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的脸上闪过一抹愕然，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怎么这么想？”

“这么想？”

应元的表情太过愕然，010以为自己露馅了。

010学着他说话，围着应元低下的脑袋一起转来转去， 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好确定接下来要怎么撒娇， “这么想是怎么想？和我一起修嘛， 修魔道很好玩的。”

嬴漆果然和小兽一样围着自己绕来绕去了。

应元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唇微微抿起来， 脸上难得地有了血色：“修魔道好玩， 你还偷懒这么多天？”

“哎呀， ”被发现了，010无形的尾巴在身后翘了翘，他闭起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没有偷懒呀， 就是很好玩。”

又是“呀”。应元凑近了， 见他轻轻闭着眼，才低声道：“说谎。”

怎么能说说谎呢？

010也抿起唇了， 他生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一块，跟藏了颗糖果似的：“我闭眼睛了，你不能说我说谎。”

应元目不转睛地顶起来他微鼓的脸颊，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指腹， 着魔一般低下头凑近了。

他鬼使神差地想，修炼魔道的，果然有一些迷惑人心的手段。

发觉应元迟迟没有和自己说话， 010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应元在对着自己发愣， 于是小炮弹一样一头撞上了他的胸口，然后又软绵绵地蹭了两下。

“是诬陷！”因为应元没有伸手接住他，010挂不住开始往下滑了。

他奋力地向上挣扎两下，嘴上还要说：“我才没有说谎，也没有偷懒。”

他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你看，我修了魔道，就能够成天和你待在一起玩了。”

原来嬴漆的修魔道就是消极怠工。

好有道理。应元闷笑：“可是我不修魔道，也能成天和你待在一起玩。”

010被他这句反问问得一呆，脑袋里的数据都停滞了一瞬。

他很轻地蹙起了眉。

应元这个时候终于记得用手托着他了，带着他坐上软榻，让人横跨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应元说：“是不是？”

010的眉头越蹙越深，他说：“我觉得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应元笑了起来，他说刚刚圣手鬼鬼祟祟带着嬴漆去干什么，原来是想要赢漆劝自己堕魔。

嬴漆想要自己堕魔，一定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可是圣手就不一定了。

应元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还伸手给010理了理被拱乱的黑发。

他说：“我答应你，就算不堕魔也一直陪你玩，好不好？”

010犹豫地看向他：“大护法和我说，你迟早会离开，你不会只当我身边的一个娈宠。”他顿了顿，又问：“娈宠是什么？”

应元的笑意没变，眼神却冷了点。他音色温和的好像是浓稠得要滴下来的蜜糖，轻声纠正：“不对，我以后就只是你身边的娈宠。”

他说：“你以后只养着我一个，我就叫你的娈宠，懂了？”

010：“懂了！”

“……”

大护法来禀告正道众人昨日在上元宗集结，不止为何又纷纷散去。

上元宗也一反常态地启动了护山大阵，拒绝任何人的进入。

010认真的听完，有点捉摸不透现在世界线是个怎么样的发展了，他问006，006意味不明地回他：【那要看应元现在想怎么走了。】

看他想怎么走？

听起来好厉害。

010于是转身就跑回书房，应元刚刚把桌上的一对公文批完，见他回来了：“怎么了？”

010说：“你接下来想干什么呀？”

应元看他明显一副“快问我我也有计划”的神情，笑了起来：“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应元凑得好近，身上凉凉的冷香一个劲地往010身上飘，010小声说：“想出去玩。”

应元笑道：“那我也想去玩。”

他气息温和，随意束起的黑发垂在肩头，不像其他灵修或者魔修那样会不自觉地带着威压，010一见面，不是得用魔气把对方压下去，就是被压。

010喜欢应元这样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好漂亮哦。

应元说完，沉吟片刻，又问：“想去哪里？”

010把最近从奇怪的游记书上看见的名字都报了一遍，应元听完笑他起来：“最近我忙着，你就到处乱看了些什么？”

010说：“可是，那本书上说那座城池养了很多很多的骆驼，很壮观。”

应元说：“我去过，毕竟是凡人的城池，养了太多牲畜，整座城池都飘着臭味，你确定要去？”

010又犹豫了，臭臭的，那不想去了。

应元也不提醒他可以封闭五感，毕竟嬴漆怎么看，都不会愿意变成一个臭臭的魔道少主。

他想了想，报了一个修仙者的城池：“此地聚集了最多的散修，我们可以去逛逛。”

