严肃，几乎要让人下意识就相信了。

沉默了几秒，终于开玩笑的兽人道：“雨天危险，你人形可比兽形弱多了，这是哪门子的馈赠？”

010想想，他不能直接说自己是看天气变的，于是慢吞吞道：“喜欢，这种能力还不算吗？”

兽人静了一会儿，才道：“感谢兽神。”

草丛中，听见两人对话的托尔神色一动，像是猛然想通了什么。

他视线沉沉地看着人形的010一眼。

看起来弱小，脆弱。

很轻易就会出意外死掉。

喜欢下雨天变成人形？

托尔视线阴沉。

就让他看看是不是真的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