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 申似锦正要给小狗喂狗粮,却发现小狗不见了。
下一秒,车顾莱抱着小狗敲了门。
“小狗又跑我家去了。”
申似锦接过小狗, “它现在很喜欢去你家啊。”
“我煮了饺子,进来吃吧。”申似锦抱着小狗进去。
车顾莱也跟着进去。
“腿怎么样?”申似锦把狗粮倒在狗盆里,问问。
上次远足之后, 申似锦的脚长了好几个水泡, 一走路就疼,她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也不知道车顾莱腿受不受的了。
“还好。”车顾莱吃着饺子,“疼了半天就没事了。”
申似锦温声“下次这种累的活动你就别逞能了。”
车顾莱眼眸是一片枯乏的沉静, 她点了点头, 接受自己的残缺, “知道了。”
“我下午要去看肖森, 你去吗?”
“去。”
车顾莱腿不好,申似锦便说让她来开,车顾莱没有拒绝。
肖森因为心理受到重创,这段时间一直在乡下外公家住。
乡下离这里有点距离,申似锦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
肖森已经早早地站在门口等了,看到她们两来, 叫了一声“小申老师。”
而后看到瘸腿的车顾莱, 抿了一下唇, 因为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好叫了她一声姐姐。
肖森瘦了很多, 眼圈乌黑, 身形清瘦, 看的出他这段时间饱受折磨。
“肖森。”申似锦走近她, 摸了摸他的头,“你瘦了。”
“是老师来了吗?”年迈的老人颤巍巍地走过来。
“是我。”申似锦柔声。
“哎哎,快点进来吧,我给你们泡了茶。”
肖森将她们带到客厅里,老人很好客,一直在给她们两倒茶,还让她们吃水果。
申似锦忙说“我可以自己来的,不用麻烦。”
老人乐呵呵地笑着“小姑娘很俊啊,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师,很有出息,希望我家小森也能一样。”
他说着语气低了下去,“我家小森命苦啊,遇到了那种老子,哎,不说了,幸好遇见了一个好老师。”
“外公,你是不是要睡午觉了。”肖森提醒他,“你先去睡觉吧,我来招待老师。”
“没事没事,你老师难得来,我得陪陪客人。”
“没关系的老人家,你去睡吧。”申似锦说。
“哎,行吧。”老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小申老师啊,晚上你和你朋友在我家吃饭啊,别走掉了。”
老人走后,肖森对申似锦说“小申老师,我带你去我家果园吧。”
“好。”
去果园要经过一段山路,车顾莱的腿够呛,申似锦便扶着她慢慢下来。
车顾莱看着自己像个废人一样需要申似锦搀扶,牙齿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内侧的肉,沉默地被她扶着。
肖森看了看她们两个人,没有说什么。
果园很快就到了,这里靠着一条河,很凉快,肖森摘了一些水果放在园子里的木桌上。
“吃吧,小申老师,还有这位姐姐。”
“我姓车。”车顾莱淡着嗓音说。
肖森复叫了一遍 “车姐姐。”
三个人坐了下来。
“肖森,最近感觉怎么样?”申似锦温声。
“除了总是会做噩梦,其他没什么。”
“老师相信你会走出来的。”
肖森抿了抿唇,低声“老师,谢谢你。”
申似锦往嘴里塞了一颗杨梅,“没事的,不用谢我……啊,好酸。”
她酸的皱起脸,肖森赶紧给她拿了一颗红透了的李子,车顾莱刚好在切苹果,闻言也立马叉了一颗苹果给她。
申似锦看了看两个人递过来的水果,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接过两个人的水果,“谢谢。”
“她不喜欢吃有籽的。”车顾莱对肖森说。
肖森下一秒知趣地道歉 “对不起,老师。”
“没关系,偶尔吃吃也可以的。”
肖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车顾莱“车姐姐,你的腿是我爸砸的吧。”
“嗯。”车顾莱将剥好的橘子放在申似锦面前。
肖森青涩消瘦的脸仿佛枯萎了似的,垂着头颅,整个人很颓。
“对不起,车姐姐。”肖森自责极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对于这件事申似锦没有资格安慰肖森,因为她和肖森是一样的。
车顾莱其实并不觉得他们两人欠了自己,这件事头到尾都不是他们两个人的错,她搞不懂这两个人怎么都觉得是她的错。
“不是你的错。”车顾莱冷淡地回,“是你父亲的错。”
“大人的错和你一个小孩无关。”
肖森眼眶红了,他毕竟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对于亲手杀了自己父亲这件事,是个人都不太能接受。
他默默地流泪,“谢谢车姐姐。”
申似锦看到他哭了,看了一眼车顾莱。
车顾莱耷拉着眼,“我可没说他。”
申似锦:“……”
晚饭是肖森和车顾莱一起做的,申似锦和肖森想让车顾莱休息,但车顾莱已经受够被当成一个废人了,她执意要做。
等到吃完饭,天已经黑了,肖森送她们出去。
“肖森,一定要尽力走出来啊,老师很期待明年你能来学校。”申似锦说。
“我会的,老师,我以后还要报答你。”肖森认真地说,想到了什么,小声地说“我以后也会感谢车姐姐的,替我父亲还债。”
“以后再说吧。”车顾莱并不当回事,“就送到这里,你进去吧。”
车顾莱和申似锦去停车的地方。
这块地方路灯很暗,申似锦的眼睛又看不清了,她只能凭感觉走。
前面有块路障,申似锦没看到,直直地就想撞上去,车顾莱想也没想地握着她的手将人一拉,“小心。”
申似锦第一反应就是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车顾莱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抱歉。”申似锦反应过来,“我只是……”
“没事。”车顾莱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口袋里,平和地说“是我忘了你不喜欢和我接触。”
她和申似锦“交往”快有一个月了,但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申似锦依旧不喜欢和她有亲密接触。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她提出的这个提议真的有意义吗?
