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祝青臣靠着柔软干净的被褥和衣裳,怀里抱着枕头——
躲在衣柜里。
幸好还有两个系统陪着他。
蓝色小光球停在他的左边肩膀上:“臣臣,别害怕,有我陪着你。”
红色小光球停在他的右边肩膀上:“对面宿主,别担心,还有我。”
祝青臣一脸生无可恋:“谢谢你们。”
天杀的萧长旭,大清早的就派人来,害得他还没睡醒,就被李钺塞进衣柜里。
他和李钺明明是成亲三年的夫夫,弄得跟偷人一样。
烦死了!
祝青臣气得直捶墙。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祝青臣连忙收回手,打起精神,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看。
李钺正在装疯,睡醒了也没洗漱,就穿着中衣,带着他的蚂蚱笼子,满院子抓蚂蚱。
嗯,演得很像。
反派系统幽幽道:“因为你在这里,他已经收敛着演了。上回渣攻派人过来,他直接冲破大门,把渣攻派来的人撞得人仰马翻,那场面才叫壮观。”
院门上的铁链子被看守的侍卫解开,侍卫带着三个人进来了。
走在正中间的那个人,年纪有些老了,留着花白的胡子,看着颇为儒雅,应该是太医。
跟在太医后面的那两个人,更年轻一些,虽然换了粗布衣裳,手里也提着药箱,但是眉眼之间,隐隐有肃杀之气,行为举止,干脆利落,更像是死士或暗卫,而不是药童。
显然是跟着来探查虚实的。
萧长旭确实多疑。
纵使岐王身怀异族血脉,纵使岐王永无即位可能,纵使岐王已经被吓疯了,他还是要源源不断地派人过来查探。
祝青臣毫不怀疑,萧长旭总有一天会派人过来杀了岐王,以绝后患。
这个时候,李钺抓住了一只蚂蚱,把蚂蚱塞进竹笼子里。
老太医看了他一眼,就下了定论:“岐王殿下这副模样,确实是……”
可是他身后的两个暗卫不答应,非要让老太医把脉,再看得仔细些。
李钺还算有点良心,见这次来的太医老老的,没再把人家撞翻,而是好好地坐在榻上,让太医给他诊脉。
李钺的侍卫解释道:“老太医放宽心,我们王爷不常发病,有的时候也挺安静的。”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靠近,苍老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李钺的手:“是……是吗?”
老太医怕极了,李钺忽然咳嗽一声,老太医都差点跳起来。
通常来说,疯病靠诊脉是诊不出来的,可他心中紧张,诊脉自然也不上心。
他装模作样地把了一会儿脉,然后摇了摇头,斟酌着道:“王爷这是气急攻心,血逆上涌,以致颅中血块淤积,疯癫无状。”
李钺低下头,没忍住勾了一下嘴角,很快又忍住了。
这老头还挺会瞎掰的,说的话一套一套的。
老太医又沉吟道:“若要医治,只能效仿前代先贤,开颅取出血块。不过,老夫医术不精,前代也没有相关的医术传下来。因此,王爷这疯病是没法子治了,唉——”
他甚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表惋惜。
李钺的两个侍卫也跟着叹气,我们王爷好可怜噢。
两个暗卫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看见李钺的表现,再听老太医这样说,已有七八分信了。
老太医再从药箱里拿了点药材补品出来,说是陛下惦记着岐王的病,特意让他拿来的,一行人便准备离开了。
李钺的侍卫送他们出去。
临走时,那两个暗卫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似乎要将院落周边的地形景物都记下来一般。
李钺架着脚坐在榻上,神色严肃,透过窗户,定定地看着他们,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个暗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下一秒,李钺又低下头,摇了摇竹笼子,逗弄被关在里面的蚂蚱:“嘬嘬嘬——”
大抵是错觉罢。
两个暗卫转回头去,走出院子,任由李钺的侍卫将院门锁上。
确认人都走了,李钺才丢开蚂蚱笼子,下了床榻。
他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祝卿卿?”
祝青臣就靠在柜子里,看模样又要睡着了,听见他喊自己,才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唔?他们走了?”
“走了。”
祝青臣朝他伸出手,李钺把他从柜子里抱出来。
祝青臣攀着他的脖子:“李钺,你演疯子演得太像了,稍微收敛一点吧,我现在看你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很担心我和一个疯子夫君成亲了。”
李钺亲了亲他的额头:“那就早点造反,造反了就不用再装了。”
“嗯。”祝青臣正色道,“我觉得很有必要,为了保护我们之间的感情。”
李钺问他:“那再睡一会儿?”
祝青臣点点头:“再睡一会儿。”
李钺要把祝青臣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又帮他捏捏手脚,免得他在衣柜里缩着,手脚又酸了。
“祝卿卿,我觉得,我装疯也没什么用了。”
“你是说,萧长旭要对你动手了?”
“嗯。”李钺扭头看了一眼,“我有预感,刚才那两个暗卫,不单是来看我的疯病的,还是来看附近地形的。”
“那正好。”祝青臣道,“造反嘛,造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萧长旭以为已经把你给解决了,结果你死而复生,杀到他面前,保管吓得他魂飞魄散。”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阵子要加强防备,你也要当心,最好别出门。”
“那可以不出去射箭吗?”
