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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被迫玄学出道后我红了 宗年 4948 2024-06-11 14:40:27

燕时洵想过很多种有关于义庄的真相,却没有想到,真相会是最残酷的一种。

被无名尸死前藏在袖子里,又转交到燕时洵手里的那张纸,成为了开启一切秘密的钥匙,引得燕时洵在这个已经废弃的义庄里,看到了百余年前的真相。

当燕时洵跟着阎王走到薄棺前,去看棺材内壁上被用指甲生生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笔画,看着上面残留发黑的血迹,以及无头尸血肉模糊的手掌,他伸向薄棺的修长手指都在颤抖。

燕时洵闭了闭眼,指尖落在棺材上。

凹凸不平的划痕,是亡者血与泪的控诉。

村长大概并没有想要在这件事上欺骗燕时洵,只不过从祖辈传下来的故事中,总是在向着利于自己的那一面扭曲,最后被后代得知的故事,也都是被剔除了残忍一面的虚假。

百余年前,这里确实爆发过一次大面积的死亡,辐射程度超过十个以上的村庄。

甚至有些村子在大批量死亡后,残存的人因为心虚和恐惧,连夜逃离了村子,想要寻求一条活路。

却杳无音讯。

而那些没有了人的村子,也渐渐被废弃,变成了山里的一堆废土。

即便有几个村子强撑了下来,却都对当年死亡的真相闭口不言,不敢对亲友的死亡有所怨言。

因为他们自己很清楚——

这场死亡,是他们自己招致的。

来自亡者愤怒的复仇。

最初的原因,一如燕时洵所猜测的,就在于废弃义庄前身的村落。

这是一个足够闭塞的村庄,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交往,更很少向外界透露村子里的事情。

其他村子虽然奇怪,但也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在暗地里讥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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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

软磨硬泡求着父亲带自己去集市的孩子,不服气的和集市上遇到的其他村子的孩子攀比,说各自家多么多么的有钱又认识大人物。

孩子不服气,赤红着脸大喊,我家有藏宝图!

父亲惊慌抱起孩子便揍,向其他人道歉说是童言无忌的吹牛。

但孩子被揍得哇哇大哭,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吹牛,他说,不光他家有藏宝图,他们村子里所有人家都知道这件事,宝贝是从祖上很多年前传下来的,一直被他们看守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父亲连连的道歉,集市上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说孩子不懂事瞎说的,不用在意。

他们还在跟着劝这位父亲,让他不要再打孩子。

但是心里,却已经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集市上鱼龙混杂,几乎住在这附近的村民都会到这里赶集,当他们把这个消息带回家去,附近的村子,全都知道了这个村子有宝藏。

怪不得他们那么闭塞不合群,原来是守着好东西,怕我们看见啊。

知道了消息的村民们如此感叹着。

然后,在某一个所有人熟睡的夜厉,火把照亮了闭塞的村庄。

上百号人蒙着脸,凶残的拷问村庄的人,问他们宝藏到底在哪里。

村庄的人惊愕,说自己村子里根本没有宝藏……

但他们猛地意识到了,或许是自己村庄世世代代看守的地方被他人窥知,却又不了解实情,错以为那是宝藏。

于是,村庄的人们闭了嘴,坚决不肯向这些山贼透露半句。

孩子和女人被抓来,当着村庄的人们面前一个个杀掉,强横的要求他们吐露宝藏的所在地。

其中一个孩子哭喊着挣扎间,拽掉了山贼的蒙脸巾。

然后村庄的人们惊愕的认出来,那哪里是什么山贼。

分明就是其他村子的人!