两个月。
恐怕两年她们都不见得有什么进展。
她突然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海水泡烂,只有软绵绵的潮湿。
无力又沉重。
两人走的很慢很慢,主要是一个半瞎,一个瘸子,这种组合也走不快。
回去的时候是车顾莱莱开车。
回去的一个半小时里,两个人都没说话。
车顾莱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申似锦看她试了好久都没插进去,便上前借着路灯帮她开了锁。
“你不舒服吗?”申似锦在她进门前问。
车顾莱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淡声。
“没有。”
“申似锦,我只是有点累。”
—
距离那天晚上又过了一个星期,车顾莱依旧像往常一样,晚上会接她下晚自习。
车顾莱想和她周日一起去吃新开的日料,申似锦拒绝了,她说“那天我要和小顾一起吃饭。”
“为什么?”车顾莱皱眉,“他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吃饭。”
“不是和我一个人。”申似锦缓言,“还有其他人,他要离职了,我们办公室的人给他举办离别宴。”
车顾莱沉着脸,很想让申似锦别去。
申似锦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反问她“你不想让我去? 你想管控我的人际交往吗?”
车顾莱:“……没有。”
“我能去吗?”车顾莱只是不放心小顾这小子。
申似锦摇摇头,“你不放心我?”
车顾莱刚想再解释一下,申似锦又说“随你吧。”
申似锦大概是无所谓了,反正也就一个月不到了,这期间车顾莱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当天是车顾莱送她去吃饭的地方。
车顾莱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们。
她不敢坐太近,会让申似锦不舒服。
一群人吃了一个多小时,中途小顾和申似锦出去了。
车顾莱一慌,也跟着他们出去了。
“小顾,你想说什么?”申似锦和小顾站在一条安静的走廊里。
“前辈,我真的不可能了吗?”小顾不死心,“你既然也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看看我?”
申似锦无奈“小顾,我上次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不会选择你。”
小顾哭唧唧“我哪里不好了?还是说前辈你有喜欢的人了?”
车顾莱刚走过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她躲在拐角没有出来。
申似锦目光一扫,看到前方光亮的大理石墙壁显现出一个人影。
她知道那是谁。
“没有。”申似锦决绝地说,“我以后也不会有。”
墙壁上的人影仿佛僵住了。
申似锦没有规避车顾莱,她像是在对那个人影说话“我以后也不会和谁在一起,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
“前辈,我不相信。”小顾难过地说,“哪有人可以孤独地过一辈子啊,你难道不需要人陪你吗?”
“我可以,也不需要。”申似锦发出一声叹息,“我不是在哄你,小顾,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没有人可以打破我的想法。”
“谁都不行吗?”
“谁都不行。”
墙壁上的人影似乎在微微发抖。
小顾终于相信她的话,低声“前辈,你这么好,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是有人伤害你了吗?”
申似锦没有说话。
“前辈,我要回去帮我爸爸了,以后就不当老师了,可能也不常见你了。”小顾咧开笑容,张开双臂,“我们拥抱一下吧。”
申似锦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车顾莱看到了,她眼神恨恨的,面色又冷又悲伤。
“前辈,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以后会得偿所愿的。”
“谢谢你小顾。”
小顾初恋告吹,哭唧唧地离开了。
申似锦站在原地,说“回去吧,车顾莱。”
车顾莱走了出来,她没有问申似锦刚刚的事,淡声“走吧。”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这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某种暴雨藏在了她们的心理。
晚上申似锦答应了车顾莱要到她的家看电影。
车顾莱随便挑了一部电影,用投影仪投放,为了让看电影更有氛围感,她把大灯关了,只留一盏小灯。
申似锦坐在地上,车顾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电影。
但他们的心思都没放在电影上。
这是一部外国爱情电影,里面有对女女情侣,此时正激烈地接着吻。
“申似锦。”车顾莱突然喊她。
申似锦支着一条腿,脑袋枕着膝盖,“嗯。”
“你还是很讨厌和我肢体接触吗?”