“可以。”
“好耶……”
“在屋子里练五禽戏。”
祝青臣眼睛一闭,把脸埋进枕头里,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听见。
忽然,祝青臣又想起什么,抬起头:“李钺,你又刚抓完蚂蚱就上床!下去洗澡!”
李钺低声道:“祝卿卿,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很好,反正现在没有别人。”
“万一他们忽然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那你就假装你在玩水。”
“不要。”李钺一把抱住祝青臣,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确保祝青臣身上每个地方都染上他的气味,没有遗漏,“我格外注意了,没有弄脏衣服。”
祝青臣奋力挣扎:“不可以!松手……救命……”
挣扎之间,祝青臣好像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停下动作,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李钺?”
李钺摸了摸鼻尖,低声解释道:“祝卿卿,现在还是早上。”
祝青臣顿觉不妙,从他怀里爬出去:“我要回柜子里!”
“不行。”李钺把他抓回来,“藏在我柜子里的祝卿卿,就是我的。”
“我要在柜子里睡觉……不行……白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青臣还是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柜子里,但是李钺也在。
柜子门敞开,里面的衣裳散落一地,李钺还非要挤进来。
根本就挤不下!
*
今日天色不是很好。
萧长旭派来的两个暗卫走后,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春雨。
祝青臣和李钺正好也不出门,一整个上午都在胡闹,后来李钺给祝青臣简单洗一洗,又搂着他睡了个回笼觉。
起来之后,两个人就窝在屋子里,对着皇宫布局图,继续商讨宫变步骤。
到了夜里,雨还没停。
李钺带着祝青臣做了两遍五禽戏,就准备睡了。
结果祝青臣一躺下就喊饿,缠着李钺陪他去厨房拿包子吃。
“我记得晚饭还有两个包子没吃完,我想吃,走嘛。”
“晚饭不吃,现在就想吃。祝卿卿,你真的很娇气,越来越娇气。”
“本来不饿的,你非让我锻炼,结果就饿了,你应该负责。还想喝一碗甜汤,包子配甜汤。”
“大晚上的,我从哪里给你弄甜汤?”
“你煮一碗,我看见厨房里有糯米了,还可以做糯米丸子。”
祝青臣扒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李钺沉默片刻,最终败下阵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走。”
祝青臣高兴了,跟着他下了床:“李钺,你最好。”
李钺给他披上衣裳,又拿了伞,准备去厨房煮甜汤。
祝青臣殷勤地接过他手里的纸伞:“我来撑伞,你只要负责煮甜汤就好了。”
李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还负责吃?”
“嗯嗯。”
李钺推开门,祝青臣撑开伞。
忽然,李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目光一凝。
有个头,或者说,有个人,有个暗探,就扒在对面的院墙上,借着雨声掩护,朝屋子里窥探。
门扇打开,伞面撑起。
一瞬间,那个暗探的目光,准准地落到了祝青臣的脸上。
岐王的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
李钺比暗探更快反应过来,双手扶着祝青臣的肩膀,把他从门外抱进来:“乖乖待着!不许乱跑!”
下一秒,李钺冲进雨幕之中,抄起挂在墙上的柴刀,径直朝暗探冲去。
这人看见祝卿卿了!
不能留活口!
与此同时,暗探也反应过来,从墙上跳了下去,转身就跑。
李钺一脚踹开挂着铁链的木门。
“嘭”的一声巨响,也惊动了守在附近的李钺的侍卫。
几个侍卫方才如梦初醒,过来帮忙。
李钺把手里的柴刀甩出去,准准地砍中暗探的肩膀。
暗探负伤,继续往前逃,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李钺大跨两步,直接追上暗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暗探倒在地上,可是,等下一刻,李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满是泥泞的地上拽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呼吸。
祝青臣撑着伞,从屋子里匆匆追出来:“李……王爷。”
雨水冰凉,打在李钺脸上,顺着他的面庞淌下来。
雨不大,但是李钺身上都湿透了。
祝青臣赶忙把伞再往他那边挪了挪,把他整个人都遮住。
两个人一起查探尸体。
李钺拽着尸体的衣领,让他抬起头来,祝青臣一把扯下他蒙在脸上的黑布。
是个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没见过,不是早上那两个。
嘴角有污血,应当是服毒自尽。
李钺简单搜了一下,没搜出有用的东西。
他把尸体甩在地上,伸出手,接雨水洗了洗,又抹了把脸,随后站起身来。
几个侍卫低头请罪:“我等失察,请王爷降罪。”
李钺冷声道:“下去各领二十鞭。”
“是。”侍卫没有迟疑,又问,“王爷,那尸体……”
祝青臣道:“送去官府。就说是你们在院落附近发现的可疑人物,以为是小毛贼,追了两步,结果这人直接服毒自尽了,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官府处理。”
“是。”
“咬死了就说是贼,别的一概不知。”
反正人已经死了,还是自尽死的,怎么说都行。
萧长旭已经打定主意要对岐王动手,不论这人是怎么死的,他都要动手;不论怎么说,他的疑心都不会再被打消了。
所以,要紧的根本不是这件事情怎么圆,而是谁能知道对方更多的消息,谁能算到对方下一步的行动,谁能抢占先机。
雨水将地上的血迹冲刷干净,几个侍卫把尸体抬下去。
李钺从祝青臣手里接过伞,手掌扶了一下他的腰背,怕弄湿他的衣裳,所以只是虚虚地扶了一下。
“走,回去给你煮甜汤。这里寒气重,当心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