他们瞬间明白了一切。

附近其他村子的人被所谓的宝藏蒙蔽了眼睛,被想象中的财宝动摇了内心,于是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这个闭塞的村庄,说好等拿到宝藏后平分。

村庄的人们愤怒的指责怒斥其他村子的无耻。

他们恼羞成怒,彻底不准备留下活口。

任何咬紧牙关不肯透露宝藏所在地的人,都被他们生生用大锤子砸碎了头颅而死。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孩子惊恐的喊叫哭闹声,还有村民们流着泪咬紧牙关的呜咽。

全都混合着火把和黑烟,烧灼成今夜的血色。

有人在嘶吼着,求同村的人不管是宝藏还是陵墓的事,都快点说出来吧,救救孩子们。

但其他人却赤红着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亲人死在自己眼前,不肯吐露半句。

不能说啊。

老村长老泪纵横,颤巍巍仰起头看着高悬天际的圆月,悲痛到尽头也没有动摇。

不能说啊,那是,那是……我们祖先的恩人。

如果没有那些将士们,没有那位,早在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会死在战争中,又怎么会有机会繁衍生息几百年,多了这数百年的平静生活。

人,要懂得感恩。

他们救我们,我们,也守护他们死去后的安宁,绝不能让其他人闯进他们的墓里,打扰他们死后的平静。

有村民哀求的看着老村长,老村长却低低的垂下头颅,准备引颈受死。

他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是将士们的英魂保佑我们五谷丰登,风调雨顺,是将士们帮我们的祖先盖的房子,给了祖先们粮食种子和钱财,可让我们可以几百年来养育我们的孩子,一代代的给他们讲述曾经英魂的故事。’

‘我们,是邺地最后的守墓人,守……已经死了的邺地,为邺地英魂留一片故土。’

‘纵然身死,也绝不让邺地遭受半点伤害。’

‘以我身死,殉我邺地!’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死不瞑目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村庄的人们看着老村长身死,心中大恸,仇恨的死死盯着周围的“山贼”,一字一顿的咬牙说,即便身死,也一定会化为厉鬼归来,食其肉啖其血,向所有参与了此事的人们发起愤怒的复仇。

假扮山贼的其他村村人们轻蔑大笑,并不将这威胁放在心上。

所有人守口如瓶,绝不多透露半句话。

其他村的人们气疯了,杀红了眼,屠杀尽了这个闭塞村庄的人们。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无所获。

手中血迹斑驳碎肉堆积的刀,都已经卷了刃。

重锤上的血迹深深沁了进去,洗也洗不干净。

就像他们杀人的罪孽,从此永远流淌在他们的血脉里,背负在他们的魂魄中。

而村庄满地的血液汩汩流淌,村民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面上。

冷风吹过,再也没有一声呼吸。

只有圆月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村民们的尸体,像是母亲温柔的将自己的孩子抱进怀里,为孩子唱一首摇篮曲。

让死去的人们,得以安息。

没有人知道今夜的屠杀染红了大地。

但是天地大道,始终静默注视。

所有因果,不曾逃脱循环。

其他村的那些村人回家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扔在了脑后,即便有人被亡者死前的话吓得睡不着,其他人也满不在乎,趁着酒劲说就算变成鬼又怎样,敢来他就敢杀。

可是很快,一种奇怪的疾病,在附近的村子里蔓延。

最先得病的并不是体质脆弱的孩子,而是家中顶梁柱和青壮年。

他们一个个病倒,身上遍布着深红色的印迹,并且从脚底一路向上蔓延。

像是血液迸溅在身上时的模样。

凡是出现了深红色痕迹的皮肤,全都大块大块的溃烂,血肉模糊发臭,流着脓水,又疼又痒令所有得病的人哀嚎不止。

即便从城里请来最好的大夫,对方也只是在看过病症之后,摇着头说治不了,比起找大夫,不如去让神佛饶恕你们的罪行。

找来的大师也叹气,说这是作恶太多,死亡的人变成厉鬼,回来复仇了。

眼看着各家的劳动力全都倒下,所有的村子都慌了。

这不仅是因为以后家中农活无人打理,也是因为他们发现,所有最初发病的,都是那一夜去过闭塞村庄的人,紧接着被感染的,都是这些人的家人。

并且最要命的是,这些染病的人死后,如果停灵在家,那每当黄昏之后,尸体都会诈尸重新出现在村子里,撕扯啃咬过路的人们,就像是传闻中的僵尸一样。

慌了神的人们赶紧跑回那个被屠戮了全村的村庄,战战兢兢的上香烧纸乞求亡魂的原谅,说他们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并不是有意这么做的,请求亡魂看在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生活的份上,放过他们。

