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恨不得现在就躺回哥谭公墓的坟地里，做一只安详的僵尸。

提摩西嘴角掀起淡淡的笑意，“所以你打算告诉我，你妈妈是只猫，爸爸是条鱼？”

刚准备开口的杰森：“……”

提摩西悠哉游哉地继续道，“还是我认错了人，你是猫咪国王子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兄弟，人鱼王子。对了，我得说，海王海后没有提过你这个儿子。”

再次闭嘴的杰森：“……”

“有创造力一点，你遭到了敌对势力人鱼国的诅咒，变成了一只小美人鱼，只有杀死王子才能变回猫猫人。等等，我不是那个王子吧？”提摩西一手支着门，脸上露出极其敷衍的惊恐，“真吓人。”

“闭嘴。”几个字从杰森的牙缝里蹦出来，“再说一句话我就用尾巴扇你的脸。”

“要我提醒你吗，美人鱼，”提摩西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没有我帮忙你甚至出不去这间厕所。”

杰森额角青筋直跳，“我可以。”

提摩西伸出一根手指，在杰森面前同情地摆动，“不，你不行。海豹上岸的爬法不算。”

杰森阴恻恻的目光扫向他，提摩西淡定地与他对视。

两人沉默片刻，提摩西说，“我可以帮你。”

安静。寂静。沉静。

一条火红的鱼尾啪地甩过来，被提摩西及时架起手臂挡住，他愣了一下，“是真的鱼尾巴，还有鳞片？”

鱼尾巴从另一个方向甩过来，杰森喘着粗气，“滚出我的厕所！哈——”

“你打算爬去哥谭湾吗？还是在半路被黑帮塞进拍卖会现场，然后让蝙蝠侠踢碎窗户飞进来英雄救美。”提摩西继续劝说，“事实就是，你需要帮助。”

“只要你闭嘴，我相信……会有更好的办法……呼呼……”杰森张开嘴试图大口呼吸，就好像被提摩西的提议气到缺氧。

提摩西疑惑地眯起眼睛，侦探的本能让他开始搜集场上的信息以搞清楚现状。

杰森紧惕地往离他更远的位置缩缩，漂亮的尾巴都显得黯淡无光。

在提摩西面前，他不想显出弱势。可是提摩西是对的，他现在很奇怪，他感觉非常、非常地——

提摩西冷静地道，“你开始缺水了，人鱼先生。”

——干。又干又渴。

提摩西倚着门板叹气，“这样，我答应你不会追问那些你不想说的事情。我是侦探，我会自己找出你想隐藏的秘密。当然，相对的，你也可以把事实藏起来。”

他对杰森耸肩，“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比赛，看看我们之中谁会赢。”

“然后？”杰森搂着自己的尾巴。

“然后，我会帮你解决你在哥谭的需求，防止你脱水什么的。”

杰森嗤笑一声，“听起来你就像是来人间救苦救难的圣母玛丽亚。”

“救苦救难的是耶稣，玛丽亚是上帝特别为诞生耶稣而派到人间的。猫猫国还信基督教吗？”

“不关你事。”杰森硬邦邦地道。

他迟疑地盯着提摩西看了会儿，“你不会把我交给其他蝙蝠？”

“只要你不愿意，”提摩西承诺，“我就不会这样做。”

在杰森复活后，他一度很怀疑自己能否再次信任蝙蝠们。他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爱着布鲁斯，他倒在废墟里断气的最后一秒都还期盼着蝙蝠侠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有夜翼，迪克，他好不容易拥有的兄长。他们上次约定的电影还没去看。起初他们相处得不很愉快，但他们在之后一直在摸索学习如何与彼此相处。那时候他也不在。

谁都不在。

然后他复活，塔利亚告诉他一切都没变，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哥谭不会因为二代罗宾的死亡停止活动，韦恩家族也不会因为杰森·陶德的离开中止运转。他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一切都没变。

就好像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没有杰森，也会有提摩西，没有提摩西，也会有另外一个别的什么人。

在夜深人静、允许独自思考的时候，有时候杰森会想，或许不是塔利亚引诱了自己，也不是拉撒路池的折磨令自己崩溃。

那种追逐着他，逼迫他向前跑的东西是——孤独，是在世界上没有容身之所，是以为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却发现那不过是别人随意的允诺；是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奔赴新的未来，而你留在原地，放任自己淹死在过去。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他觉得有东西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觉得怒火使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智。

这些东西带来的畅快让他能短暂地从孤身的恐慌中脱离出来。但是那种畅快感就像坐过山车，只有坐上去无法停止才能享受让风带走一切的轻松。杰森的过山车在他刚绑好安全带，就被人为中止了。确切来说，是被一只猫。

