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衍的手机被没收了。
无法跟外面联络,看不到时间,那天在地牢哭昏过去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
饶是如此,醒来后拖着干哑的喉咙,看到忠叔在床边,问的第一句话还是:“刘航他……怎么样了?”
忠叔不知该怎么回答,给人倒水的手顿在半空,目光下意识往姜泽身上瞄了一眼。
姜泽很快凑过来:“他没事,每天都有出来透气。”
听见人这么说,钟衍眸光猝然亮了亮,支着身子艰难坐起来:“你们是,已经放了他吗?”
姜泽颔首:“目前还没有得到放人的指示。”
钟衍不太明白,就着忠叔递来的水抿了口,又问:“那你说的‘透气’,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字面意思。”
姜泽一打磕绊,钟衍神情立马就变了,心里一阵阵打鼓,当即掀开被子下床:“我不信,我要过去找他。”
“衍少爷,您一口东西没吃,小心低血糖啊。”
忠叔刚一说完,钟衍头顶立马有血涌了上去,眩晕的感觉说来就来,脚下一软,扶着额跌坐回去。
很快,姜泽又开口道:“您别去了,他现在……并不在家里。”
钟衍心想我当然知道,人关在地牢当然算不上家,不用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随即苍凉动了动唇:“今天不见到他,我一口饭都不会吃的。”
忠叔“哎呀”一声:“衍少爷您这是何必呢……”
姜泽投来的目光似有犹豫,在看到钟衍坚定的神情后,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姜泽很快拨去了一通视频电话。
“姜哥,我们刚到。”
视频那端,两名手下举着电话冲姜泽汇报,他们身后所在的餐厅,坐落于澜城400多米高的电视塔。
钟衍一开始没有看到刘航的身影——直到那两人摁住一个beta的脖子,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塞出了窗外。
“救命!我恐高啊,救命!”刘航头发被风吹得散乱,两手毫无章法地乱舞着,小臂裸露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与狗搏斗留下的抓伤。
一转眼的功夫,又听见人说:“我后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帮钟衍了,我跑得远远的,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刘航哭着、喊着,钳着他的两人充耳不闻,其中一名手下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绳子,环了几圈系了个死扣绑在他的腰上。
“啊~~~!”
刘航整个身子被甩了出去,视频却在他的这一声惊呼中被骤然掐断。
别说是钟衍,忠叔在一旁都看得汗流浃背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哪里经得起你们这么折腾?
姜泽却收了手机,面不改色对他说道:“您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一股极其无力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钟衍瘫坐在床上,想哭,却似乎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脚下像有沉重的锁链在栓着,四周呼吸的空气都充斥着绝望。
最后只能抱住头,惨白着一张脸,闭上了眼睛:“贺泊尧在哪,我要见他。”
-
贺泊尧好久没有擦过书房里的琴了,今天拿在手里的,正是当初彻夜为钟衍拉琴、断了弦的那把。
钟衍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发丝乱糟糟地顶在头上,身穿睡衣赤着脚,明明睡了好几天,却仍像病了很久一样。
望过来的眼神满目悲戚,问他:“贺泊尧,你到底想怎么样?”
贺泊尧没有抬头,目光淡淡落在手中的琴上:“阿衍,虽然你犯了错,我又怎么舍得去惩罚你呢?”
