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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年少春衫(七)

闲与仙人扫落花 归鸿落雪 2634 2024-05-15 11:18:22

“谁是你外甥!”卫风酒还没醒, 躲在江顾身后抱着他的胳膊露出了个脑袋,凶狠地瞪着她,“死心吧,我师父是不会跟你喝酒的!我师父只能我亲——唔。”

一道灵力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卫风闻到了灵力上缠绕着的暗香, 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这会儿酒劲上来,他整个人都头重脚轻, 晕乎乎地将脑袋抵在了江顾的后肩处, 长长地舒了口气。

师父不让他说话, 那他就不说话。

滚烫的气息透过薄薄的布料落到了皮肤上, 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但江顾能感受到卫风心里丝丝缕缕的愉悦,便随他去了。

然后便对上了曲丰羽戏谑的目光。

“雀鸢宗曲清是我亲姐姐,阳华宗前宗主卫暝州是我姐夫,这沾亲带故的, 阳华宗也算我半个娘家, 我只是顺路回来瞧瞧,正好碰上你们。”她弯起眼睛笑着对江顾解释, “七公子, 方才多有冒犯, 我还以为你要欺负我外甥呢,毕竟这元神伤一点都疼得要命,你说对不对?”

江顾眸色微冷。

曲丰羽既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定是在暗中跟了许久, 而他竟被卫风的情绪扰乱没有发现——

灵力化作数不清的冰锥袭向了窗户上坐着的人。

曲丰羽脸色一变, 匆忙用灵力抵挡,但到底速度慢了一瞬, 数道冰锥擦着她的脸颊脖颈而过。

她抬手一抹,果不其然见了血。

曲丰羽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江七公子好狠毒的心,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

江顾冷淡地看着她,“再多管闲事,伤得便不止是脸了。”

卫风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顾心念一动,闭口咒瞬间解开。

“师父,我好困。”他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声道:“想回清平峰睡觉。”

他整个人都站不稳,黏黏糊糊地抱着江顾的胳膊,撒娇似的地哼唧,江顾皱了皱眉,长袖一挥,便带着人消失在了原地。

曲丰羽陡然松了口气,背后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

方才江顾那恐怖的威压让她从心底生出了惧意,几乎动弹不得,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甚至连祭出法宝的时间都没有。

分明之前她跟了一路都没有被江顾发现,不过对方狡猾阴险,故意露出破绽也不无可能。

果然男人长得越好看越狡诈。

她跳进传送阵,转眼便到了阳华宗山门外,面前出现了个半人高的水镜。

一个英俊的青年出现在了水镜之中,皱眉道:“曲丰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卫风死了去哪儿找你弟弟?”曲丰羽抱着胳膊嫌弃地看着他,“大哥,现在是我不计前嫌帮你,有点良心行不行?”

路真仪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为了谁自己知道。”

“少摆你那张臭脸给我看,不能动就老实待着疗伤。”曲丰羽嗤笑道:“不过多亏了周宁姜那丫头,要不是她将你打个半死,你也不会求到我头上,路大师兄你放心,要是你弟弟死了,我肯定会帮他收尸的。”

“曲、丰、羽!”路真仪脸色铁黑地盯着她,咬牙道:“如果我弟弟死了,你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哎哟哟,我可真怕。”曲丰羽撇撇嘴,一挥袖子就将那水镜打散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仰头看着山门处“阳华宗”三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阳华宗的令牌便打开了禁制,御剑直冲主峰而去。

主峰。

邬和致病恹恹地靠在榻上小憩,旁边的小弟子将温好的药端了过来,轻声道:“师父,该喝药了。”

“嗯。”邬和致起身接过药碗,接过牵动了经脉便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师父!”那小弟子瞬间慌了神,想要给他输送灵力却被制止。

邬和致咳了许久才平息下来,端起药碗放到了唇边准备喝。

嘭!

一声巨响,大殿的门猛然被人踹开,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夜色灰尘里响起:

“邬和致,没想到吧,你姑奶奶我又回来了!”

“咳咳咳!”

邬和致手一抖,黑褐色的药汤便洒了满身。

——

清平峰。

天光大亮,阳光从窗户外洒到了柔软的锦被上,熟睡的少年皱了皱眉,蹬开被子翻身抱进了怀里,将脸埋了进去。

半炷香后,他猛地从床上蹦了下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具,懵了一瞬。

他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和师父一起去上巧坊吃东西,他想让江顾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

“……师父!”

