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忽然的台风天气提醒短信时,祁瑾秋刚从睡梦中醒来。
黑色的波浪长卷柔顺披散着,壁灯给她镀上一层淡金色暖光,她揉了揉眼睛,又习惯性地去感知身体内的疼痛是否还在乱窜。
半掩的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察觉疼痛暂时消散后,她才撑起身。
整张脸完全袒露在空气中,她拂了拂卷发,垂着的桃花眼就算是看床单都显得格外深情。但她精致的面容有些苍白,尤其是唇色,可能是因为刚睡醒,亦或是长时间病痛的折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病恹恹。
她摁了下遥控器,半掩的窗帘往两边划开,落地窗外,原本一片蔚蓝的天空此时已被黑沉乌云遮盖。
“奥赛亚?”她似笑非笑地呢喃着短信里忽然而至的台风名,调侃道,“听起来跟商迩家的狗名字真像啊。”
电话在下一瞬响起,重新拿起手机瞄了眼屏显接通后,她调侃道:“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瑾秋。”电话那头的女声很低,“明天是台风天,你一个人在那边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闻言,祁瑾秋弯了弯唇:“知道了,姐。你也是,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要是你又瘦了,下回妈妈又要跟你哭了。”
祁筝被她逗笑,语气多了几分无奈:“哪有这么夸张。”
姐妹两又多聊了几句,祁筝才顺势往下问:“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祁家虽然是珠宝世家,但由于她们外公外婆都是老军人,所以对两个alpha外孙女的身体素质有很高的要求,可谁都没有料想到,向来身体素质最好的祁瑾秋会在二十三岁那一年患上信息素紊激症。
信息素紊激症又名HUI,它在alpha群体中是一种极为罕见且棘手的疾病,历史上只有两个alpha患有过。该病会导致alpha的信息素长时间处于紊乱状态,因此alpha常常都会遭受剧烈的痛感折磨。一旦遭受过强的刺激,甚至还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此时距离她患上这个病症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众多名医诊治无解后,在国内最顶尖的医学专家的建议下,祁瑾秋决定搬到祁家名下一座山庄静养。
可不幸的是,搬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的病情却仍然没有任何好转。
祁瑾秋的视线落到了窗外的柏树上,此时距离台风登陆还剩不到七个小时,骤起的狂风将树叶吹得缭乱,枝头微弯。她捏了捏眉心,平常道:“老样子,还算熬的过去。”
“瑾秋。”如果没有亲眼目睹过祁瑾秋犯病时的模样,祁筝可能还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面对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祁筝的语气到底也软了几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莫医生,我出完差会过来一趟。”
“知道啦。”祁瑾秋转移话题,“你过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份悦食的芒果味新甜品,我想吃好久了。”
“明天就给你订。”
“姐,还是你给我带吧...”
两人聊了好一会,直到手机要没电了,祁瑾秋才挂了电话。她重新瘫在床上,思绪开始放空,双眼逐渐迷离。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她忽然直起身来,几步走到房内画凳前坐下,拿起画笔想要起稿,却在落笔的一瞬僵在了半空。
又来了。
自从患病后,她好像再也画不出任何东西了。往日充沛的灵感,在病痛的折磨下逐渐枯竭。
每当她想要起稿时,病痛便会随之席卷而来,令她痛不欲生。亦或是下笔的那一刻,脑子忽然空白,笔尖动弹不了分毫。
现在就是第二种情况。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画笔逐渐拢紧,笔尖落在了画纸上,晕出颜色后却再次停滞。僵持许久后,祁瑾秋撇过脑袋将笔一把压在了画纸上,她大口喘着气,仿佛在沙漠烈阳中长途跋涉的倦怠旅人。
莹白的额头涔出了薄汗,她垂败地干坐在画凳上,一言不发。偌大的房间内静谧到只能听到她的急促的喘气声,窗外残存着台风天来临前最后一抹宁静。
许久,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她才逐渐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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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了澡后,祁瑾秋换了件黑色的居家长裙,这显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在水晶吊灯下就像一块莹润的玉。长卷发扎好,她又拿另一台备用手机放了首悠扬的音乐,才走进厨房为自己准备晚餐。