……而且最关键的是，杰森就快要作为一条鱼在岸上渴死了。

“好吧，看起来你很乐意当耶稣。”杰森伸出手臂让提摩西一手托住自己的鱼尾，一手搂住自己的腰，把自己抱起来。他华丽的鱼尾有一点点落在地上，提摩西不得不把他往上颠了颠。

“这是追求真相的代价，”提摩西说，“哇，你有点重。”

杰森的鱼尾威胁地甩甩，“这是我体脂率高，小豆芽。”

“少吃点快餐食品。”提摩西不经意地道，“杰森。”

“谁是杰森，”杰森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没吃饱饭吗，要不然我还是自己爬去哥谭湾吧。”

第一轮交锋悄无声息地过去。提摩西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适合你，你总要给我一个可以用来叫你的称呼吧。猫咪王子实在有点叫不出口。”

“恕我直言，你已经叫过很多次了。”杰森毫不留情地指出盲点，“如果你非要叫，请叫我达西。”

提摩西抱着杰森走进SVIP用户电梯，这一般是都偷.情的有钱人准备的，到了隐蔽的位置，他开始拿腔拿调，“哦，我对于某个人一旦没有了好感，就永远没有好感。而你必须知道，你一定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所做的。”

“别把自己擅自定位在伊丽莎白。”杰森身上一阵恶寒，“在想办法把我的尾巴变成能哺乳类动物……”

“鲸鱼？”

“别插话，在把我的鱼尾巴变成腿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请。”

“楼下酒会，宾客名单上的威廉姆斯和戴维斯，他们在商量把毒.粉兜售给哥谭学院的学生。红罗宾，我希望你能处理这件事。”

提摩西拿卡刷开威尼斯酒店为自己常备的房间，一脚踢开门，走进浴室把杰森放进能同时容纳五个人一起洗澡的浴缸里，开始给快要渴死的小美人鱼放水。

“作为一只猫来说，你挺关心哥谭生态的。”提摩西评价，“我还以为你会想要自己处理。”

杰森躺进水里，舒服地叹息，他红宝石似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浅浅的水面，溅起一串水花，“只要我能办到。别把我想成不会变通的顽固刺头。”

提摩西拆开放在酒店浴室里的洗浴玩具，把捏起来会叽叽叫的一排小鸭子放到水面上，看着它们顺水漂到杰森的鱼尾旁边。“不，这只是重要性的区别，在你看来打击毒.贩比向我低头更重要。你比常人，包括我们，都要更加憎恨这个。”

这个“我们”里，可能包含了其他蝙蝠派系的义警。

两双蓝色的眼睛再次对上。杰森率先移开目光，用手把小鸭子戳进水里，小鸭子咕噜一下逃离他的手指浮上来。

提摩西呼出一口气，“起码今晚回来，我还能在这里看见你，对吧？”

杰森丝毫不客气，“麻烦帮我点份餐推进浴室，我饿了。”

提摩西有理由怀疑躺在他酒店房间浴缸里的不是人鱼王子，而是人鱼大爷。

《小美人鱼》都是骗人的，可爱贤惠娇娇软软的小美人鱼根本就不存在。

人鱼大爷补充了一句，“我要一个人吃‘蝙蝠汉堡’双人餐。”

“……我看你就是瞧不起‘夜翼’单人套餐。”

“一个汉堡一份薯条外加一杯可乐，根本就不够吃好不好？”

***

哥谭码头的夜色里，红罗宾潜伏在码头高处的某个集装箱上，用目镜里附带的望远功能监视着某艘深夜靠岸的船只。

一只蓝鸟轻盈地落在他旁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嘿，提宝，听说你有新进展？”

“一个额外的任务，”提摩西侧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人，漆黑的紧身衣，唯有胸口绘了一只鲜艳的蓝鸟，这是超级英雄夜翼的证明，“有两伙人以为自己能在蝙蝠侠的城市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品出卖给哥谭学院的学生。很显然，他们就要去监狱商量接下来好几年的归属了。”

“哥谭学院，”迪克咬住重点，“我还是那里的荣誉校友呢，小芭也是。而他们这群蠢货打算把脏东西卖去夜翼和蝙蝠少女的母校，认真的？”

提摩西提醒他道，“是理查德·格雷森和芭芭拉·戈登的母校。”

他看了眼迪克，“你想入伙？”

“当然，”迪克跃跃欲试，“搞完之后我们去普鲁伊特大厦下边新开的披萨店搓一顿怎么样？”

提摩西短暂地思考了几秒，考虑到自己的酒店房间里还藏了一只胡吃海喝的人鱼，他决定拒绝兄长这个令人心动的邀请，“今天不行，我有约了。”

“得啵啵啵啵啵啵，”迪克响亮地弹着舌头，“哪位漂亮女士？”

提摩西挑起一边眉毛，嘴角不自觉带了笑意，“事实上，是一只猫，还是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