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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番外 少年(一)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李温酒 6231 2024-09-20 11:24:26

裴观一初见那个孩子的时候,对方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布衣,宽松得像是大人衣裳改裁的,衣摆在地上拖着,过长的袖子只能微微拢着,与其那张扬绮丽的样貌不一样,像是从林间跃到现世的鬼魅。

彼时师长与长老们议论纷纷,说到异类不好教养,又说神志不开易引来祸端。

声音压低着,裴观一站在旁边,能清楚地听到每一句的意思,这是师尊从凡界收来的游魂,没有启蒙,不曾开智,煞气之体。与以往师尊捡来的徒弟不一样,其他的师叔师伯们表示不同意,忧心这游魂未曾教养,易引来祸端。

裴观一站在旁边听着师尊与他人驳议,只是余光落在师尊身后的稚童身上时,察觉到与本性煞气不同的安静,安静到出奇,他就像是困在其间的幼兽,明明身上散发着迥异的煞气,缩在椅子上,低着头,脚不着地。

只有在听到师长们声音,论及异类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点反应,会紧紧地抓住衣摆,过会又松开,细微到很难去捕捉的动作,逐渐地贴向了椅子的椅背,仿佛身后稍稍能倚靠的东西能带给他一点微薄的安全感,回避着他人的目光,等到最终的结果。

普通得像是一个凡人孩子,乖巧,也安静。

裴观一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有那种感觉,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改变了原先所站的位置,用自己的身形替那个孩子挡掉了四周非议且不善的目光,那与他而言其实只是往前走几步的事情,却让他听到了身后安静下来的声音。

那个孩子没有往后退了。

似乎只要一点遮挡,那孩子就能得到一点安心。

裴观一还是往他的方向再退了一步,使得那个狭角的阴影能挡得更全面。

游魂没有往后缩,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从低着头,到悄无声息地看着他。小孩还没到学会收敛目光的时候,眼睛漂亮,只有在安静的时候少了一点锋利性,更多的是眼底的澄澈与茫然,小心翼翼又好奇地看着他。

裴观一不揭穿他,他也就安安静静地看着。

只是他转过身的时候,小孩就像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裴观一未曾想他有这样的反应,只能是蹲下平视地去看他,这才注意到游魂的眼睛比他想像中更要漂亮,澄澈得像是宝石,游走的金纹淬上了明艳色彩,那双眼睛干净,没有一点恶。

“初次见面,小师弟。”

“我叫裴观一。”

小孩的眼中是探究与不解,没有回应他的话。

裴观一像是唐突地问了个好,知道他神智尚未开化,便也没期望得到回应。

只是裴观一转身的时候,轻微的力道拉住他的衣摆,小小的衣角被攥在小孩的手里。

他不少说话,那只小手也没松开,拉着他衣摆,从此再不松开。

师尊的徒弟很多,个个都是亲自教导的剑宗弟子,裴观一从入天虚剑门开始,就已经习惯师尊时不时地带着其他的徒弟回来。但一般时候,年幼的弟子都会去启蒙堂学习,那日师尊说服了一众师长,想让其他师叔那孩子带回去的时候,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始终没松,从椅子上跌落的时候,他只能抓住裴观一的衣摆,不松开,也走不了路。

那时候,裴观一才知道,这个朝他伸出手的孩子,连正常走路都不会。

跟着师尊凡界游历半年都是磕磕绊绊,会飘着走,始终没有分清游魂与人的区别。

只是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师尊带着那孩子,守在他练剑峰的路上。去门内学堂教习的路不太顺利,这孩子跟不上其他弟子,懵懂且孤僻,启蒙堂的师长没办法时时刻刻看顾着他,稍不留神,他兀自离开了学堂,躲在学堂后偏僻的树林里,那里安静,没有人,只有他。

裴观一才明白其他人为何说他是异类,小师弟不融入人世,永远就成不了人。

“观一,他依赖你。”

裴观一心想着他与小师弟只不过见了两面,孩童的记忆如鱼,不存在依赖。只是他看向小师弟的时候,那双眼睛一如那日议事堂那样看着他,干净澄澈,没有恶意,然后就在靠近的时候,伸手拉住了裴观一的衣摆。