她上大学的时候离家远,又不习惯住宿,所以早早便开始了独居生活。这么多年了,她的厨艺也还算不错。
食物的香味让祁瑾秋的心情好了几分,她甚至附和着音乐声轻哼了两句。煎牛排的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切开时内里呈粉红色,搭配的虾肉鲜美弹嫩,唇齿留香。
饱餐一顿收拾完,她又像往常一样去到半开式的阳台观赏景色。
秋意山庄风景秀美,随着四季更迭会呈现不同的景,当下正值秋季,远处青山如黛,夜灯照耀下,山下满园的银杏如残红夕阳旁的晚霞般,美不胜收。视线触及近处的流水小道时,祁瑾秋似乎看到了一团白色跃过,下意识去寻找时,却仿佛只是昙花一现,无处可寻。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是风大吹过了什么东西。
雨势渐大,细若牛毛的小雨逐渐转变成豌豆大小。雨滴砸在透明的玻璃上,晕染开时又被随之ʟᴇxɪ而落的雨滴覆盖。
夜幕如同庞大的巨网,将满山秋色锁住。
半个小时后,暴风雨肆虐,祁瑾秋回了书房。
秋意山庄对外开放,外来的游客可以在规定时段观赏,而能够在山庄内居住的却只有祁家人。原本这只是一处供游玩的短居场所,可因为她要养病常住,她的家人便特意按照她的喜好对这坐落在山庄深处的别墅进行了改造。
整栋别墅共两层半,书房位处一楼最右边,推开窗便是最佳景色观赏点。她习惯独居,所以整栋别墅只有她一个人,医生和保洁等人都住在山庄外的酒店里。
此时她坐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坐姿闲散,半敛的桃花眼情绪淡淡。阴影落在书页上,她停驻在《油画艺术史》第五十页十分钟后,才扬起脑袋动了动。
书房很大,满墙的书籍浩如烟海。
书桌上摆放着她常用的画笔和画纸,相较于以前的画作,画纸上干净毫无瑕疵。
将书放回书架,祁瑾秋坐在书桌前,情绪不明地望着她最熟悉的画笔。
半晌,她扬了扬唇,拿起了笔,呢喃道:“或许这次会不一样呢。”
这次她没有犯病,脑海里也冒出了新的灵感,她跃跃欲试。
可意外总是发生在下一瞬。
微张的窗户飘入了几滴缠绵的雨,又迅速消弭于墙上。病痛重新撕开了身体内防护的口子,并随着脉络蔓延至四肢百骸。
上一秒祁瑾秋还处在温暖的房间内,下一秒她却仿佛置身地狱火海里。
如被烈火烧灼的疼痛感令她灵魂深处都在战栗,握笔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她强忍着疼痛让笔尖顺利落于纸上,但那点好不容易冒出的灵感早已被这股灼烧感一把烧没了。
在占领胜利的最高点后,信息素紊激症的灼烧感慢慢消退,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如被蚂蚁啃噬的痛感。这比灼烧感更加剧烈且骇人,它会慢慢折磨着病患,直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漾着疾病的高歌。
额角的细绒发丝早已被薄汗浸湿,唇色再次变得十分惨白,祁瑾秋望着眼前的白纸,忽然用力捏断了手中的画笔。
画笔断裂的声音,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即将溢出的求饶声,身体瘫软地趴在桌面,如同一条搁浅的小鱼。
历史上患有信息素紊激症的那两个alpha在患病后,都没有活过三年。同时,它带来的疼痛没有办法用药物克服,每次犯病alpha都只能硬熬过去。
而alpha病发频率都有所不同,祁瑾秋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半个月一次,后来越来越严重,隔三差五那股疼痛感就会如鬼魅般冒出来,到现在她几乎每天都会经受这样的折磨。
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有时她会痛晕过去,然后又痛醒,直到那股疼痛感自发消散,她才得以喘息。
心脏还在鲜活地与疾病做抗争,但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眼皮越发沉重往下压。在最后一点意识消弭前,微扬菱形窗口忽然窜进了一团白色,很快便稳当地落在了她的腿上。
磨人的痛感似乎在某一个瞬间变缓了,祁瑾秋奋力睁开眼睛,喘息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嗽消停时,她的眼尾缀着水星,薄薄的眼皮也染上了粉色。
她的视线缓缓往下,触及那团白色后,瞳孔微缩。
兔子。
准确来说,是一只浑身雪白,双耳粉白,瞳孔黝黑,眼圈泛着粉的小幼兔。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呀!大家(o>u
是最可爱的小兔子来陪大家跨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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