香炉被狂风掀翻,三炷香拦腰折断,纸钱燃不着火焰。

村庄的亡魂,沉默却强硬的拒绝原谅。

其他村子的人们无奈,只好在大师的指点下,怀着恐惧进去村庄,为那些悲惨死去的村民们收敛尸骨,用一口薄棺装了,权当是为了自己赎罪。

并且,为了不让这些亡魂继续复仇,人们将每一具尸体的头颅砍掉,由大师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再在尸骨的头上脚下画上朱砂符纸,长钉钉死尸骨,防止尸骨起尸,也将亡者的魂魄死死钉在尸骸里,不让亡者继续复仇。

被灭了门的村庄也被当做了义庄使用,停满了附近村子的死尸。

但做完这一切之后,发现这种诡异的病真的不再蔓延,自家不再有人死亡,于是人们又反悔了。

他们觉得既然危机已过,不想在死者身上花费更多的钱,就把尸体扔在了义庄,眼不见就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松懈下来的人们重新开始了平静的生活,偶尔也嘲讽一句那个村庄的傻和鬼魂的无能。

当孩童好奇的跑过来问的时候,人们因为心虚,还是掩盖了最初的那场屠杀和宝藏之事,只说这是一种病。

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某一天夜半,附近所有村子的人,都听到了从后山传来的群狼嚎叫。

那声音呜呜咽咽,犹如对鬼魂的哀悼,在群山之间回荡,空灵缥缈,却让心虚的村民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手拿着棍棒忐忑枯坐到天明。

当天际第一缕阳光乍破黑暗的时候,以为安全了的村民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场景惊骇得大叫出来。

在山坡上,密密麻麻站着野狼,它们那幽绿的眼珠阴冷的死死盯着村民们的方向,像是一眼看透了村民们的魂魄,将他们做过的所有恶事,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更令村民们感到恐惧的,却是那些野狼,每一只的利齿间……

都叼着腐烂到只剩下骷髅的头骨。

那空洞黝黑的眼窝直直的看着村民,像是在说——

我们回来了。

为了向仇人复仇。

那些骷髅头,竟然都是之前那场死亡中,人们拜托大师带走扔掉的那些头颅。

他们以为,只要让那个村庄被屠杀的村民们尸首分离,就会让魂魄失去方向,记不住仇人,无法向阎王爷告状。

因此才一直得以安眠。

却没想到,野狼亦有灵性。

它们疾驰百里,将散落的头骨一颗颗叼回来,像是送游子归家。

见到那一幕的人们,无一不胆寒。

甚至有当年的幸存者,当场被硬生生吓死。

野狼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人们一眼,转身向已经被废弃的义庄奔去。

从那天起,野狼守着村庄和尸骨,不让任何人靠近。

像是在为这些忠诚而知恩的守墓人,守墓。

但也是从那天起,很多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梦里都是被群鬼追杀,然后惊恐大叫着醒来,冷汗津津。

废弃义庄也成为了周围几个村子的禁地。

没有人再敢上山,唯恐触怒了那些守墓的野狼。

无法从山林中获利的村民,就把生计的来源打到了劫道上面,靠敲诈过路司机获取不错的钱财。

直到燕时洵一行人被大道所指引,进入了与世隔绝的深山,也终于让被埋在过往的真相,得以重见天日。

发黄的纸张从手中脱落,悠悠飘荡着落地。

燕时洵双手扶着薄棺,连肩膀都在颤抖。

他低垂着头,散落下来的发丝投落一片阴影,让他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

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握紧了薄棺,用力到关节发白的手掌。

当曾经发生在村庄中的惨烈真相昭然时,就连鬼神也不由得沉默。

为人性之恶。

为人性之善。

邺澧沉默的垂下眼,缓缓弯下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将那张飘落的纸片捡起来。

明明轻如鸿毛,但邺澧的万般郑重,却好像手里是承载着整个天地的重量。

所有人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们无人能够看透这些尸骨的过去,无法看清此地的真相。