*

江顾把自己的一片元神切下来,放到了桌子上的法阵中,那法阵里还放着卫风的一片元神,果不其然,两片元神之间隐约连着股黑气,上面还缠绕着许多殷红的血丝,看上去像是某种……诅咒之术。

自从那次雷劫之后,卫风情绪一激动脖颈上便会显露出黑色的鬼纹,眼睛也会变成白瞳,那白瞳与溪源秘境古神殿中的狐面羊角兽有些相似,而最开始卫风也是因为那怪物的涎液溅进了眼睛。

修真界的诅咒之术千千万,解咒之法自然数不胜数,但万变不离其宗,归根到底离不开魂、血、法三类,如果想解开这股黑气,恐怕还是要在卫风鬼面白瞳的失控状态下动手——

“师父!”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卫风赤着脚满脸惊惶地跑了进来,看见他时猛地松了一口气。

江顾一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隐藏了起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卫风愣了愣,才想起来行礼,俯身拱手道:“弟子无状。”

他赤着脚站在那里,只穿着身单薄的里衣,松松垮垮散着前襟露着胸膛和锁骨,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半边枕头压出来的红印子,确实很不像话。

江顾道:“回去穿好衣服。”

“……是。”卫风直起身子,却没有离开,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昨天晚上我——”

“醉了。”江顾言简意赅,“以后不可饮酒。”

回来时卫风折腾了一路,他最后不胜其扰直接将人捏晕了过去扔回了房间,才得了半天清静。

“是。”卫风死活想不起来昨晚喝醉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江顾的脸色又不敢细问,磨磨蹭蹭站了半天都不肯走。

“还不走?”他离得太近,情绪过于强烈,江顾有些心烦。

卫风低着头转了转眼睛,慢吞吞走到了书桌前,他下意识将手放在了桌子边,隐匿法阵中的那片属于卫风的元神便贴了上去,急切地想要归位,但是它太虚弱,死活突破不了法阵的灵力罩,只能急得团团转。

而后江顾的那片元神冲过来将那一小片元神踩在了下面,卫风的那片元神挣扎了半天,最后将自己卷成了个小球可怜兮兮地滚到了一边。

江顾看得勾了勾嘴角。

跟它的主人一样没用。

“师父,其实我昨天又碰到了周怀明。”卫风攥紧了桌边,有些忐忑地望着江顾,“就在后山。”

他紧张得要命,生怕从江顾身上感知到杀意,又害怕江顾无动于衷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一股极淡的、细微的情绪传递了过来。

是愉悦。

卫风先是震惊,继而是迷茫不解,但他顺着江顾的目光看向了桌面,只看到了本古籍,上面的古字繁复他都认不全。

师父是在……高兴?

“所以你才哭成那般模样?”江顾看向他。

卫风张了张嘴,闷闷地应了一声,委屈道:“师父,他总是仗着修为高欺负我。”

“那就想办法杀了他。”江顾冷声道。

卫风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什、什么?!”

“他修为比你高却又不杀你,定有所图。”江顾神情平静到仿佛在说别人,“人有所图便有欲望,欲望就是修士最大的弱点。”

卫风被他这番话震得脑子发懵,“可是……”

可是他哭了一天,才终于说服了自己接受现实,墨玉镯给出的那一瞬间,他便下定决心,无论周怀明做得如何过分,只要不杀他,他就不会再在意。

他要师父就够了。

“他欺你辱你,不过视你如蝼蚁,便可随意折辱,你竟将这些说成是欺负?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足够你杀他千百遍。”江顾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声音严厉道:“修为再高,只要是人必有弱点,这么长时间你都没能找到,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但此后还有千百年的修行路,每一次都要我来帮你杀么?”

卫风脸色惨白地望着他,“我……”

他怎么能杀了周怀明!?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是他猜错了!?

师父迟迟没有对周怀明动手是因为想让他自己解决?

还是说师父已经发现了端倪,故意用这些话来混淆他的视听?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师父对自己看法,却不曾想竟得了这么一番话,心中顿时惊疑不定。

江顾一抬手,桌上便多了柄长弓和三支紫翎箭,“此物是天阶法宝,叫做冰弓玄箭,宗门大比结束前,杀了他。”

“否则你我师徒缘分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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