同样的位置,无需言明的依赖。

彼时师尊因旧伤复发需要闭关,只见过几面的小师弟,就这么交给了裴观一。

天虚剑门的师长们不太同意,裴观一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去照顾稚嫩的游魂。当时与师尊交好的医宗宗长过来,想将小师弟带去医宗那边教养,医修性格温顺,比冷冽的剑宗好太多,更适合他的成长。

裴观一也是这么认为,只是那日宗长来时,小师弟的手还是紧紧不放,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多了另外的情绪。

被人抱着走出去好几步路,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他。

裴观一想到独自躲在学堂竹林深处的小师弟,第一次喊住了宗长。

“师兄未必能照顾好你。”裴观一告诉他。

小师弟没应,只是拉住了裴观一的衣摆,不再松开,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照顾一个神智未开的游魂,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小师弟不会说话,也不会像人一样走路。

裴观一单独居住在山阶深处,他天生冰系灵气,越冷的地方越适合他修炼。

十三岁的时候,他就选择独自生活,常年居住的小院子里也没有出现过妖兽以外的人……而喜阴的游魂不畏惧寒意,小院子迎来了第二个居住的生灵,即便游魂整日待在屋里,院子里莫名也多了点生气。

最开始的时候,小师弟只会自己一人待在屋里的阴暗角落里。

裴观一也没有去强硬要求他出来,只是每日都会与他问好,直至三日后,他挪出了角落,趴到窗边静静地看着他。

此后距离渐渐缩短,从那扇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到屋外的栏杆之后。

裴观一在院子里练剑时他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到那剑声平静下来的时候,裴观一在他身旁坐下的时候,他才会慢慢地挪位置,到了他的身边,拉住裴观一衣摆,不说话,眼睛里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满足。

没有师长们所说的那么顽劣,也没有游魂的凶性。

也没有趁着人不在跑进山林里……很好养活。

唯一异常的点,就是他饿得要比其他人快。

这件事是裴观一接人回来的深夜里,他听到小师弟躲在暗地里,手里拿着东西在啃时他才注意到异样。天虚剑门都是辟谷的修士,像尚未辟谷的修士们,都是选择吃辟谷丹,那些辟谷丹能给修士带来饱腹感,可身体与常人不同的小师弟,肚子饿的永远比别人要快。

一份辟谷丹能撑七日,小师弟一日就消耗完了。

但他不会说,只会硬熬到时间点,然后得到师长送来的下一份辟谷丹。

小师弟本名宿玉,后改成宿聿。

在凡界的时候多的是吃不饱的日子,凡物没有灵气,带给他的饥饿感比辟谷丹更甚,他就早习惯在挨打中偷食,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冷眼,连累过收养他的老婆子。这是后来裴观一从师尊口中得知的,那时候宿聿宁愿挨饿,是因为能抵挡住饿意,也不希望再一次受到冷眼,给裴观一带来麻烦。

游魂是天生煞气之物,能靠阴气修炼,也能靠灵气。

被师尊收回来教养,小师弟早就习惯了灵气的存在,饥饿的时候,就会捧着带有灵气的器物去啃,与其说进食,更像是在汲取上面的灵气。

小师弟懵懂地看着裴观一手中的东西。

那是山阶上的野山果,有灵气,剑宗弟子们通常用来当成是解渴的果实。

自发现他吃不饱后,裴观一每次回来都会带着山果,给他的辟谷丹也多了一份,“以后饿的时候,要跟师兄说。”

裴观一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但是后来饿的时候,宿聿就会拉一拉他的衣摆。

这像是两个人之间不需要过多去解释的东西,他不贪食,裴观一给多少,他就能吃多少。

吃少了不会说,吃撑了更是顶着饱嗝,还要往嘴里塞,最后被裴观一阻止,往后就知道了他的食量。

只是点点细节,让裴观一知道小师弟虽然安静,却有种常人没有执拗,也不会表达。

像是个刚融入人世的异类,需要人教,需要人带着,才会渐渐适应这灿烂的人间。

所以起初学走路的时候,裴观一都牵着他的手,面对面的,一点点地看着他学走路,从起初地拉着衣摆,到后面地牵着手,一步一个脚印去学为人如何行走。

每次踩到脚的时候,小师弟就会仰头看他,眼睛里带着探究与询问。

裴观一失笑,只能告诉他:“你很轻。”