010眼睛一亮：“说定啦？那我们先在附近玩一圈，玩完之后就出去好不好？”

应元神色温和地“嗯”了一声：“自然听你的。”

010说完之后，又有点发愁，虽然应元的样子在修仙的人里面并不出名，但是嬴漆这一身魔气地出去，简直是在叫整个城池的人出来打他。

010忧心忡忡地又走了。

应元看得发笑，伸手又翻开新的公文。

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006：【……】

要不是之前确定了不能给010透露太多世界线，他真想给010看看应元是怎么恐吓别人的。

“……”

接下来的半个月应元都信守承诺，有时候监督一下嬴漆修炼，有时候和他去附近的山脉到处乱逛，最多不过是顺手把正道派来的探子都给杀了，然后挑着赢漆自己出去玩的日子，抽空去附近的正道屠个门派。

正道人心惶惶，终于受不了了，在某天由两大宗门牵头要去讨伐应元。

而这头，一直到魔尊来信，应元都保持着听从嬴漆的好脾气。

010看完了魔尊来的信，上面说正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集结人群向魔宫逼近，已经到了某个城池，要010快点回来一起抗敌。

这封信还是应元帮010批公文的时候看见的，010为了他能批公文，特地让人把送过来的玉简都写在锦帛上，现在宫殿上下都在传嬴漆真的被蛊惑了心神。

所以这封信还顺便把嬴漆臭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被一个娈宠迷惑了心神，荒废修炼，还想不想当魔宫的少主云云。

应元面不改色地毁掉了这封信，结果过了几天，送这封信的魔将亲自找上门。

魔将一进门就看见堂而皇之坐在书房里批阅的应元，脸色扭曲了一下。

魔将并不认得应元仙尊的样貌，只是挑剔地端详面前这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满脸的不满意，在他看来，只有身材够健壮才能吸引到伴侣。

不知道少主是个什么眼光。

魔将厉声呵斥：“大胆！你怎么敢坐在这里？！”

应元被他吼得揉了揉耳朵，还好，嬴漆没有学魔道这些大喊大叫的坏习惯。

最近嬴漆从那群凶兽那里发现了一头小的，成天窝在兽堆里被舔得身上都是口水味，应元每次都得把人拎去沐浴。

原本010也要带他去的，结果那些凶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应元就四窜得和逃命一样，就算抓来一只给应元摸，也耷拉着耳朵，半点没有趣味。

010只好自己每天一个人去，留应元一个人好几次了。

想到这件事，应元微微笑了一下，门口的仆从低头带上了门，转身就去找少主来救场了。

应元站起身，随意地把手边刚刚批完的东西放下：“不如换个地方聊？这里毕竟是嬴漆的地盘。”

他周身分明没有半点力量，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魔将冷哼一声：“我看嬴漆最近也越发忘本了，尊上看中他才让他做少主，他最近都在干什么？”

应元低头把衣袖上的褶皱抚平了，淡淡道：“去后山吧。”

嬴漆后面有温泉的一众山脉都被叫做后山，平日里都知道嬴漆喜欢，没几个主动去那里打扰人的。魔将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错，正好把这个娈宠敲打几分，也算是敲打少主。

结果等010接到消息“噔噔噔”地跑来，应元已经重新理着袖子往书房走了。

010迷茫地看看他身后：“不是有人来找我吗？”

应元笑了一下：“已经走了。”

他的视线落在嬴漆回来也不忘抱着的白色幼兽上停了下，幼兽似乎感受到他的威胁，正嗷呜嗷呜咽地朝赢漆怀里钻。

应元指节分明的手拎住了幼兽的后颈皮，010也跟着像被拎住了似的，束手无策地看着应元把小兽递给旁边的仆从。

他眼巴巴地看着仆从把小兽带走，应元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人跟着小兽一起移开的脑袋转过来朝着自己：“我改公文，还陪你睡觉，你自己去玩灵兽，怎么这么没良心？”

他说着，注意到嬴漆的袖子上全是幼兽躺出来的褶子，又松开手给他整理。

010小声说：“不是哦。”

应元说：“不是什么？”

010于是警惕地四处看看，拉着应元的袖子进了书房。

应元一点也不反抗，好像刚刚在后山眼也不眨地杀了魔将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看着赢漆甚至把殿内的窗户都一一合上了，难得地来了点兴趣，好奇起来赢漆想做些什么。

010确定没人偷看了，又布下结界，神神秘秘地走回应元身边。

“不是在玩灵兽哦，”010慢吞吞地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应元好笑道：“什么惊喜？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他的话音陡然端在嗓子里，因为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一身殷红的衣服都落在地上，底下只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动物在衣服底下努力地拱来拱去。