“可我也是人,我的情绪总得有个出口吧。”
钟衍懂了。
刘航罪不至此,但他要找人泄愤,所以他的快乐永远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怔忪间,贺泊尧放下琴朝自己走了过来,嘴角挂笑:“听说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他怎么样了,你昏迷这几天,他也一直喊着让你来救他。”
alpha低低呵了声:“你们俩还真是情比金坚啊。”
钟衍不是听不出来alpha的话外音,可这次着实是自己连累了刘航,让他冷眼旁观,他真的做不到。
苍白的指节抓上贺泊尧臂弯,钟衍眼中尽是乞求,从未如此地真挚过:“贺泊尧,我答应你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我再也不跑了,只要你放了他。”
贺泊尧视线垂下来,并没有因此而满意:“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明白,我明白的!”钟衍佝偻着身子,抓着贺泊尧一个劲地点头,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要明白些什么。
“可你在替他求情。”耳边的声音凛冽,贺泊尧抬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钟衍的脖子快断了,窒息的感觉游走过七经八脉,一张脸憋得通红。
贺泊尧明明恨到了极点,却依旧没有下死手,留着他一口气,只听见人说:“你还有、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可以做、做到,只要你放了他。”
被钳住命脉的明明是钟衍,不知道为什么,alpha眼眶却红了。
“钟衍。”
一声低唤过后,alpha脸上露出阴翳的笑,像被欺骗了太多次,眼里也逐渐没了光。
“我以前是对你有奢望的,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声音逐渐变得病态又乖戾:“我就是要折磨他,还要你亲眼看着。”
说罢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既然这样,咱们谁都别想痛痛快快活着。”
-
钟衍是被人架着回到屋里的。
之后的几十个小时时间里,人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滴水不进,醒来就吐。
忠叔让厨房变着花样做了些软糯好消化的食物,筷子夹着、勺子舀着,亲手送到他嘴边。
食物的香气就萦绕在鼻息间,他却眼神冷漠,叫人看不出任何一点进食的欲望。
时间过去了三天,钟衍对吃饭这件事开始产生生理性的排斥。
厨房大早熬了小米粥搭配有甜味的蒸糕送上来,钟衍肚子空了几天逐渐开始有饥饿的感觉,可只要碗一端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闻到的全是如泔水一般令人发呕的腐臭味。
忠叔在一旁看得着急,可又不能真的掰着嘴给他把粥强灌下去。
好不容易看钟衍张嘴勉强吃上一口,但也仅仅就这一口,不知人怎么咽的竟然能呛到气管里,碗一撂,随之而来便是铺天盖地止不住的咳嗽。
钟衍明明已经很窒息了,贺泊尧却像瞎了眼一样看不到他的难受,冲进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捏着他的脸质问:“钟衍,你用绝食来威胁我?”
贺泊尧非要这么想,钟衍知道自己辩解无用,便暗暗跟他叫上了劲,嘴硬着认了下来:“是。”
“你以为自己不吃不喝我就会放过他了么?”贺泊尧手上力道一紧,引得钟衍一阵吃痛,随后轻笑:“我会用更加残忍的方式变本加厉折磨他,直到你开口进食为止。”
按照钟衍以往的反应,此时他一定会是先妥协的一方,哭着为那个beta求情。
然而今天的他却一反常态,平静地看过来:“无所谓。”
顿了两秒,语出惊人道:“你杀了他吧。”
贺泊尧因着这几个字神情滞了一下,眼中的困惑一闪而过:“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杀了他。”钟衍面不改色重复了一遍,眨眨眼:“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对待帮过我的人了,现在的刘航也是一样。”
说着渐渐挺直身子,望向贺泊尧的眼睛:“就让我怀着对他的愧疚,在心里永远惦记着他,我愧疚的时间越久,对他的惦记就越深。直到连我自己……”
“钟衍!”
钟衍话还没说完,贺泊尧就愤愤打断了他。
alpha卡在钟衍脸上的指节泛白,像是要生生把他的牙齿捏碎一样,极力隐忍着什么,神情复杂。
瞧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有些时候,不用枪,一样可以杀人。”
“你总是说我狠,其实你才是那个杀人不见血,对自己狠、对我更狠的人。”
-
之后的几天,贺泊尧没有在家里待过了。
钟衍依旧是食欲缺缺,没人折腾他,他的嗜睡症状反倒越来越明显。
最近半夜常常做梦,凌晨醒来,他的头上像被扎了几百根针一样痛,身体还会止不住发冷。
钟衍下意识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又经历了几次呕吐,这下愣是连气都不太喘得上来。
忠叔眼看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在床边着急得打转:“衍少爷,您这就是心病啊,我还是打电话叫二少回来吧!”
忠叔太会往自家少爷脸上贴金了,钟衍才不想看见贺泊尧,没空跟他解释,摆摆手让人先出去。
直到这天早上,钟衍醒后强撑着一口气想要坐起来靠在床头,望着身下的浮肿才意识到不对。
猝不及防,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就像被抽空一样倒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钟衍的意识仍旧一片混沌。
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视线却像患了800度近视一样模糊,眼皮动了动,只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床前。
手背上轻微的刺痛让他又清醒了些,皮肤一紧,冰凉的液体就这么缓缓流入了血管中。
钟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但这场景,似乎和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如出一辙。
“你们、要干什么?”