轻到没有重量,若没有牵紧一点,好像就会被风吹走。

一不小心飞上天,裴观一还得将他拉回来。

一句话的事,总会让小师弟安心下来,只是往后他走得越来越好,再也没有踩到他的脚。

一人一游魂的生活就这样稳定安静了下来,不像其他皮厚爱玩的师弟师妹,宿聿不吵不闹,有时候安静得有点不太真实。一直以来都是一人独处的裴观一,第一次发现小院里多一份生气,是多么特别的体验。

裴观一每日都需要练剑,来往练剑峰,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而小师弟连学堂都不能适应,更不可能带他去练剑峰师兄弟们多的地方,所以他最开始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小院的外边设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又去隔壁锻造峰要了一具人傀。

人傀里保留着一点师尊的意识,能看顾小孩,也能刻板地教几句人话。

白日里人傀看顾着,晚上他练完剑回来,就能看到小师弟坐在院子里等他。

后来,他某日从练剑峰回来,就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院外,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喊了他一声师兄。

那是裴观一第一次听到宿聿说话,习惯无声的相处与应对,在听到那稚嫩的声音时,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淡了,但宿聿只会喊那两个字,不知道是人傀教的,还是潜移默化间听裴观一说的。

飘荡了数年的游魂,自幼被凡人当成妖怪看待,跌跌撞撞地凝形成人,到学会人语。在修士弹指一挥间的时光里,裴观一才意识到那已经过两年,两人之间相处的小动作从拉衣摆,到一声师兄,过度得非常自然。

小师弟是个有天赋的游魂,并非人间懵懂的稚嫩孩童。

能分辨善恶,懂得寻求安全,小心翼翼,直到那紧绷的蚌壳,打开了一条缝,从此肆意生长。

一句师兄打开了宿聿的话匣子,他开始会一个词一个词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没有孩童的稚嫩懵懂,相反他很聪明,一经掌握人语,他的成长就开始变得飞快,偶尔裴观一问他几句话,他都能清楚地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然后用自己学会的人话,从一个词,到后来一句话,去回应裴观一的每次提问。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情绪。

像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宿聿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在他以为安全的地方,他开始会往外跑,走到小院的后面,或者围着院里的栏杆走几圈,去捉误入小院的灵雀。

每天与裴观一说的话,不重样,新奇地要把从人傀那学会的话,都说一遍给裴观一听。

甚至还将捡到的灵草碎,一根特别的尾羽藏起来,等到裴观一练完剑回来,献宝似地送给他。

某次裴观一进峰塔很晚才回来,精疲力尽地坐在小院外的山阶上,以为早睡的师弟早已闭眼休息了。

结果转身的时候,就看到已经习惯走路的小师弟,拿着不知道从哪拾来的葫芦瓢,摇摇晃晃地盛着院后的山泉水走来,等走到裴观一的面前那葫芦瓢里水已经洒了大半,他只会抿着嘴看,转身准备去再盛一瓢。

“谢谢师弟。”裴观一伸手去接过,葫芦瓢里不到几口水,“师兄渴了。”

宿聿眼中多了一分欣喜,会回答说:“师兄累,我给师兄装水。”

裴观一问:“葫芦瓢哪来的?”

