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顺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啊？”

厉延川不搭理他了， 把钢笔放回桌上，转身出门。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你别走啊！”

林顺表情惊悚地跟着起身，追问了好几句， 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饭盒。

厉延川顺手帮他关上房门， 走到大厅， 正看见徐易在和值班人员大眼瞪小眼。

他走过去：“怎么了？”

“他说你不是‘那种人’， ”010蹙眉， 不是很理解地看向厉延川， “哪种？”

站在旁边的公安汗流浃背了， 厉队的弟弟是太实诚了， 还是故意的啊。

厉延川听见这话笑了一下，神情自然地转头问公安：“问完了吗？”

值班公安傻眼了，点点头说：“哦……完了。”

厉延川同他点点头，牵起徐易的手：“走了。”

010跟人走了几步， 又往回看看：“你也弄完了吗？”

厉延川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回来：“弄完了。”

010说：“许蔚然……”

厉延川顿了顿， 语气平静道：“他估计出不来了， 之后会进拘留所。”

他看向身边人：“想见他？”

010摇摇头，又说：“林顺不和我说拜拜吗？”

厉延川面不改色：“林顺还没审完， 就不送我们了，我们自己回去。”

两人走出大门，林顺才追出来，听完两人的互动过程差点晕倒。

他看着自己下属惊疑不定的神色， 深深呼了口气，强笑道：“感情真好啊，我弟也爱这么黏着我。”

值班公安疑惑说：“可是队长， 你没有弟弟。”

林顺：“堂弟。”

“……”

这头，两人走出大门， 厉延川发现徐易手里还攥着张白纸，低头看了一眼顶头最大几行字。

好，自己成被拘留人士了。

厉延川乐个不停，伸手拽了拽：“这张给哥留个纪念？”

010不是很理解地松手让他拿走了：“有什么好纪念的？”

厉延川一本正经：“哥第一次被拘留。”

说完，他把那张纸对折叠好，动作顿了顿，眉头蹙了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无意间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他立刻又原模原样地打开，视线飞快扫过上面清秀的字迹，落在与被拘人关系上停留了一会儿。

老婆。

哦……老婆？！！

厉延川的嗓音忽然变得有点干涩：“徐易，你读过初中的吧？”

“读过呀。”

010毫无所觉，厉延川带他出来吃午饭，他此时的脑袋左看右看，希望能吃小吃，不吃午饭。

可是周围除了国营大饭店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吃的了。

他正思考着，忽然手上一紧，被厉延川直直往一家书店拉去。

010：？

厉延川闷头走着，进了店门问店员有没有汉语大词典。

他手好烫，甚至在往外冒汗，010试探着往外抽了抽，被握得好紧，像是怕自己跑掉。

店员指了个位置，字典在书架上最高那一层，厉延川身高腿长，几步过去径直拿下来，哗啦啦地翻。

柜台后的店员喊了声：“轻点！弄破了要赔的！”

厉延川不答，翻完一本又换一本，最后死死看着几本字典上面的白纸黑字的释义，忽然转过头看着徐易。

他沙哑地问：“我们晚点回去？”

他的目光像是带了火星，落在人身上要把人点着。

010试探地点了一下脑袋，厉延川放下字典，攥着白纸的手好用力，又把人拉出去，走到了偏僻的巷子里。

两人一早起来就走来走去，刚刚又在书店里翻了好几本字典。

010昨天还走到县城里了，他动作慢了下来，小声说：“腿酸了哦。”

厉延川立刻站定。

他眉头蹙得很紧，那张纸在手里被捏皱了，又手忙脚乱地抻平。

他说：“徐易，你在这上面填的这栏是什么意思？”

010探过脑袋看看：“就是Wife的意思？”

厉延川万万没想到昨天自己还说要教人英语，今天就被教了。他狠狠闭了闭眼：“你知道Wife是什么意思？”

010蹙着眉看他：“你在和我说绕口令吗？”

厉延川不说话了，脑袋发晕，好像在做梦。

他战战兢兢不敢把人带上歪路，徐易怎么跳上歪路，还站在歪路上开开心心地朝自己招手？

这感觉就好像做了个陷阱，陷阱还没做好，兔子就在旁边等着往下蹦了。

厉延川又睁开眼睛，发现徐易正凑近了看自己的表情，神情好担心。

厉延川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了。

从昨晚在徐易床前叫了那一声之后，自己就睡着了。

他低声叫了声：“老婆？”

面前人和他想要的反应一模一样。

010小声应道：“老婆在哦？”

厉延川确定了，自己真的在做梦。

所以梦里的徐易会应自己，会自称老婆，还会洋文。

是个相当可爱的徐易。

厉延川低低笑了一声，心头似乎放下了巨石，又带着点遗憾。他俯下身亲了亲觊觎很久，徐易宛若花瓣的嘴唇。

“好的老婆，”他说：“我喜欢这个梦。”

010：？

他伸手摸摸厉延川的额头，没有发烧。

他陷入不解，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厉延川托住他的脸，于唇齿间细细描摹。

男人十指修长，轻而易举地掌控了少年的后颈，让人被迫仰着脸。

厉延川低声，隐忍又痛苦地说：“嘴张开。”