原来不是在做梦,钟衍发现自己能说话,只是嗓子哑着,声音不好听罢了。
话音落地,耳边却传来莘辰轻柔的安抚:“别怕,这是葡萄糖。你现在有轻微脱水休克的迹象,我帮你输液维持体力。”
缓了半分多钟,钟衍视线彻底恢复了清明。
莘辰为自己诊过许多次病,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现在糟糕一百倍的状况,但这也是第一次,钟衍从他脸上看到仿佛自己患了绝症一样凝重的神情。
钟衍知道莘医生是个善良的好人,每次自己身体出问题都要来麻烦他,钟衍心下过意不去,很想开口对他说声:辛苦了,谢谢。
可现实虚弱的身体容不得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客套,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像是察觉了他心中所想,莘辰凑过来替他盖好被子,笑意温和地轻声道:“没事的,好好休息。”
钟衍点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卧室的门开了又关,房间里的人逐一散去,周遭又陷入到深海一般沉寂。
一道墙之外传来的吼声此时便显得尤为突兀,钟衍很熟悉,那是莘辰的声音。
“贺泊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造什么孽?他再不吃东西的话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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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帘细小的缝隙中漏进来,一缕铺洒在被子的褶皱上,很快被飘来的成片乌云遮住。
忠叔过来关上了窗,瞧这天气,估摸着又要下雨了。
贺泊尧又是多日不露面,屋里的一日三餐,那些佣人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定时定点端着各种各样的食物进来。
“衍少爷,这个是口味偏甜的糯米饭,红枣和枸杞都是补血的,蒸过之后口感更好,您可以尝尝。”
“还有这个,您要是想吃咸的,皮蛋瘦肉粥配了爽口的凉拌海蜇,里面的松花蛋是咱们厨师花了三个月时间自己腌的,外面买的跟这个味道就不能比,您尝上一口就知道了。”
忠叔的声音实在有些聒噪,床边又站着一排端着盘子的佣人,钟衍知道自己不选不行,神情恹恹的,随便抬手指了一个:“就它吧。”
将钟衍选中的食物给人端到跟前,忠叔负手依旧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钟衍不解的目光投过去,忠叔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如实解释:“我们……得看着您吃完才能离开。”
太可笑了。
“我是三岁小孩还是断手断脚了?”钟衍有气无力,发飙完全没什么威慑:“又不是马戏团的猴子,吃饭还一定要人在旁边盯着?”
周围佣人闻言纷纷低头,抿住了嘴。
钟衍叹气,拧眉靠在床头,阖了阖眼:“我现在没胃口,真的吃不下。”
忠叔躬了躬身子,眼中有乞求也有心疼:“衍少爷,多少吃一点吧。”
“您这半个月都瘦成什么样了,再这么下去,真要成皮包骨了!”
钟衍好累,挥手随意打发着人:“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那些人还是像没听见指令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忠叔眼睛一直望着他,一定要看着他把盘子里的食物吃了才能去复命。
钟衍这下彻底忍不住了,心中积攒的郁气一瞬间转化为崩溃爆发出来:“你们到底要怎样?”
头埋在手里揪扯着头发,面色痛苦:“我说了吃不下吃不下!等我切腹自尽了掰开我的胃,你们想塞多少塞多少,这样好不好啊!”
钟衍承认自己情绪稍稍有些激动,却未承想他这一声话音落地,站在自己床尾的一名佣人,突然端着盘子跪了下来。
在钟衍震惊的凝视中,接二连三,他身旁那些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衍少爷,算咱们求你了,多少吃上一点吧!”
钟衍哪里见识过这阵仗,两瓣唇无力地张了张,惊得彻底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才磕磕巴巴开口:“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其中最先跪下的那人怯怯忘了眼忠叔,像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最终咬咬牙:“二少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今天下午晚餐之前如果您还没有进食,我们所有人就都完了!”
他这边刚一说完,这时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个声音:“衍少爷,我在贺家做工很多年了,对这里也有感情,不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啊。”
“对对对,还有我。我家里的omega母亲去年患了癌症,一直卧病在床,失去这份工作对我们家而言就是灭顶的灾难啊!”
“衍少爷。”
“衍少爷!”
一时之间,呼唤钟衍的声音在房间内此起彼伏,耳边听着这一声声的“衍少爷”,他就像被串在烤架上的鸭子一样,翻来覆去换着面地来回炙烤。
真正的暴虐,从来都是因为一己之私,将屠刀架在无辜之人的脖子上。
钟衍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经由贺泊尧那双手做过的每一件事、由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细回想来,都令人打从心底犯上深深的恶心。
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浪潮又涌了上来,钟衍生生忍住,望着面前一张张惴惴不安面带乞求的脸,泪水不知不觉从眼眶溢出。
他不同情任何人,只同情此时身受道德绑架不得不屈身妥协的自己。
明明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钟衍捂嘴咳嗽两声,还是把手伸了出去,示意忠叔把饭给自己端到身边。
忠叔喜出望外,见状连忙唤了地上几名佣人起来。
大家一起把床头桌给钟衍支上、热乎乎的粥放在桌面、勺子用消毒毛巾擦过才敢给他放到粥里。
钟衍捏着勺子,强忍着胸口那股恶心往嘴里塞了几大口,之后又有些报复性地直接撇了勺子、端起碗大口大口直接往胃里灌了起来。
满意了吧?现在你们所有人都满意了!