宿聿:“捡的。”

后山偶尔有师弟师妹们经过,剑修练剑,总能坏一些东西。裴观一举起葫芦瓢,看到下面已经裂开的缝隙,心想着这样的缝隙,难怪摇摇晃晃只剩下两口水。

隔天宿聿睡醒的时候,他床榻旁边的窗沿上摆着一个新削的葫芦瓢,没有裂缝。

在葫芦瓢的旁边,还有一个新的葫芦,上面简单刻了个聿字。

后来宿聿学聪明了,一次装不满的水,他会跑好几次。

于是裴观一练完剑回来,就能看到盛得满当的葫芦瓢,以及一葫芦水。

他将摘来的野山果递给宿聿,拾起师弟盛满的水。

宿聿啃了那山果久久皱眉,涩得巴了巴嘴,会表达自己的不喜欢:“师兄,苦了。”

裴观一把水喝完,愣了一下,才注意到那果子的问题,笑笑道:“明天,师兄给你摘更好的。”

两人看着夜空满天的星星,就静静地坐了好久,山风徐徐,山阶远处灯火通明。

从此,裴观一回家的时候能喝到师弟早就盛好的泉水,而宿聿再也没吃到过苦涩的山果。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裴观一早出晚归,宿聿留着小院里,偶尔跟着人傀开蒙入道,偶尔师尊会出山来点化他。在裴观一习惯这样日子的时候,师弟却学会了偷偷下山,那种拙劣的跟随,从跟上的时候,裴观一就发现了。

裴观一也没点破,放慢脚步等他,走一步等一步,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放弃。

那日的练剑峰因此热闹起来,从来恪守规矩的大师兄,第一次在早课中迟到了,引来了无数的师弟师妹们的关注,就连练剑峰的师长们,也罕见地聚在一起,纷纷瞧着怎么一回事。

一群人隔山望着,见到裴观一晚了一刻钟才到练剑峰,没隔多久,看到一个跟在身后悄悄来的身影。

剑宗的剑修们都很耿直,也很热情,裴观一教养小师弟的事早就在师门里传遍,但他们知道小师弟怕生,几年前启蒙堂的事在他们之间还有所流传,他们每次去找大师兄的时候,都尽量少在小师弟面前露面。只是当那个漂亮的小师弟走到练剑峰的时候,脸上的胆怯却让收敛了,会在其他师长问他找谁的时候,回一句找师兄。

“找大师兄!”

“他会说好多话了!”

“很聪明啊!”

裴观一见他对陌生的人有些警惕,就会带着他走到师弟师妹前,一个个介绍帮他认人。他知道宿聿聪明,记性也很好,说过的名字他都能记住,不懂得那个字的意思,也会学着裴观一的发音精准地喊一声林师兄、奚师兄、欧阳师姐……

剑宗已经很少有小弟子出现了,师尊也不怎么收徒,最年幼的弟子出现,一众师长新奇地围了过来。宿聿的回去的时候,身上已经收到了很多师兄师姐的礼物,重得他自己拿不了,只能裴观一帮他拿。

之后每次去,师兄师姐都记住宿聿了,还没进练剑锋就有人带着玩,偷偷投喂的食物让那段时间宿聿的身形有抽条式生长。宿聿本就是游魂凝神化形,寿命已经很长时间,连师尊都不知道他保持七八岁稚童模样有多长时间,但他在学习与成长中知道了自己与人族的不同。

人族会长大,他不会长大。

所以要长大,他得自己学着人,一点点去长高,变成另外的模样。

去练剑峰的那段时间,宿聿被投喂得整日饱腹,灵气充足,也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怎么去长大,然后站在裴观一的身后,与师兄比着还差多少。

只是去了一段时间,宿聿再也没跟着裴观一下山,问他为什么,他说走得累,练剑峰太远了。

裴观一发现,宿聿会犯懒了。

这种小情绪好像渐渐冒了出来,从一个蜷缩在壳里的游魂,渐渐有了另外的色彩,从学会拒绝,到有叛逆的情绪……在练剑峰时,宿聿甚至学会了在师兄师姐面前示弱,比如为了想吃山下凡间的鲜肉包子,会表现出自己的嘴馋。

犯懒就犯懒吧,裴观一只能在试炼早点结束时,特意飞一趟山脚,给他带鲜肉包子。

只是宿聿不去,剑宗的师长们却对他感兴趣了,时不时跟着裴观一回来,拎着凡间得来的小玩意当见面礼。或者有的更不见外,裴观一还在练剑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群结伴地来,带着宿聿去后山溜达一圈,钻过山间窟窿,也爬过竹林草地,最后赶在被大师兄发现前把人送回去。