因为百余年前被屠杀的村民……就是千年前,为邺地战场收敛尸骨的那些村民的后代子孙。

所谓的宝藏,指的根本不是什么财宝。

而是村民们世世代代守卫着的埋骨地。

他们这是,自发的在为邺地的将士们,守墓啊……

即便是早已经对人间失去期待的邺澧,也不由得在此刻被触动冷硬的心神,一时间无法言语,只剩下满眼的震撼。

战将更是阖上了眼眸,浅浅长叹。

邺澧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没有关注的地方,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有人感念他的帮助,将他视为恩人,为了曾经的救命之情,押上了自己和子孙后代数百年的光阴。

即便邺澧最初的愤怒是为了邺城的百姓,为了枉死的生命和无可申诉的怨恨,但是他从未期望过会有人回应他。

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有人感谢他,只是因为这是他坚守的原则,后来更是成为了他的道。

可是邺澧没有想到,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不仅被人记住,甚至会不计下场的回应恩情。

为邺地战场的十万将士们收敛尸骨,为他们守墓数百年,祈祷他们死后的安宁平静。

甚至,为此而身死。

邺澧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看着手里这张脆弱的薄薄纸片,却只觉得人间万千文字,没有一个字能够表达他此刻的想法。

以死,殉邺……

他曾经的坚持和执念,并非没有回响。

邺澧的手掌缓缓收紧,将那张纸片握紧手心中,像是想要触碰那些悲惨而亡的魂魄。

阎王垂眸看向棺木中静静安眠的无头尸,第一个打破了这片死一样的安静。

“怨恨不散,尸骸不腐,魂魄不离……”

阎王轻叹了一声,道:“百年前帮那些加害者钉死尸骸的那位驱鬼者,是真有点实力,九寸钉百年,已经严重伤到了这些人的魂魄。”

“对于地府而言,即便是我亲自送他们一程,也无法确保他们重伤虚弱的魂魄能够顺利投胎。除非……”

说着,阎王的视线转到邺澧身上,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慢慢道:“与这些人有因果的那位鬼神,执掌生机,亲自送他们前往投胎。”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明白了阎王的意思。

邺澧虽为鬼神,但鬼神也有各自管辖的范围,就像阎王不会去做月老的事情,城隍庙也和酆都的职责不同。

酆都,执掌死亡与审判。

却独独不掌生机。

如果想要让邺澧执掌生机,只有一种可能——

他找回自己的尸骸,接纳自己的过去,成为大道。

到那时,阴阳生死循环,与死亡相对应的生机,也会落在他手中,成为他管理天地的权柄。

如此,才可以平安将这些重伤到虚弱的魂魄,送往轮回。

燕时洵也慢慢抬首看向邺澧,眼眸中尚残留着愤怒与悲痛。

邺澧并没有再多犹豫一秒,立刻点了头:“好。”

“这大道……”

我来撑。

即便是为了那些曾为我和十万将士收敛尸骨的人们,为了守住十万尸骨而牺牲了生命的人们。

曾经他对人间的期待……

在千年之后,得到了回响。

鬼神郑重的话语被天地见证,不可反悔。

而邺澧震荡波动的眸光,也重新坚定下来,与燕时洵对视时,都带着坚决的信念。

燕时洵明白了邺澧的心意,也轻笑了起来。

邺澧为了让那些人可以离开这里,重新投胎。而他,也想要接过那些人的残留的愤怒和执念,让那些人可以安心的离开,再无挂念的前往下一世。

“他们从未做过错事,就不该落到这个下场。”

燕时洵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坚定,甚至可以砸穿天幕凿开大地:“倾颓了的大道,是时候重新回到正常了。”

到那时,所有怨恨都得以平息,所有的冤屈都得以昭雪,有仇者复仇,罪孽者赎罪。

因果循环,天理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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