010下意识听从了指令。

厉延川低头深深地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人，狠狠掠夺走面前人的空气，像是要好好做完这个梦，要在梦里把想做的都实现。

攥在手里的白纸落在了地上。

010呼吸不过来，推他，被凑上来的高大身形堵得严严实实。

厉延川转而亲昵地亲他的鼻尖，眼尾，耳垂。

徐易纤长的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濡湿，黏成一簇一簇的，好可怜。

厉延川又爱又怜地吻掉他的泪水，等人缓过劲，又问：“再亲一下好不好？”

010被亲得缺氧，有点晕，黏黏糊糊地说：“好呀。”

被亲的人都快喘不过气了，两只手抓着厉延川的衣服，似乎要推开，但是迟疑一下后又往跟前拽了拽，抓得紧紧的。

厉延川低声叹息：“怎么这么乖？”

010：？

他真的很忧虑了，连亲亲都不想，伸手摸摸厉延川的额头，不热。

厉延川又要亲，这次010躲了一下，手心贴在厉延川胸口，感觉他飞快地心跳：“犯病了吗？”

厉延川笑了一下：“没有。”

010不是很信，巷口传来脚步声，他就咬了咬身上人的凑过来的嘴巴：“有人。”

厉延川心想，什么人，我的梦里不准有人，马上消失。

身后的脚步声在巷口停了停，果然没了。

厉延川还想继续亲，被徐易咬了的唇角却迟来地感觉到一丝疼痛。

真的痛。

厉延川脸上的笑僵住了。

在这个瞬间，他浑身像是被冻住，刚刚燃起来的燥热冲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变成了一背心有余悸的冷汗。

厉延川的手抖了抖，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砸得头晕眼花，差点耳鸣。

010拖他往巷口走：“去看病。”

厉延川没动，掐了自己一把，好痛。

010蹬地也拖不动人，有点要生气了，松开手：“你为什么不走？”

厉延川喉结滚了滚，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在脑中拼了命回忆这段时间他和徐易的相处。

厉延川拥有顶级的单兵作战能力，记忆力也是一流，很快就从中找出些端倪，意识到这一点，厉延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看向徐易的目光深邃得好像要把人吞掉。

他说：“你不喜欢许蔚然？”

010点了一下脑袋。

厉延川盯着面前人，一字一句，慢慢地问：“你给他念诗，借他钱，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但是不喜欢他？”

这不是自己干的，但是不能不承认。

010有点纠结。

厉延川咬牙继续道：“说话。”

不然正好是同性恋，哪里有这么巧的。

见面前人花式没动，厉延川难以忍受地捏住这人下巴抬起脸。

他低声，带着人点哄似的：“不喜欢他，喜欢哥，对不对？”

010点脑袋。

厉延川继续道：“哥不会帮你把他弄出来，也不会让你去看他，你还是喜欢哥对不对？”

“好笨，”010叹了口气，“我都让林顺抓他了。”

厉延川像是被点醒，他听了一上午许蔚然的胡话，居然被洗脑的觉得有几分道理。听见这话，他也觉得徐易不是在敷衍自己，他笑了起来：“哥确实笨。”

010听完忧心忡忡：“你是不是病坏掉了？”

“没有，别担心，”厉延川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抱着人从县城到乡下二十个来回，他说：“哥病好了。”

010：？

他说：“亲一下就好了吗？”

厉延川一本正经：“是亲一下好一次。”

他说完，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处于一种兴奋又紧绷的状态，像是刚刚偷到宝贝的小偷，捧着怕露馅，藏着怕掉了。

“变成同性恋，身边人都会很怕你，会离得远远的，”厉延川低声，用最后理智问：“不再想想？哥可以不要你赔。”

010说：“真的？”

他看看厉延川很凶的眼神，他认得这个眼神，每次死掉前，面前人都是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

厉延川：“真的。”

010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凑近了，一本正经道：“骗人，你看起来不仅要赔，还要吃掉我。”

他补充：“老婆不可以吃的。”

厉延川牙齿忍得都要咬碎了，听见这句话险些气笑。

他说：“骗你个头。”

“哎呀，不要骂老婆，”010亲昵地蹭蹭他，“那你也想好了哦？”

想好了，别说男老婆，就算徐易要叫自己老婆，厉延川也是会应的。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弯腰把地上的纸捡了起来，妥帖地折好，这个可以拿回家裱起来，当定情信物。

010看看他的动作，好像很冷静，于是又悄咪咪地蹭了蹭。

厉延川成功把人抓获，抱得好紧，几乎要把人锢进骨头里。

他说：“想好了，要。”

厉延川顿了顿，又低声说：“好喜欢你。”

010似懂非懂，明白过来厉延川之前好像一直没有懂自己的意思，但是为什么看起来还有点难过呢？

哎呀。

“是因为大家觉得男人不能当老婆吗？”010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不怕哦，不能当老婆，11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