裴观一知道,他偶尔会把宿聿头顶草屑拿掉,没有揭穿他跟其他师兄师姐的秘密,见着小师弟渐渐鲜活起来。

等到很久之后,裴观一才知道,师弟那喜欢到处跑,自由自在的性格,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大师兄山阶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宿聿会跟师兄师姐们玩耍,第一次对剑产生了兴趣。

启蒙入道有些时候,裴观一知道师弟入剑宗,确实也到了学剑的时候。只是学剑的难度,对宿聿而言要难很多,他学走路比别人慢,就注定在这种对体魄有严格要求的剑术上,他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只是其他人学剑,宿聿学得是如何挥得更轻松,并迫不及待地展现给裴观一看。

这种投机取巧,放在练剑峰时哪个师弟这么做,裴观一只会严厉地再让他去挥几千次剑,但偏偏对上宿聿那双邀功的眼睛,他的严厉没了泄口,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心想着是不是要把他的剑偷偷换掉。

最后,他还是找了奚云平。

“我没教他这个阵法,最多就是摆了个让羽毛飞起来的阵法给他看。”

奚云平自己都不知道,几次去大师兄小院里随手摆给小师弟看的阵法,竟然被照猫画虎地学了下来。所以当裴观一带着那把刻着阵法的木剑找他时,他既惊奇又意外,以为天虚剑门剑宗内就他一个学阵法的修士已经够新奇了,没想到最晚入门的小师弟,没有正统学习阵纹的情况下,竟然会画这样的阵法。

他拿着剑暗自惊奇:“大师兄你别说,这阵法改得还挺有意思。”

宿聿在剑道上一窍不通,在阵道上却有着奚云平都惊奇的天赋。

裴观一知道这点,在见完奚云平去藏书阁时候,去了他很少前往的藏书阁三层,一众深奥的书籍卷轴中,挑了一本阵法入门的书,带回去给了宿聿。得到阵书的第一天夜里,宿聿趴在床榻上看到了半夜,目不转睛,就连裴观一在他身边走了三圈,他都丝毫不回一次头,沉浸在另外的世界里。

继山果与凡间零嘴后,裴观一发现了小师弟的新兴趣,他喜好阵法。

入道见道心,一本书看完了,裴观一回家的时候就会给他多带一本。

院子里的木剑不再是作为剑术练习之物,那些为宿聿量身打造的木剑成为了他的练习工具,用来练习阵法,而非练习剑术。裴观一每日见到的,就是宿聿在精挑细刻阵纹,刻痕歪曲,这么废手的活儿,向来犯懒的宿聿头一次这么津津有味。

在木剑上刻会第一个阵法后,宿聿对山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感兴趣,他开始漫山遍野跑,偶尔裴观一回来的时候,小院里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通过屋里的人傀,知道他跑去后山捡东西了。

只是宿聿会阵,却还没完全入道,天虚山里再安全,也有不可避免的危险。

譬如他摔进了妖兽的坑底。

学人学那么久,宿聿也渐渐有了人样,崴了脚知道疼,还被锋利的草木割伤了腿。流出来的血引得四周的妖兽都跑来了,裴观一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知道躲在安全地方,手里捧着好几个野山果,静静地等人来接。

裴观一将人从坑里带出来的时候,见他伤势不重才放下心来,只能在他乖巧沉默的时候捏住他的后颈,没用多大手劲,就松开。

宿聿缩了缩脖子,便听到师兄一句呵斥,然后被师兄背起来,靠在师兄的肩膀上。

走在路上的时候,裴观一没说话。

秋日夜里风很大,身后的人不老实,悄悄地往前伸手。

宿聿讨好地抵来了一个果子,“师兄吃。”

裴观一莫名的气就没了,叼过小师弟亲手摘的山果,背着他一步步走回了家。

那夜星辰灿烂,往后很多年,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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