应漆一顿，心中生出个荒谬的想法。

010在衣服堆里嘤嘤嘤，这种幼兽的叫声就是嘤嘤嘤的：“好重哦，可以把我搬出来吗？”

应元连忙俯身把幼兽弄了出来，这种凶兽幼年时身上都是细短的白色绒毛，几乎有身体那么大的耳朵，看起来毫无杀伤性。

应元轻轻地吸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010说：“我发现，魔气可以用来变身耶。”

应元居然对赢漆喜欢变来变去这件事不觉得意外，他察觉自己久久没有动静的心魔似乎蠢蠢欲动起来，皱了下眉压下。

010看到他皱起眉头，于是绕着自己短短的尾巴转了好几圈：“我变成这种灵兽，身上也臭臭的吗？”

应元总是说这些灵兽身上有口水味。

应元说：“不，怎么会？”

白色的幼兽于是亲昵地拱进他的手里，毛茸茸的屁股翘起来还不自知。010说：“那好哦，那我给你摸，你就可以摸到了。”

他就不会跑掉！

应元的心好像放在温水里一样，一种奇怪的感情流过四肢百骸，他轻轻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个变成灵兽？没关系，我不想摸的。”

修仙之人看不起灵兽一类，将他们归结于天材地宝，总不会主动变为这些畜生的。嬴漆总是出乎他的预料。

白色的小兽抬头看看他，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的掌心，整只灵兽看起来都小小的：“因为你看起来很寂寞呀。”

又不和自己修炼！

每次改完公文之后应元就坐在窗边，要是没有自己陪，一坐就是一个下午。010偷偷蹲在外面看过，他不知道应元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点提不起兴趣。

010好开心地朝应元的掌心拱，好像要带着欢快的情绪钻进应元的身体里面一样：“变成这样，你可以想带我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了。”

应元一怔，这才知道前段时间嬴漆为什么问自己想做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捧住幼兽软软的身体，生怕把他摔了。

他没说自己心里想的都是些杀人灭口的坏事，也没说这些事情做完，自己也会觉得无聊，只是手上紧了紧，怕把手心里暖呼呼的幼兽吓走：“那我们出去玩？”

010有点害羞，其实他变成灵兽，也有一点点原因是这样身上没有魔气，可以出去到处乱跑了。

“好呀，”他连去哪里也没有问，自顾自地矜持点点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要记得帮我跟大护法说一声哦。”

应元弯腰收起了嬴漆掉落在地的衣物，揣着赢漆出门，准备去找这种兽喜欢吃的灵植看看赢漆是不是也会喜欢吃。

站在门口的仆从脸上闪过愕然，揉了揉眼睛。

奇怪，难道少主刚刚带回来了两头幼兽？

010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撅了撅短短的尾巴，尾巴下面的幼兽屁股圆滚滚的，被应元用一根手指按下了。

应元放低声音说：“你要做一个有兽德的灵兽。”

010的耳朵动了两下，难得地觉得在别人面前以兽形在应元怀里有点害羞，奇怪，兽形和人形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尾巴又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还说：“我是的呀。”

应元目光都移不开了，幼兽的屁股看起来又圆又软，白白的短毛覆盖了一层，看起来格外好摸。

哪里是了？

应元说：“那你就不该随便给别人看你的屁股。”

010：“可是兽有毛毛。”

应元不说话了，把他藏进了胸前。

小兽在他衣服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忽然奇怪地到处嗅了一遍，随后大大的耳朵耷拉了下来，捂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黑漆漆的一双眼盯着他。

应元居然被看得有几分心虚。

010小声说：“你身上为什么又臭又香？”

和应元身上那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冷香混杂在一起，那点臭味就显得更刺鼻了。

好娇气，这都闻得出来？

嬴漆的鼻子果然很灵，应元松开了他，低头解开了腰带，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袍角看见了一抹浅淡到几乎消失的血迹。

他面不改色地将外衫脱了，扔在一边，魔将的血都是臭的，记住了。

他又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件新的外衫披上，想了想，又绕回了寝殿里，把赢漆的衣物全部带上了。

010狐疑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应元，还想说什么，应元伸出一根手指把他戳翻，他只能啃应元的指尖：“嘤嘤嘤嗷嗷嗷嗷呜！”

应元又戳了一下，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淡了，捏着幼兽的尾巴毛毛，低声说：“学得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