“衍少爷慢点喝,粥多着呢,不够的话我再给您盛。”
听了忠叔这句话,钟衍胃里被他强压的不适、条件反射向上涌得更厉害了。
闻到粥里肉腥味的那一刻,钟衍喉结不由控制滚动了两下,瞳孔骤缩意识到不对,下一秒,扒着床边弯腰。
“呕”地一声,将刚刚喝进去的东西,尽数吐在了地板上。
钟衍意识恍惚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回神,众人慌乱间,便听见忠叔在耳边惊恐的叫喊:“血!是血!”
“衍少爷吐血了!快去叫医生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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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笼,高高挂,扎着眼睛要说话~我们一家团团坐,喜气洋洋过年啊~”
钟衍耳边响起这首儿时母亲经常给自己唱的歌,身体轻飘飘的,灵魂仿佛陷在另一个混沌的世界里。
“检查病人心率血压,注射麻药,准备开始手术。”
这一声话音响过,钟衍从睡过去的那一刻开始,便陷入到冗长又幸福的梦中。
“阿衍,小淇这次学校考试又得了第一名,老师夸他悟性高,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家里面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心,跟在贺小少爷身边好好学习。等秋季的葡萄成熟了,我摘一些,给你们送过去。”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我想吃镇上那家酒酿汤圆啦!”小淇蹦蹦跳跳朝自己跑过来,贴在自己身边噘着嘴撒娇:“你和阿尧哥哥过年回来陪我好吗?咱们还一起去逛庙会、放烟花好不好啊?”
“对了!我还想听阿尧哥哥拉琴呢!”
小淇刚一说完,转眼间,贺泊尧便出现在了小提琴演奏会的那天晚上,由漫天雷鸣的掌声中,缓缓向自己走来。
少年alpha风姿如玉,身着红衣,聚光灯下映出额前一对清亮的眸子:“阿衍,有你在台下倾听,演奏便永远不会落幕。”
钟衍怔怔看着alpha对自己伸出了手、邀请自己一起上台。
少年那时的笑容太过美好,钟衍被他身上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温柔迷惑,却忽略了他嗜血双眸中,沾染的尽是父母与小淇的鲜血。
钟衍四处慌张地寻找,他在梦中看不清母亲和小淇的脸,耳边却充斥着他门声嘶力竭的求救。
丘山燃起的熊熊烈火中,母亲匍匐在坍塌的家门前,望向自己的孩子满是悲悯,却似乎依旧微笑着,对他说:“想家的时候不要哭,我们阿衍现在长大了,要学着坚强一点。”
钟衍还是哭了。
温热液体从闭阖的睫毛中溢出来,顺着眼角滚落、浸湿了枕巾。
双眼慢慢睁开,视线里不再有自己日夜思念的两道身影,只有头顶惨白的天花板,诉说着苍凉。
触在皮肤上的指腹温热,动作轻柔描摹着他的额头、眉毛与眼角。
“醒了!衍少爷醒了!”
听到的明明是忠叔的声音,掀开眼皮望去,出现在面前的人——却是贺泊尧。
alpha俯身轻轻拥住了他,语气温柔得令人恍惚:“阿衍,你的胃做了一个小手术。不要怕,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
钟衍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牙齿滞涩咬合,发出微弱的声音,缓了缓说:“贺泊尧,我梦见……妈妈和弟弟了。”
像小情侣夜间的枕边闲聊,alpha温声低哝着:“是么,那这一定是个美梦。”
“还……梦到了你。”
“梦到我什么?”
问出这句话,alpha像是很快又后悔了,指尖抵上他的唇:“算了阿衍,别说。”
与我有关的,多半是个噩梦。
少顷,却听见钟衍自言自语地喃喃:“十几岁时候的你,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知道。”贺泊尧说。
可那一步一旦迈出去,我就注定回不了头,也绝对不会放手。
阿衍,我们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hby:但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