申似锦静默,没有说话。
“你能拥抱别人,却唯独无法拥抱我。”
车顾莱视线空空的,“申似锦,我们好像还没有亲吻过。”
申似锦捏起了拳头,忍不住说“你忘记了吗?车顾莱,我以前有想过亲你,但是你一把推开了我。”
车顾莱当然记得,她不会狡辩什么,她狭长的眼睛微微下垂。
“如果我现在想要亲你,你会觉得我轻浮恶心吗?”
“什么?”申似锦还没反应过来,某种馨香如同棉花糖的柔软贴上了她的嘴唇。
申似锦大脑整整空白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推开了她。
她捂着嘴,拼命地干呕着。
那其实不像个吻,就只是唇与唇之间微微触碰了几秒,轻的像两片接触的花瓣。
车顾莱目光悲切而又冰冷,她看着申似锦,笑的很难看。
“果然很恶心我啊。”
申似锦眼眶通红,她恨恨地盯着车顾莱,“你疯了吗?”
“可能吧。”车顾莱撩了撩波浪般的卷发,自暴自弃地说,“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亲吻不是很正常。”
“车顾莱。”申似锦坐在地上,神情是一种压抑的悲痛,“我以前想和你有亲密接触,可你总是推拒我,因为觉得我恶心,现在又在做什么!”
车顾莱淡声:“如你所见,我想和你亲吻。”
“为什么?”申似锦扯了一下唇,“因为你爱上了我?”
“嗯。”
申似锦捂着脸低低地笑,“未免太迟了,车顾莱,真的太迟了……”
电影里的主角在深情地告着白。
车顾莱怔怔地看着电影,“是啊,可能是太迟了,但怎么办?”她的嗓音很低,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绝望。
“申似锦,我爱你啊,为什么我要爱上你啊,明明你恨我……我真的不想爱上你……我不想爱你的啊,我害死了你,我不应该爱上你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控制我的感情啊。”
爱情是最复杂无理的情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
车顾莱的眼眶流下一行泪,“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爱上我,甚至都无法原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申似锦沉重地闭着眼,“所以你一直在缠着我,甚至做了那些为我好的事,让我答应你和你交往两个月,就是因为爱我吗?”
她音调破碎,再伤心不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我愿不愿意接受呢?从来都只是你一腔情愿而已……”
她们像两个伤透了心的孩子,各自有各自的悲伤。
车顾莱无神地流着泪,她的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我知道啊,似锦……我知道啊,但我真的很想见你,那些事也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我没有后悔。”
“你想要的是什么?”申似锦眼眶湿润,神情木然,“你想要我的感情,还是所谓的亲密接触。”
申似锦所有的的负面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对车顾莱的亏欠,对她纠缠不休的厌恶,利用亏欠提出和她交往的自私,此刻都如同暴雨一般,猛烈而急剧地降落在她心里。
她生性温和柔软,不代表她没有戾气,而车顾莱却将她仅有的一点戾气与恶劣全都勾了出来,将她变成一个坏人。
她平静地盯着车顾莱,眼神是一种幽幽的麻木,“车顾莱,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说着,她站了起来,揪着车顾莱的长发往后一拽,凶狠地亲了上去。
车顾莱被拽着仰躺在沙发上,被动地接受着她的吻。
申似锦亲的毫无章法,且凶,她咬破了车顾莱的嘴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鲜血沿着车顾莱的嘴角缓缓流落,血红也染上了申似锦的唇。
这实在不算一个吻,倒不如说像一种报复,属于绵软兔子的报复。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粗暴,没有温情。
车顾莱托着申似锦的后脑勺,主动地吻了上去。
慢慢的,申似锦的唇角也流下一行血。
她们恍若未觉。
车顾莱尝到了一点咸。
是申似锦哭了。
车顾莱感受到一股巨大而又悲恸的无能为力。
她和申似锦怎么就走到了这种地步。
两人在窒息的一瞬间分开了。
申似锦的唇红的要命,眼眶又湿又红,她站了起来,神情仿佛恢复了平静。
她喃喃着“我要离开这里。”
“等一下。”
车顾莱叫住了她,申似锦转过身。
车顾莱的唇鲜红欲滴,黑色卷发凌乱地散在肩膀两侧,衬衫松了几个扣子,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因为她也哭过,漂亮的凤眼像是沾了水的桃花,潋滟无比,肤色冷白,静而冷的神情,整个人有种清冷到极致的魅惑。
“申似锦,做/爱吗?”
“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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